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感兴趣地看着扶风的梦。 绿衣女子养狐狸,养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与他同吃同住,经常性强迫跟他拥抱,像个强抢民女的流氓。 狐狸一开始挣扎剧烈,将她的手背抓伤了。 她默默涂药,药粉抹上伤口,大概是疼的,她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狐狸悄悄往她这边瞄了一眼。 倒第二次粉,她又狠狠倒抽了一口气,楚卿意听着,感觉有点像故意的。 狐狸不知是不是被绿衣女子糊弄住了,果然从窝里爬起身,挨到她的身边坐下,一双沉黑的眸子看着她,舔了舔她伤口周围的皮肤。 绿衣女子笑眯眯摸他的尾巴:“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说完,她干脆利落抱住他,狐狸浑身僵硬了一下,大概心如死灰,这次双眸格外平静,甚至是无奈。他的前脚搭在她的肩膀上,尖利的爪子收了起来。 有一日,狐狸的伤好了,绿衣女子与他商量:“你考虑好了吗?做不做我的灵兽?” 楚卿意的心略微提了起来。 狐狸摇了摇头。 楚卿意的心上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绿衣女子语气丝毫不在意:“我是修士,你不做灵兽,便没有正当理由待在我的身边了。” 狐狸沉默。 她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可以离开了,我不逼你。想必这段时间你忍的很辛苦,以后天高任鸟飞,咱们有缘再见。” 绿衣女子推开大门,外面正值午后,开阔的田野映入眼帘,狐狸的脚步犹豫了一下,扭头看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重复:“要么走,要么做灵兽。” 狐狸垂着头思考,就当她以为他回心转意的时候,他迈开矫健的步伐,义无反顾跑走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田野的尽头,绿衣女子嘀咕:“没良心。” 门渐渐关闭,楚卿意心道,这就结束了吗?他最后还是走了。
第60章 自狐狸走后, 绿衣女子变得萧瑟孤单许多。 从楚卿意的视角看,她过得和往常差不多,每日早睡早起, 在院子里种蔬菜, 去山林砍树劈柴,日子过得有井有条,像一个真正的山里人。 但她偶尔敏锐地发现, 有时给发芽的蔬菜浇水时,绿衣女子保持一个动作久久不动, 头转向田野的方向, 她的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空阔无人的土地, 狐狸曾走在田埂间,向着远方走了。 有时,她在砍柴时,听到自己的嘴巴发出怒喊:“可恶,你永远不要回来了。以后见到狐狸精, 我见一个杀一个。” 如果楚卿意可以说话,她一定会告诉她,那只狐狸一定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他并非扔下你了。 狐狸走的那一日, 他扭头看向她的一眼,眼里划过几分留恋和不舍。 她看得分明, 这段时间, 楚卿意用别人的身体, 跟狐狸朝夕相处, 她感觉自己像养了第二只宠物。 狐狸走了,楚卿意并不在意, 一方面是因为她猜测狐狸有事离开,另一方面,这些年她见惯生死离别,能够轻易接受别人的离去。 绿衣女子则与她全然相反,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几日,怒气积攒得越来越多,简直处于火山爆发的极限。 就在这个时候,狐狸又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天,天空暴雨如柱,闪电照亮半边天空。 夜晚刚降临,绿衣女子已将门窗关闭,烛火微晃,偶尔传来几声噼啪的声音,她低头,伏在木桌前,指间飞速穿针引线,修补不小心弄破的衣裳。 听到门外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她以为听错了,不以为然,继续缝补衣裳。 第二声,第三声持续不断响起,她才恍然明白有人在敲门,放下针线和衣裳。 这一年时间,绿衣女子在山间小屋隐居,很少有人拜访。 一个女子独居在外,有时会遇到居心不良的农夫,半夜撬门欲行不轨,但绿衣女子不是凡间女子,当下替他开了门,一脚将他踹出十几米外,农夫腿断了,牙齿脱落,手指扒拉着地面,一边发出非人的惨叫,一边往外爬。 自那之后,山脚下的村镇听说此事,流言霏霏,绘声绘色把她传成一个骇人的妖怪。 鲜少再有人上门,所以,绿衣女子猜不透门外到底是谁。 她推开门,远方的天空刚好划过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伴随天地的怒吼——轰隆隆 狐狸的身形一瞬间照亮。 他淋着雨,昔日干净松软的毛发打了结,一簇一簇贴着皮肤,后腿蹲在地面,看见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比天边闪电还要亮。 绿衣女子顿了顿,狐狸嘴巴衔着一枝漂亮的丁铃花,它试图直起身,把花送到她的手上。 她往后退了退,双唇紧闭,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狐狸往前走,然而她把门关了,隔着门,大喊道:“走了就别回来了。” 绿衣女子很生气,一见到折返的狐狸,这气性就愈来愈大,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两方僵滞,她找了个椅子坐着,继续修补刚才完成一半的衣服,但动作迟缓,穿一阵,又停一阵,耳朵始终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有一点动静,他像是受了打击走了。 她也不管他,断断续续修完衣裳,烛火燃尽,屋子刷的一下陷入黑暗。 没其他的事做,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 摸黑躺到床上,她闭上眼睛,试图捕捉周围一丝一毫的声音,依然没有,哪怕他发出一声轻轻的请求,她可能就会忍不住打开门放他进屋。 她翻来覆去一阵子,过了很久,眼皮阖上,慢慢睡着了。 半夜雷声轰鸣,一阵闪电巨响将她劈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像上岸脱水的鱼,惊恐交加。 外面仍是黑的,木屋的窗户不严实,若到了白天,便会从缝隙中透露一点光。 她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下了床。下床后,她直奔大门,手指按着木门把不动。 像经历了许久的挣扎,她终于打开门,雨水淋漓的世界进入眼帘,眼前的景象令她惊愕。 狐狸没走。 绿衣女子的屋子只是一间用竹子和木头搭建的简陋木屋,遮雨的屋檐不存在,他淋了半夜的雨,四肢蹲坐于地面,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是这样的姿势。过了半晚,再次见到他,他保持这个姿势一直没动过。 丁铃花落在他的脚边,被雨水打落了,花瓣脱离枝头,碎成一瓣瓣,断了线的水珠砸到他的身子,将他砸得狼狈不堪。 绿衣女子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样子。 以往即使病中,他每日都要梳洗,保持身体干净,她为他准备的小窝,他亦要叼到水盆里浸洗一遍,晚上才能安心睡到上面。 此刻,他眼神放空地看着屋门,眼底的失落尚未及时散去。 待绿衣女子站到他的前面,他总算反应过来了,飞快地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往前奔跑,惊喜地跑到她的脚边。 她弯腰,伸出手,狐狸调整姿势,后腿发力,把前爪放进她柔软温暖的手心。 “你回家了。”绿衣女子把那些不愉快的情绪抛之脑后,笑吟吟地说,“欢迎你,小狐狸。” 接下来,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变得更近一步。 绿衣女子不再要求他做灵兽,他亦跟以往一样,每日黏糊糊跟在她的脚边,她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 “你是狐狸,还是小狗?”有一日,她蹲着身子,笑眯眯摸了摸他的脑袋。 狐狸张了张嘴,眼神幽深,仿佛要说话,在她撑起膝盖站直时,不经意间又咽回肚子。 绿衣女子没注意他的变化,到院子里挖番薯去了。 日子慢悠悠的,过了一日又一日,山间的生活闲适又平淡,时间像放慢了许多倍,一人一狐狸,就这样过许多年,好像也挺自在的。 只是绿衣女子最近有个烦恼,狐狸这段时间变本加厉,喜欢上她的床。 她不允许宠物上床,跟他讲明白:“晚上不准上床,白日也不允许,你的窝是你的,我的窝只是我的。” 狐狸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她。 她以为他听明白了,狐狸虽然是妖兽,可他听得懂人的话,也懂人性,跟一般的狐狸可不同。 没想到晚上,她就被打脸了。 她在床上睡觉,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腰身这边多了个东西,软乎乎毛绒绒,手感特别好,她半梦半醒,用手薅了几把,薅着薅着感觉不对劲,立刻睁开双眼。 狐狸毫无顾忌躺床上,一人一狐狸互相对视,他镇定自若,爪子蹭了蹭她的腰,完全将她的吩咐当成耳旁风。 绿衣女子把他扔到床下,到了清晨睁开眼睛,更离谱场面来了,狐狸直接躺她大腿上。 怪不得她昨晚没睡好,像压了座大山。 绿衣女子想发火,嘴巴张了半天,一句骂人的话都蹦不出来,看着狐狸去洗自己的窝了,她颓然坐到门槛边,算了算了,她一个人,跟一只宠物较什么劲,大不了床褥多洗几遍。 绿衣女子下山买了一双备用的床褥,一旦要洗床褥,新的就能替换。 这天晚上,狐狸明目张胆睡到她的身边。 她两眼一闭,只当看不见。晚上,手指摸到一个光滑的物体,这跟她以前的夜晚摸到的狐狸毛不同,触感细腻温热,不太像狐狸,倒像是一个人。 绿衣女子猝然睁开眼,最近天热,窗子半开,月光斜斜照到地面,她的身边的确躺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这男人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掩藏进了被褥,肌肤洁白如月华,肌理结实,腹部两臂隐隐显现出薄薄的肌肉,他的五官精致,睡着时气质安静恬淡,看着年轻,像十八九的少年。 她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在做梦,重新躺到床上闭眼,试图让自己清醒清晰。 可无论她如何幻想,耳边的呼吸声总是萦绕耳侧。 她再也忍耐不住了,倏然起身,滚到他的身上,两手掐住他的脖颈,恶声恶气:“你是谁!?” 狐狸被惊醒,他感觉到脖颈的压迫力,从容自若地睁开清澈的眸子,露出无辜的表情:“卿意……” “我是狐狸啊。” 楚卿意要疯了。 她躲在绿衣女子的大脑里尖叫,这个狐狸长得跟扶风一模一样,他是扶风!他口里喊的人是她! 楚卿意疯狂尖叫,可是半点声音透露不出去,她恨不得抓住扶风的脑袋使劲摇晃,这是你的梦,还是你以前的真实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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