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片刻,忽然用法术随便找了一具尸体强入荒漠,眼看着在要进入的瞬间,尸体被庞大灵气击飞,继而自燃着开始焚烧。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这是无垠的意思。 无垠被仙人派下镇守荒漠,自然能力非凡,他虽不得出这里,可却也能让人进不去。 阮芷会怎么样他不在意,可进不去,代表他拿不到暮阳盘。 若是放在原先,暮阳盘近在咫尺却拿不到,他可能会焦灼愤怒迫切,可经历了风霜的洗礼,那么多日夜的等待,他反而不着急了。 他只是伫立了原地片刻便离开了厌火镇。 至此一事,邪崇乃至灵体都急剧消散,剩余的全部聚集在了厌火镇,这地方逐渐变成禁地,被废弃,也再没人入过荒漠。 霁月教的掌门下落不明,说得上话的长老死得死伤的伤,此时的北寒山群龙无首。 男人想要暮阳盘,可既然进不去,他可以复盘一件相同的法器。 此情此景,天时地利人和,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男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然,使了些手段,整顿了部分极端,几经波折,最终成为了霁月教掌舵竞选者之一。 起初他的篡位并不服众,可他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辅助霁月教时又尽心尽力,甚至歼灭了魔宫,如此巨大改变被看在眼里,做事越来越规矩,阮芷也迟迟没有回归迹象。 在阮芷失踪两百年后,他成功当选了霁月教掌门人。 曾经被追击通缉了百年的妖兽摇身一变成了霁月教的掌舵,一时间风光无量,和他被诟病的过去彻底划清,前途似锦。 看上去如此,可事实他的目的却非常明确,即是有了权利,能做的便多了。 霁月教物资丰富,灵脉延绵,他成了霁月教掌门,手握重权,复盘起暮阳盘也就容易很多。 暮阳盘既是天地日月滋养,灵气孕育,少不得启动要求,他的精血还残留在正品里面,那么仿制品用他的精血也算绰绰有余。 复盘一件法器并非易事,尤其还是件这么独特的法器,失败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幸而这几百年里失败于他是家常便饭,一次不成功就两次,再不行就三次四次,总会有成功之日。 这是一段非常无趣的岁月。 在此期间,他的掌门人当得好像更加得心应手了,那些混沌的过往一点点被磨平,他被无数琐事包围,他少了前三百年里的莽撞和激进,变得小心翼翼,左右逢源,变得不像自己,除了在复盘的时候能想起来他所做为何,其他都不值一提。 复盘好像这是他的目的,好像也不是。 日月更替,物转星移,冬去秋来,无数花开花落,男人一面好好的做着霁月教掌门,一面研究着法器,也不知道是不是算他天赋异禀,或者是运气极佳,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暮阳盘被他复盘完成了。 而到这时为止,距离她离开,刚好过去了一千年。 幻境瓦解,新幻境里男人权柄下移,空挂了掌门人的名头,自己住进了南山上,将原来的魔宫宫殿改成了他独属的地盘,在上面炼丹,制法器,盘古籍。 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探测。 这是一段比以往任何时日都更加漫长的时间。 仿制盘不太好操控,可多次操控下,他便惊奇的发现复盘的这件法器和真正的暮阳盘一样可以探测过往,置换时间,甚至因为是他的精血所制,所以只能他来启动。 研究出效果的男人喜不自胜,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癫狂神色,他难掩迫切,继而开始了实验。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弊端。 仿制盘能回溯的时间极其有限。 他原本以为只是灵气不够,于是他加大灵气甚至动用了霁月教灵脉。 但即便是这样也仍旧如此。 于是他便猜测是地点方位,但男人携带者仿制盘踏遍了群山峻岭,凡间烈阳,霜雪闪电,不管怎么样试,仿制盘最多只能回溯一百年。 一百年很多了,可惜不够。 他陷入了矛盾里,不停思考,反复琢磨,终于决定冒险。 若是带着此物回到一百年前,再次施法依次类推的往前呢? 这个问题的关键便在于要如何将现在都物品带到过去。 为了达到目的,他制作了无数个储物袋,再在启动仿制盘后将其放置储物袋,带着储物袋一次又一次的回溯时间。 可惜不论他如何制作,储物袋都会在回溯中灰飞烟灭,时间也只能停驻在一百年,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好像什么都能做,又好像完全做不了任何事。 男人近乎残酷地剥削着自己思考,终于被他发现,在回溯的那些过往中,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到灵体。 既然如此,他便要重操旧业。 自厌火镇事件后便没有外来灵体可以置换,现在仿制盘既能回溯时间,那么就可以通过被回溯的岁月再去置换灵体,想法有些复杂,但也不是行不通。 男人耐着性子冒险以灵脉滋养仿制盘,回溯时间后四处搜罗,东躲西藏,强行置换了数百个灵体。 这几百个灵体他每一个都非常在意,时刻关注着对方的生死,可灵体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唯有几个带来了惊喜,都是熟人,其中就包括阳礼鸿、高逸执和灵翰。 为什么他们可以置换成功,施青颜不行呢? 他有些耐不住了。 情绪在看见故人的那一刻被撕开裂口,他明明做到了,为什么就差一步,到底是差在哪一步? 这个问题没有折磨他太久,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被置换的灵体没有记忆。 不管是哪一个,不管是不是故人,灵体夺舍成功,他们从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起才是新生。 过往种种烟消云散,记忆只是空白的,任人捏造的。 他不死心,又重复实验数次,发现结果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可是.... 怎么能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意味着,那个和自己在一起的她,再也回不来了。 不... 不不不,不会是这样,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他急促喘息着,让自己再想想,再想想。 这时浮现在他脑子里的,已经不是失败的细节,而是那些曾被他忘却的线索。 闪电、修士的诅咒,和进不去的荒漠。 直到这一刻他才顿悟,正如那修士所言,他回不到过去。 灵体置换不出他想找的那个人,即便是成功了,对方也不会记得自己。 而一百年也只是障眼法,不管是暮阳盘,还是仿制盘,仙人是不会允许他成功回溯时间的。 大战那日的闪电,便是对此的警告。 仿制盘以灵脉和精血驱动仿制盘修行灵气滋补是相辅相成的,可同时施法者要承受相同的神识反噬。 百年前他的神识因乱用禁术已经伤及根本,而后霁月教丹药滋补着调养了许久,现在仍然是未痊愈的状态。 如今为了仿制盘已经不下百次将其驱动,又时时刻刻要以精血养固,现在看上去修为不停精进,实际上是饮鸩止渴,命不久矣。 一千多年,他的行径都是在自作多情,自掘坟墓。 男人怔怔愣在原地,忽然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忙忙碌碌这么多年到底在做什么。 起初,复活她是最坚定的信念,于那时的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复活她更要紧了,他可以为之放弃理想自由或者健康,牺牲一切。 被俘虏后粉碎回忆,他开始产生质疑,愤怒和痛恨交织,麻木是被迫的怨恨,复仇只是他的手段,暮阳盘才是目的。 可一千多年过去,现在他才想明白,不论是一开始的置换灵体,还是时间回溯,他永远都回不到过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不懂,为什么不懂? 他心神巨震,陷入了无边的迷惘。 幻境碎裂,白堕低头咳嗽了一声,吞下了喉咙里的腥气,舔了舔嘴角,重新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新聚集的记忆碎片里,男人沉默地在宫殿里足不出山,将掌门人之位转接给了被复活的阳礼鸿,令灵翰辅佐其左右,他自己则以长老自居,偶尔接见几只来参拜的妖兽。 时至今日,他绝望、不甘心、愤怒悲伤痛苦都有过,因以和仿制盘相互成全,修为突飞猛进。 他知道这种涸泽而渔的修行方式迟早会带来反噬,却自虐的想,那就这样好了。 他用仿制盘看到了阮芷的后半生,女人在荒漠里渡过余生,死前都骂他忘恩负义。 如今他神识有异,修为限制,不要说渡劫,活下去都算勉强,也算是对他乱用禁术,罔顾灵体,不尊重生命的惩罚,是他贪心的代价和报应。 即是如此,他再无顾及,原来一月驱动一次仿制盘,现下变为三天一次,仿制盘加速着他的修为破境,也加速着天劫的召唤。 在那些被仿制盘桎梏数不清的记忆碎片里,他发现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灵体。 这些灵体有的和施青颜同出一个世界,没来得及和她一样夺舍便烟消云散,有的则记忆混乱留恋于人间,更有甚者模样诡异出挑,仿佛来自不同的地方。 厌火镇事件后,这是头一次又有了各方灵体冒头之势,只是可惜,他已经不会再为之所用了。 他看着这些外来的灵体聚集、消散,日复一日,终于,他的修为已经有了九级。 是时候了。 他找好了渡劫的地点,处理好后事,隐约提点了灵翰几句,换了装束,悄然无声离开了南山。 他潜入了凡间,辗转着找到了当年和她买下的那抵宅子所置之地。 这地方经过数千年波折,已经被改为了客栈,他进去吃了一餐,味道和千年前竟然差不太多,就连酒的味道都特别雷同,只是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因为几滴酒而失态了,这一切好像全都没变,又仿佛完全不一样。 千年来,除了跟她在一起的那几年,他几乎没有像这样融入过人群中。 也没这样以商人、或低阶修士、或皇权贵族的身份旁观着世人的喜怒哀乐。 他在凡间流连,一个镇子一个村庄的渡过,在中途随手里救下了一个被修士拐卖的小孩;将手里的花卖给烟花下脸红的少年;递了油纸伞给去接丈夫的妻子;为争吵的夫妻下了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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