他所做的事情没有意义,只是那一瞬间的百无聊奈。 就这样走走停停,可能过了很久,在游尽人间山河后一个霞光涟漪的傍晚,他终于感知到了天劫的召唤。 霁月教的后山上种的那颗桃树应该开花了,他想回去再看一眼,然后就去等待天劫的到来。 他第一次来霁月教是这里的修士大会,恰巧回来的最后一次也赶上了修士大会,沿途往回走也全是前往的修士。 有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预兆的,无法预估的,猝不及防的。 白堕自问并不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他一直认为眼前能抓住的才是要紧,在施青颜没有离开之前,他对希望寄与别人身上这种事不屑一顾,可在刚失去她的前一百来年里,他几乎是每天都在想,会不会有人救下了她,她有没有可能还活着,是否会回来找寻自己,近乎渴求的盼望着奇迹出现。 可实在是太难熬了,在他不抱希望的当下即便不想承认,却也已经被动接受这个事实。 以至于他没有想到,如果不是在茶楼里多呆了一会儿,那个问魔宫事宜的低阶修士,便不会被他吸引了目光。 时过境迁,不管是霁月教还是魔宫早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若是真的关注,怎么会不知道魔宫早已被歼灭,可如果是不了解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信息的呢? 她有些熟悉,可不太像是故人。 女人平平无奇,拿了把长剑,举止低调,没有法器,既不是夺舍的灵体也没什么天赋.......除了一件事,她戴了人|皮|面|具。 她只随口提了一句魔宫,见同行修士不知道,也就含糊了过去。 其他修士都讨论着如何修仙,怎么练法术,她却被远处的包子摊散发出的香气引了过去。 不是,是一点也不像。 此人身上没有一丁点儿属于她的气息。 若不是她竟然想佩戴人|皮|面|具来参赛这件事有些蹊跷,他甚至不会对这个人多看一眼。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妖兽了,这种因为只有一点相似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迫切他已经重复上演过无数次,经历过了太多次失望,对这种莫名的巧合已经可以很平和的面对了。 人|皮面|具而已,多得是修士想要改头换面的伪装自己,没什么稀奇。 魔宫纵使没落,可听过传言也不算另类。 其实都很平常。 他默然了片刻,隐身转头离去,身后响起了她嘀嘀咕咕的声音,“包子怎么这么贵....” 脚下的步子在话音落地后不由自主停住,他神色莫名,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对方快要完全消失,他才控制不住般转过身子,跟了上去。 他不认为这次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会有什么区别,他会去,无非是寻她这件事已经做了一千多年,是刻在骨子里的命令,是无法用算了吧搪塞的本能。 也不觉得眼前的人会对他造成威胁,只是让自己心安罢了。 只看一眼。他想。 随着女人的步伐,他见对方扣扣搜搜从怀里掏出几文钱买了个包子,和刚刚说过话的修士分道扬镳,一边吃一边往城外走去。 修士赶路一般都是住宿客栈,最差也是找酒肆,不会像她这样一路走到了城外,荒郊野岭的只寻了颗光线尚好的大树就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就不怎么样的储物袋,拿出一本入门级手册翻阅。 她刚刚筑基,天赋一般,这样的水平参加修士大会,连官道都上不去,但她本人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她坐在那里,很快就静下来了心,认认真真的阅读着,仿佛排除了一切杂念。 天赋虽然不行,但资质尚可。 男人观察了她一柱香,她也就看了一柱香。 他敛眸,说不上是失望,刚要走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雨。 雨势来得莫名,转眼就从小雨变大,噼里啪啦砸下来,水滴落到手册上时,倒是一下子惊醒了她。 女人哎呀了一声,马上起身,第一个反应不是收册子,而是将册子摊开遮住了头。 她抱怨着怎么又下雨了,迅速离开了树下,从男人身边小跑着离去。 凡人筑基后,便可以称之为是一名修士,于修士而言这种程度的雨势是可有可无,奈何不了她的。 所以她的慌张看起来就特别违和,更别说她非常准确地找到了城外最近的一座荒废已久的土地庙。 这破庙特别小,仅仅放了两个蒲团,已经很久没来过来人了,可庙内还算干净,明显是被人打扫过。 她看起来对此却很是熟悉,显然这种情形已经上演了多次。 册子只是她利用的工具,一进庙里她便将手册扔下,宝贝起了她的衣裳。 女人掐了一个净身咒甚至都不愿意用袖子去擦一擦脸上的雨水,只先脱去了外衫,然后从储物袋里又掏出来一件明显破烂陈旧许多的衣服囫囵穿好,再将她手里这件还好的拂去了水珠,折叠着收了起来。 修士一贫如洗到这种地步的也是少见。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看着屋檐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发现了一只惨兮兮的低阶妖兔被浇得挪不动步子疯狂地挠着地洞。 她有些奇怪。 既算是低阶妖兽也都是生了心智的,她这里可以躲雨,为什么非要就地刨洞? 她耐着性子看那妖兔刨了半天也没个动静,啧了一声,重新拾起手册顶在头上,跑出去将那兔子捉住抱了回来。 妖兔在她怀里一开始还挣扎,可直到她进入了庙里后,便动也不动了,干脆开始发抖。 女人低头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兔子,挑了挑眉,将其拎起放到一旁,“你也换不了多少灵石,放心吧。” 这话音刚落,妖兔便又迅速像她贴近,她起先觉得好玩,来回推了好几次,妖兔越抖越厉害,最后差点哭了,就像离了她就会出事一样,害怕至极。 恐惧来得蹊跷,她困惑戳了戳妖兔圆鼓鼓的脑袋,见其只顾着将脸往她怀里埋,一时不解,盯着妖兔半晌未语,忽然怔松,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回身站了起来。 这一刻,她的眼神变了。 她的目光冷静、锐利,充满了阅历和警惕,和她捉襟见肘的形象截然不同,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审视着庙里的一切,以她的修为,当然不可能知发现男人的存在,可当她的目光和黑暗里男人对上的那一秒,他仍然愣住了。 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她曾问过,说只要他在的地方百米内低阶妖兽全部会后退不敢靠近,若修为再精进些,怕不是见到他就会转头就跑了。 当时他怎么回答来着? 他认真想了想,说,是的。 女人笑嘻嘻道,那你的目标性也太强了,敌对起来,隐身都藏不住你动静。 .... .... 女人看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敛眸,有些怅然若失的自嘲,扯了扯嘴角,沉默回头,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思绪游离,也顾不上一个劲往身上挤的妖兔了。 雨势不见小,也不知道会下多久,这里安静又偏僻,庙内光线不好,渐渐昏暗狭小空间里,逼仄的环境里男人清楚听到了她的呼吸声、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女人被昏暗的天色影响,她叹了口气,整顿了一会儿便就地开始打坐。 正如先前男人判断的那般,她天赋低但资质好,一旦沉下心就很难再被惊动。 时间好像被定格,她打坐到了后半夜,雨终于停了,屋檐下缓慢地往下低落着水珠。 残风卷过零落的雨滴,女人伸了个懒腰,看着漆黑一片的庙外发呆,妖兔已经在她腿上睡着了。 她胡乱揉了揉妖兔的毛,打了个哈欠,靠着供桌一歪,闭上了眼睛。 残月留下微光,只透了一点点到破庙里,晃晃悠悠打在了她的睫毛上,衬着她的睫毛颤动。 她睡着了,估计觉得没人会害她,甚至连屏障咒都没有设置,警戒心可谓是非常差了。 男人从黑暗中现身,余光只照到了他的长靴落地无声。 他一瞬不瞬望着她,双唇紧闭,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朦胧的身影完全罩住了她沉睡的面容,他忽然觉得荒唐。 她刚离开的那段日子,数不清的瞬间里,他走在街上,看着人群,望着山顶,坐在海边时都曾幻想过她的再次出现。 他想,她可能会波澜不惊的和自己打招呼,也许会完全忘记自己,或者是干脆不想再见。 可就算不在意了,不记得了,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都不要紧,只要这个人出现,不论什么情形都可以。 他太想、太想、太想再见到对方了。 他想了几次,就失望了几次,念了多久,就怨了多久,他从一开始的疯狂想念,变成了怨怼。 被霁月教控制的时候,他经常会有莫名的恨意,恨这里的制度,恨他自己无能,也恨她就这样离开了。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这样发疯,怎么会魂不守舍,怎么会任人鱼肉,怎么会成这样? 他的恨意积怨已久,而后也一次性全部爆发在了霁月教上。 可这一切,也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淹没,他一个人努力了太久,久直到幻想破灭,思念磨平,爱意在滚烫的热血里一点点融合。 如今,想见到她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一个任务。 他已经不会再去幻想,也不会再去奢望了。 真的要继续吗? 他活了这么多年,竟然生出了一丝胆怯。 而这个问题刚刚冒出来,他的手就已经伸了过去,他呼吸急促,指尖竟然发抖。 他在害怕,和很多年前失去她时一样,这种卑微复杂又痛苦的胆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本不应该,不应该————— 他这样想着,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 面|具被揭开的一瞬间,他带着寒意的指尖碰到了她温热的脸颊,她不舒服地挠了挠,换了个方向继续睡去。 没有被遮好的残光里,露出了和面|具千差万别的容颜。 她说过,她和殷情大约有七分相似,现下看起来确实如此。 殷情貌美,妩媚娇俏,而她的原貌不像的那三分是平和的眉眼和独特的英气,看起来更加清温柔。 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和他幻想里的容貌竟然如此相近,果然只有这种容貌才更加符合她性格,乐观娇气却又坚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3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