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叶从意,谢元丞神情柔和了一瞬,连说出来的话都不自觉变轻了许多:“宫中的确耳目众多,可教你这些话的人没告诉过你,那都是谁的耳目吗?” “没有……”丰王接顺了嘴,旋即反应过来,找补道,“没有人教我!” 谢元丞看破不说破。 小皇帝跟丰王两兄弟一路货色,都是难当大任的阿斗。一直以来小皇帝身边都有个母后替他筹谋,反而丰王身边没有什么能将。 这两年丰王锋芒毕露,还渐渐懂得该怎样巩固自己势力,谢元丞还当真以为这个大侄儿突然无师自通开了窍,继承了他皇兄的脑子。 他只是随意丢了句话一诈,便诈出来丰王身后的确有一个不肯露面的谋士。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重要。”谢元丞说。 什么谋士什么王子皇孙都不重要,被丰王这么搅和一阵,连谢元丞都差点跑偏。他再次把剑提起来,这回直接将剑落在丰王天灵盖。 丰王被吓得嘴都张不开了。 连太后都状似不忍,偏开了头。 谢元丞也没再多说废话,丝毫不拖沓的直接挥剑。 丰王心道都怪他先生,非要教他来京都干这些有的没的,还不替他准备别的脱身之法,害他今日必死无疑! 干脆闭眼等死。 可等了两息,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尸首分离该有的疼痛。而是前所未有的,头上一轻。 细碎的发丝落在他领口,瘙得后颈发痒。 丰王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正巧看见原本应该待在头上的发冠在地上滚了两圈,乖巧地落在谢元丞脚边。 谢元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皇叔?”丰王试探性地喊道。 谢元丞收回了剑,说:“以你发代你命,下次再有任何僭越行为,我绝不饶恕。” 丰王满脸劫后余生。 与之相反的是太后一脸菜色都掩盖不住她失落的神情。 “还有,告诉你身后那人,不管他是受何人所托,也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帮你。”谢元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丰王,又将视线投向太后,“你们之间的纷争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 太后与丰王面面相觑。 谢元丞低头,反手拍拍长袍下摆,将沾在衣裳上的发丝抖落下去,接着说:“你们爱怎么争便怎么争,爱如何斗便如何斗。只有两点,不要打扰我的清静日子以及不准拿黎明百姓开玩笑。” “否则,我不敢保证以后坐在这金殿之上的人,还会不会是你们兄弟二人之一。” “听明白了吗?”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然而相比谢元丞抛在明面儿上的威胁言论,丰王背后出谋划策的那个人才是最大的不定数。太后沉着脸,已然没有了方才看戏时的闲情雅致。 丰王才得了教训,此刻毕恭毕敬道:“知道了,谨遵皇叔教诲。” 谢元丞转身出了紫宸殿,边走边道:“不日我便离京,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也不要再往我身边派什么眼线还是尾巴。一旦被我逮住一个,平日用膳时便会加餐。不过想来喝汤吃饭时多一只眼,一根手指也不算什么大事,谁要是不死心的话可以试试。” “我虽不在京,但该发的俸禄还是要发,每月金羽卫给我捎过来,或者我派人回来领。”他顿住脚步,“哦,还有。前几年因国库紧张而耽误给我的那些银两也劳烦皇嫂一并送到我府上。” 太后怒目瞪他背影。 谢元丞若有所觉地回头,看见丰王一派事不关己睁着眼看戏。 他忍笑对丰王说:“最近出门,带个帽子。” 丰王不明所以,不就是被削了几根头发嘛,多大点事。他正想着,伸手打断了向头上摸去。 然后,摸到了一片地中海。
第五十九章 谢元丞没回辅城王府。 王府接送的驾辇早在半路上就换了人, 谢元丞独自走了好一段路才拐进一条人烟罕至的小巷,翻身骑上一早准备好的马匹往城外走了。 叶从意在北城门等他,她跟谢元丞前后脚出的门。 谢元丞故意拖着时辰入宫, 临近午时才到紫宸殿, 又在太后与丰王二人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等跟叶从意碰上面的时候已将近黄昏。 叶从意在路边凉亭喝了一下午凉茶,谢元丞远远就看见她捧着茶盏呆呆望天的背影。 谢元丞勒紧缰绳,马匹奔腾的速度慢了下来。 马蹄踏着远郊的枯草缓慢前行, 发出细微声响。 叶从意好似浑然不觉, 连谢元丞到了身后都不曾回头。 “这位貌美的娘子, ”谢元丞在马上叫她,“可是在等人?” 叶从意微微偏头:“嗯。” 谢元丞打马绕到叶从意面前, 问:“等什么人?” 叶从意叹口气:“负心汉。” 谢元丞眉目一挑:“哦?” 叶从意说:“我那新婚夫君家中的长辈不满意我这个发妻, 给他另谈了门亲事。” 谢元丞下巴微抬,配合地“啊”上一声:“怎么这样。” “我夫君说要回去退婚, 留我在此处等他,说去去就回。”叶从意瘪嘴道,“可奴家已在这里等了半日,仍迟迟未见夫君踪迹。这位郎君,你说他会不会回府见了那位姑娘,觉得比我貌美能干就移情别恋抛妻弃妻了?” 谢元丞道:“不能吧?” 凉亭老板是个白发老翁, 提着尖嘴壶给其他客人续茶水,还一心二用听着客人们谈论的趣事。叶从意话音刚一落,老翁便在斟茶倒水间抽眼上下打量一瞬叶从意。 接话道:“肯定不能呀!” 两人齐齐看过去。 叶从意问:“老人家何出此言?” “不是老朽吹阅历。”那老翁提着长嘴茶壶踱了几步过来,娴熟地在叶从意面前耍了一套招式, 茶水顺着长茶嘴流进叶从意手中的茶杯。 “老朽在这摆了几十年茶摊,见过的南来北往的赶路客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老翁顿了顿, 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可甚少见过样貌比这位娘子还长得好的。” 叶从意礼貌性地抿了一口茶,她今天下午喝了不少茶,现下胃还有点撑。 她轻笑一声看向老翁:“老人家,天下民众可不止十万八万呀。” “你这孩子,夸你的话还不乐意听。”老翁摸着花白胡须不赞同道,“你还真别不信这话,老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难不成同你一个小姑娘玩笑?” 叶从意说:“说不定是您老人家看我这小姑娘在这儿喝了一下午闷茶于心不忍,所以才捡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 老翁摆摆手:“这话说的,哄你开心对老朽有什么好处吗?”他扭头向谢元丞求证,“这位郎君,你来评个理,对老朽有好处吗?” 谢元丞若有所思地附和道:“想来是什么好处的。” 老翁满意颔首。 谢元丞话没说完:“非要说的话,可能就是话说好听些将这位娘子哄开心了,老人家能多赚点茶水钱。” 老翁佯作不满地“啧”了一声:“郎君好不厚道,你自己心里晓得就好了。好端端的说出来砸人家招牌做什么。” 老翁年轻的时候为了养家糊口,在外摆摊做生意靠的就是这么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几句话说到客人心坎儿里把人哄开心了,就多几个回头客,生意就是这样慢慢做起来的。 如此一来时间长了,摊位的熟客已经足够供养一家,不需再阿谀逢迎。可早年留下来的习惯已经改不掉,听见客人谈话,就想寻个不讨嫌的方式上去搭上一两句。 谢元丞压低声线,神神秘秘道:“天知地知,在场我们三人知,不说与旁人听。” 老翁爽朗地笑了两声,觉得遇上的这两个年轻人十分有趣,说话间便要招呼谢元丞下马喝杯凉茶。 谢元丞轻轻摇头。 老翁满脸疑惑:“老朽看郎君像是赶路过来的,一路奔波连茶水都不喝吗?” 不渴吗? 难不成他是铁打的人吗? 还是瞧着富贵实则华而不实,兜里掏不出几两银? 谢元丞在马上没动。 老翁道:“不收你钱。” 谢元丞笑出声,目光佻达地看向叶从意——手里捧着的茶杯:“这位娘子的茶不是还没喝完吗,我与她同饮一杯就好,也免得浪费。” 老翁神情是震惊的,无声地瞪了眼谢元丞,又看了看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的叶从意,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这调戏良家妇女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 唇瓣翕动,一句“泼皮无赖”就要骂出来。 叶从意挑眉道:“有夫之妇喝过的茶,郎君你也要喝?” 谢元丞认真道:“像你这般貌美的娘子喝剩下的茶水,比平常的茶更清甜。” “郎君喝过多少有夫之妇的剩茶?” “自娘子之前,从未。” “那自我之后呢?” “喝过娘子的茶,哪儿能喝得下旁人的。” 叶从意敛了调笑的神色,轻骂道:“没看出来,郎君竟是个无赖。” 老翁在一旁认可地点头,那架势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好了要上前骂上几句。 谢元丞摊开手掌:“娘子的茶再不送来,无赖就要被渴死了。” 叶从意打趣的斜他,拖上一会儿,才施施然站起身,端着茶杯给谢元丞递过去。 谢元丞就叶从意抿过的杯沿一饮而尽。 老翁目瞪口呆。 “现下茶也喝了,渴也解了。”叶从意接过空茶杯在手中观赏,“郎君可以走了吗?” 谢元丞不解道:“如何要赶我走?” 叶从意再次强调:“奴家是有夫之妇,是在此处等夫君的,若晚点我夫君过来瞧见郎君这无赖纠缠的模样,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候真要硬碰硬,仔细他扒掉你一层皮。” “娘子的夫君这么凶呢?” “是啊,”叶从意点头,“恶名在外呢。” “这么凶的人,能照顾好自己夫人吗?”谢元丞沉吟一会儿,诚挚建议道,“不若这样,娘子跟我走吧,日后在下必定事事以你为先,比你那位凶夫君还要待你好。” 老翁忍不住了:“你这……” 谢元丞恍若未闻:“左右娘子夫君的家里人也给他介绍了旁的女子,娘子也不必非要在一颗歪脖树上吊着。而在下也喝过娘子的茶,你我二人有了这样亲密的关系,娘子的夫君也有其它归属,如此一看,你随我走了也不算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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