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柳扶风一同上前的,还有沈居松,他好像知道她作呕的原因,朝她默契对望,一边从袖口掏出一叠帕子,一边极有耐心的笑,作势要为她擦已经干净的唇角:“楚姑娘,你若不嫌弃我的帕子,便拿一张,等会身体不适可能有用,你喜欢月白的淡蓝的还是赭红的?” 楚卿意闭了闭眼:“多谢,不用。” “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你不用与我客气。都是简单款式,如果不喜欢,我再为你买一份更漂亮的。瞧见你吐了,我只觉今日帕子带少了。”沈居松笑了笑,莫名勾人。 “师姐是我们凌霄宗的人,何时跟你有关系?这些帕子莫不是你的那些红粉知己的,洗干净了?”柳扶风佯作吃惊,捂住弧度完美的唇,嫌弃的意味毫不遮拦,转头对楚卿意款款深深道,“师姐不要拿来路不明的帕子。” 四下的说话声略微混杂,关心的关心,拿药的拿药,哭的哭,针锋相对的暗讽同时响起,楚卿意听的头昏脑涨,觉得自己像在菜场,同时被三四个商贩拉住了胳膊。 她连忙制止:“我没事,正事要紧,先回客栈。” 长老已经开始给弟子们划分巡防调查的区域,偌大的城池,东西南北四面,以街道为界限,划分出十二个四四方方的地域。轮到楚卿意这组,这时楚卿意终于同意与柳扶风一组,解释刚才病情发作,没有及时同意,希望小师妹不要误会。 匡怀青和谢芝信了,沈居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柳扶风煞有其事地点头,表情却不见丝毫端倪,看不出信不信。 楚卿意不管她信不信,既然她放着好好的其他路不走,偏要跟她凑热闹,那么就别怪自己了。 北宣城危机四伏,妖怪藏身不见踪影,弟子若莽莽撞撞,出个意外想必十分正常。 一行人出发,前往北宣城的东南方向,越往北门走,行人越来越稀少,连生机勃勃的树枝草木也少见了,平整的地面变得坑坑洼洼,污水肆流,墙壁斑驳脱落,一派萧瑟破败景象。 此处偏僻,坐落诸多互相紧靠的简陋民屋。这些民屋大多是贫民居住,寸土之地,前方的屋子与后面的屋子离得极近。巷道照不到阳光,屋门紧闭,大白日竟略显阴森,透着一股沉沉死气。 五人分别敲门,有的屋子荒弃了,住在里面的百姓大约逃向了别处。 有的住了人,听见敲门声不肯回应。修士耳力聪敏,门内响起小心翼翼的踱步声,却不见门开,便知对方不愿招待,顿时无可奈何。 他们决定率先调查没人的屋子。 附近没有妖气,地方就这么点大,五个人分开行动,扶风单独进其中一间茅草屋。 屋子没窗,他的衣袖干净不染尘埃,小心翼翼避开脏兮兮的桌椅,站在低矮的床边打量周围。 南翼憋了许久了,本来扶风不允许暗卫跟踪,以免打草惊蛇。南翼担心殿下出事,主动吩咐暗卫在城外听候指令,自己单枪匹马跟了一路,娇小的金翅雀飞进茅草屋,口吐人言:“殿下,您计划成功了,匡怀青果然跟您一起来。可是我们要如何打探御灵炉的获取办法,您想好了吗?” 扶风:“人太多,有些碍事,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给他下迷魂散。” 被下迷魂散的人,无一例外心神恍惚,他问一句,对方就会答一句,迷魂散的作用下,回答者不会撒谎。虽简单粗暴,但实用性极高。除非对方心志极强,能暂时抵挡迷魂散的侵蚀。 匡怀青是宗门数一数二的药修,曾有段时间,代替监管长老,执行管理浮图塔的职责。浮图塔随机奖赏御灵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除了奖赏外,还有别的获取途径。监管长老那边不好下手,匡怀青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给药修下迷魂药,难度堪比登天,药修常年接触灵草药材,可以通过气味鉴定药物,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不下药,等两人关系日渐“亲密”,两人在榆树底下首次“拥抱”,匡怀青的心防渐渐减轻,扶风这才开始行动。 扶风计划,此次任务过程,不择手段坑害匡怀青受伤,他受伤了,就得治疗,在治疗的伤药中加入迷魂散,再加入异味浓重的水牛角,掩盖迷魂散的气味,即便不慎泄露出一丝丝的气味,依照匡怀青对小师妹的信任,他不会怀疑。 扶风将此计划告知南翼,南翼忍不住产生一丝担忧:“谢芝和沈居松,跟您接触少,利益纠葛不多,我不担心。然而楚卿意与匡怀青曾经情投意合,会不会碍事?” “她看似对匡怀青无动于衷,却仍对我心存芥蒂,厌恶就差写脸上了。”扶风皮笑肉不笑,“我刚主动请入队,她一脸不情愿,转而又同意,想必对我不怀好意,打算悄悄搞事。” 南翼抬眸,眸中杀机毕现:“您假意被她骗,我们趁机反杀她。” 扶风沉默片刻:“……还不到时候。” 什么才是时候?楚卿意待在一间破旧的屋子沉思,等到什么时候才有可乘之机对扶风一击必杀? 屋内一扇小窗,倾洒几缕微光。她的眼神幽暗,仿佛一只密林深处埋伏的野兽,冰冷的瞳孔充满危险。 扶风的实力深不可测,她与她从未真正较劲,从未动刀动枪,她的修为仍是未知数。且那日扶风轻松打败碧目兽,她的修为极有可能在自己之上,身后或许还有帮手。 未知数太多,不可贸然出手。 真正需要出手的时机,必须在极有把握的时刻。 此行妖族是敌手,更是帮手。若妖皇在北宣城现身,出手伤了柳扶风,她便可以坐渔翁之利。 思及此,楚卿意的胸口泛起了激动的潮流,手指不由自主握住多日没打扫的桌面一脚,洁白的指腹逐渐收紧,染上一道灰。 但这只是一个设想,计划拥有太多的不确定,妖皇会出现吗?伤的是其他人,而非扶风呢? 须臾间,她被一盆冷水浇醒了,依靠妖族不如靠自己。 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她独自在外门挣扎沉浮多年,早已明白。 向柳扶风复仇,注定一条孤独的道路。 前世的苦难,无人体会理解,重活一世,她被柳扶风欺辱的种种似乎成了过往云烟,再也没人关注。哪怕元姝站在她这边,却不知道未来,她被人踩在头上,忍受同门异样目光,艰难度日的苦楚。 只有她自己记得,她不能跟上一世一样鲁莽,莫名其妙害死了自己。 楚卿意在房内来回踱步,仔细思虑,一切以安全为重,否则可能迎来的是真正的死亡。 此行以试探柳扶风的底细为主,再想方设法打他机缘的主意。 来日方长,只有活着,才有成功的希望。挫伤敌人的力量,把属于对方的力量抢走,充实自身,这才是万全之策。 短短时间,她做了重要的决定,倒没忘此行的目的,仔仔细细没有放过一个角落,探查妖族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待走出屋门,柳扶风站在门前开阔的地方,闲散地把玩着手里的一把短刀,冰冷的白光在脸颊流转,她的眼神微暗,像极了蛰伏暗处的青蛇。 楚卿意一眼对上她的视线。 她顿时收敛眼神的锋芒,两人同时弯起眼眸,朝对方笑了笑,澄空明亮,似有万千暗涌流动。
第9章 五人陆续搜查完三四十间空余的茅草屋,可惜毫无线索。他们无奈之下,转而从百姓这边下手,锲而不舍的敲门,大有敲到入夜的趋势。 不是他们不想破门而入,怕吓着人,适得其反。 索性敲到第一百遍,终于有人愿意开门了,一名头发斑白的老汉战战兢兢开了条门缝,他的形色枯槁,脸颊暗黄,警惕地看着来人。 楚卿意尽最大的努力,扯了个亲切的笑容,表明来意:“老伯伯,我们是凌霄宗的修士,前来调查妖族作祟。” “你们来迟了!”那老汉发现没有危险,眼前的人并非妖怪,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些妖孽三日前,把俺邻居捉走了,你们现在才来,有啥用?天气越来越热,他们的尸体都腐烂了。” 楚卿意神情略尴尬,凌霄宗位于十方大陆的东北方向,毗邻妖域,而北宣城位于西北方向,这一东一西横跨整个十方大陆,要花不少时间。即便昨夜初到城郊,恐怕也赶不上妖族捉人的速度。 她清了清嗓子,以前出任务,经常独自一人,别的同门遭遇百姓刁难,有八面玲珑的弟子出面,帮忙替整支队伍跟百姓套近乎,有的修士哄两句,百姓欣然合作,而有的百姓难搞至极,仙门弟子又无法强行逼迫他们,只能为他们跑前跑后做事,免费当劳动力,这才换取了百姓的肯定和配合。 楚卿意很少跟人套近乎,也无人帮忙劝说,所以最擅长的就是替人跑腿。 没办法,其实挺心累,宗门的任务必须要做,做了才能拿俸禄。听说有位前辈脾气暴躁,入门前仗着自己法力通天,在凡间横行霸道,入了门,宗门却规定不能对百姓动武。那位前辈不服从,私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敢不从,将他们暴打一顿,搅得整个城鸡犬不宁。 没过多久宗门来了人,把他押回去,废了灵根和修为,驱逐出门,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失去修为,过了几十年,如今恐已垂垂老矣,半只脚踏入棺材。 楚卿意深以为戒,退门是暂时不能退的,一方面元姝救了她一命,师门教会她修炼,多少有些恩情,另一方面判出师门,要被废除修为,她拼命修炼至金丹期,不舍得前功尽弃。 老汉作势要关门,楚卿意作为队长,应该更主动些,便想要与老汉商量,靠劳动换取情报。 柳扶风抢先一步,摁住那名老汉的肩膀,原本老汉神情激动,冲楚卿意发泄心中的恐惧和怒火,见着了柳扶风,忽然晃了晃神。 柳扶风实在美的动人,凌霄宗仙容月貌者繁多,她竟毫不逊色,成为个中翘首,修士见了她,也要惊艳,更别提凡人了。 楚卿意虽不落下风,可她到底不施粉黛,装饰极其简单,只佩戴了一朵蔷薇花,不像柳扶风,头上花里胡哨的,精心打扮的有些夸张了,老汉穷苦半生,一瞬间被那金钗钿合闪花了眼,胡子抖了抖,再仔细眯了眯眼,混浊的双目瞥见了此生难忘的容颜,简直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方才楚卿意向老汉扯了个笑,颇为僵硬不自然,柳扶风笑容则如沐春风,老汉见了心生亲近,觉得此姑娘可是天上真正的仙人,越看,那副刁难人的脸色越来越缓和了。 柳扶风微笑道:“老伯您经历了如此危难的险境,却活下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为邻居们担忧痛心,然他们目前生死不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您应该不忍心看他们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若好心为我们提供线索,我们找到他们,您也为自己积德攒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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