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脉搏都没了,不管是人是妖,都活不成了。 不是……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咽气了呢? 廖敛的目光让江校长没忍心说出下半截话,张了张嘴,江老师起身去叫谭老师。 廖敛化成人形,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也不管自己赤果果的身躯和全身的伤口,他执拗地用左臂搂起桂欢,咬了咬她的鼻子。 上挑的猫眼微微泛红,他啃咬着她的脸蛋,含糊道:“你太冰了,我给你暖一暖。” …… 朦胧中,桂欢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那人的声音有些苍老,说起话来源源不绝,很是聒噪。 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段连贯的剪影,男人身穿黑色对襟长袍,衣带不得章法地胡乱系在一起。 他披散着满头的乱发,呲着牙对她吼道:“你怎么就不懂呢?我心悦你!想跟你欢好!欢,你的那个欢!好,好事成双的好!” 一股热流涌过心头,桂欢猛地睁开了双眼。 就看到了一截白白的胡子。 留着长长白髯的老头子见她醒了,立即迎了上来,笑着道:“欢仙君,别来无恙啊。” 桂欢微垂眼睑,如湖泊般静谧的眼眸中倒映出千年岁月的痕迹,湖面轻荡,她启唇道:“为何要帮着他瞎胡闹?” 白胡子老头:“……老夫也不想啊,可那大猫说了,要是不帮他,就把我的美髯给剃了,做成毛线球,天天在我仙宫门口玩蹴鞠,要活活心疼死老夫……仙君啊,老夫这胡子是娘胎里带的……就如我的亲手足……剃不得啊!” 桂欢:……
第77章 彩霞纷飞, 淡云轻卷,仙鹤展翅,苍穹之巅。 遥遥云展处, 坐落着一排排用琉璃装点的仙宫, 黄金红玉髓做顶, 水碧玉黑曜石做地,眼之所及处, 无不闪烁着华美的光晕。 古有封神宝典, 里面记载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蛮荒时代有神兽集, 其中收集了百余种飞禽走兽;而在此之外, 还有宝器卷与异人书。 宝器卷中有一柄仙剑, 乃是玄苍上仙途径极寒之峰时,看到了一块天生天长的玄凌寒冰。她立于寒峰陡峭处, 历经风霜雪雨,斗转星移, 凝结了充足的灵气。 玄苍上仙见这块寒冰体积硕大, 隐隐能看出宝剑的形状, 便将它采了下来, 在极寒之峰,用了十年的时间,磨成了一把宝器。 长十五米,宽三米, 通体雪白,透着五彩的荧光。 因其挥舞时会发出轻快的劈风之音,余波震荡, 好似一首欢快的捷报曲,遂取名为“欢”。有欢快, 欢喜之意。 欢剑从诞生之日起,就被收录进了宝器卷,列属寒冰宝器卷。 跟随着玄苍上仙,欢剑也在众神打架的蛮荒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千年光阴如弹指一挥。 宝器开灵智不是什么新奇事,只要时候到了,都会生出那颗七彩的玲珑心。只不过欢剑过于淡薄,东皇钟都要当爷爷了,她才刚刚开了灵智。 月桂树随风摇曳,落英缤纷,赤色花瓣轻轻拂过她的剑柄。刹那间,宝剑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嗡鸣。 因其在月桂树下生了神魂,遂添了一个花姓,是为桂欢,众仙都称她一句“欢仙君”。 她灵智开的是晚,可是存在的久,无形中给自己添了不少辈分。跟许多刚落地就当舅老爷的赤子一样,有神魂之日起,便位列仙班。 欢剑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她所住的仙宫也离众仙隔了十万八千里,再飞一会儿,就好到她的老家极寒之峰了。 她本人倒不觉得孤单,相反,她喜欢一柄剑独处,就是在宫里打坐个几百年,也不觉得枯燥。 神兵宝器大多都是独来独往的做派,除了风火轮这种双胞胎,那是没办法,两兄弟一分开,战斗力直接减半。再说哪吒每次出场都是脚踩双轮,要是一只轮,看起来就不那么威风,倒有点像搞杂耍的。 欢剑一柄剑独自生活了数百年,就算去人间历练,也是早去早回,从来不会跟凡人发生点什么。话本里那些人仙情未了,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不知过了多少年,离她仙宫最近的凶兽一家,诞生了一个不得了的霸王。 那氂鷵刚出生就是个顽劣性子,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嗯,他确实也不怕虎,只要是活的,他都想用嘴巴去丈量一番。 氂鷵在他老爹的棍棒教育下,一天天地长大,高高的宫墙很快就困不住他了,翅膀一扇,就从自家偷偷溜了出来。 狮子般大小的氂鷵撒了欢地在云池里翻滚,路过的飞禽都离他远远的,他也懒得上去追,顶多是抓一把云池里的白玉子,对着上空的飞禽练射击…… 都说七岁八岁讨狗嫌,幼年期的氂鷵,就没有不烦他的。 飞禽都打跑了,他就迈着厚实的爪子,顺着路往前走,也不管认不认识路,主打就是一个胆大。 一缕香气悠悠地飘过鼻端,氂鷵皱了皱鼻梁,舔了口嘴边的软肉,嗅着花香就走了过去。晃晃悠悠地走了半刻钟,他远远地瞧见了一个宫殿。 氂鷵歪了歪头,他家住的地方,以及他见过的仙宫,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富丽堂皇,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三种颜色的宝石做装点。 可远处的仙宫别说几种颜色了,入目所及都是白色,只有房顶和宫门是黑色。 与众不同的仙宫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氂鷵想进里面一看究竟,谁知刚走出两步,空气中就荡出一阵软绵绵的剑气,震得他原地飞起,滚了好几圈,撞到一个树才停了下来。 氂鷵懵了半晌,站起身甩了甩头,不信邪地再次靠近,可就像有堵透明的墙,每次他靠近时,都会被弹飞。 如果就此打住,那就不是氂鷵了。 从此往后,氂鷵每天都会来闯“空”门。 一年,两年……一眨眼,氂鷵就迈入了青年期。 也终于在这一年,他化作人形,走到了仙宫的门前。 并不是门不挡他了,而是他练出了耐受力,就像在推一扇沉重的石墙,咬紧腮帮子,他挣扎着伸出手臂,推开了这扇他望了十多年的宫门。 宫门打开的刹那间,身前的阻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氂鷵没站稳,顺着惯力扑倒在了地上。 双手撑着地面,他抬起头,长发破马张飞地盖了满脸,透过发丝,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色,还有里面站着的一个人。 先是一双洁白的脚,脚指甲圆润饱满,脚背雪白,比飘着的天云还要白。 氂鷵慢慢抬头,白色的长袍,系得一丝不苟的腰带,玲珑有致的身材,白到发光的锁骨。 不知为什么,氂鷵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才去看脖颈上的那张脸。 怎么说呢,他看过的仙君也不少,无论是笑眯眯的,还是哂笑怒骂的,都有个表情挂在脸上。 可这张脸上,却什么都没有。 淡到没有血色的薄唇,弧度恰好的鼻子,微微垂下的眼帘,一抹修长的黛眉。 氂鷵是妖兽,仙君们认为是美的,他总有点理解不了。 但毫无疑问,这张脸,他知道是美的。 可惜这张脸的主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她正在看手里的月桂花,看着看着,就把花瓣放到了嘴里。 淡到极致的唇上粘着红色的花瓣,洁白的贝齿间,赤色花碎翻转,一缕香气飘过,氂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你叫什么?” 氂鷵从天云上爬起来,有些笨拙地问道。 仙君仿佛没听到似的,赤着脚就往宫里走。 氂鷵想要追上去,他刚一动,仙君就停下了脚步,抬起莹白的手指,指着大门的方向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仙君说罢就进了那栋仿佛用冰雪砌成的宫殿,氂鷵想去追,可抬起脚,就感受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试着推了推,这扇墙显然比外面的还要顽固,无论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我叫廖敛!” 廖敛扒着无形墙,冲着里面大声喊道:“脸刷白那个,你听到了吗?我叫廖敛!” 廖敛也不懂,但他就是想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也许是他过于呱噪,隐形墙用力一挤,就把他推出了门外。宫门“唰”的闭合,隔绝了他的视线。 望着门呆站了一会儿,廖敛舔了舔手指,决定去找人问问这个吃花的来路。 想了一圈,他决定去找月老。 要问为什么,就是月老的交际圈最广。上到仙帝的二表姑,下到阎王的三侄子,就没有他扯不了的媒,说不了的寡,堪称仙圈交际花…… 当然也有终身不娶不嫁的无情道,但在月老那儿也有一号,就是个死结。 月老看到廖敛来,当时就把工作间的门关上了。 别人还好,氂鷵不行,因为猫都喜欢扯线…… 听到廖敛的描述,月老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脸刷白,还住得那么远,不是欢仙君还能是谁? “她,很厉害?” 月老:“能排进宝器卷,你说呢?” 廖敛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怎么了?” 廖敛挠了挠头:“我一看到她,胸口就是一震,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 月老:“……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遇到强者,想与其比试一番!” 廖敛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正所谓遇强则强,看到实力强大的对手,他的直觉在告诉他,必须跟此君斗一斗! 月老:“……” 廖敛:“你做什么一脸欲言又止?想说便说。” 月老:……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想通了缘由,廖敛第二天就战意盎然地去讨闭门羹了。 对于这只大猫天天来撞墙的行为,养花达人桂欢也很是想不通。 桂欢没什么爱好,一是收集兵器,二就是养月桂花。 可奇怪的是,养一棵死一棵,养了几百年,就没有一株能在她手里活过五年。 这日,月桂花又凋谢了。 桂欢拾起一朵枯萎的花苞,放在鼻端轻嗅,淡淡地枯涩之气。 正想着要不要把花吃了,大猫就冲了进来。 “来!打一架!” 桂欢第一次看向了他,头发毛毛躁躁地炸着,衣带胡乱地塞在腰间,一对虎眸,透着一股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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