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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姜茵有意要破坏这场寿宴，破坏秦柔的姻缘，但众人没想到的是，秦柔与姜茵这样与大庭广众之下针锋相对。 看来，往日小皇帝与姜敖隐于暗涌之下的争斗，终于渐渐要浮于水面，呈风雨欲来之态。 秦家无疑是皇帝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无论小皇帝面上对姜敖有多尊崇，秦家强硬而直接的态度才是皇帝真实的态度。 以往，姜敖从来没有在这种政斗中落于下风，可近日，小皇帝借姜敖盗用常平仓的储米之事，打击姜敖一脉声望，收回恩科主考权和米行生意，种种手段，雷厉风行，丝毫不像众人口中那个贪玩无能的小皇帝的手笔，也许，这大网早早偷偷埋了许久，渐渐要收网了。 可在这风雨飘摇中，该坐哪只船，该划哪个桨，一不小心便是船毁人亡，众人实在是心内惴惴。 宴席散后，韩惟与秦柔往园子走去。 秦柔看着凉津津的月色，心底有些发寒，她的前景尚且未知，而秦家的前景仿佛在这风雨飘摇中随时都会倾覆。 秦柔有些头晕，拿帕子抚了抚额。 韩惟见她脸色苍白，“早些回去休息，回去后，再请薛道长为你看看。” 秦柔抬头觑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救过我，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秦柔轻轻笑了一下“你若真视而不见，我倒要想想你是多么狠心之人。” 韩惟低头，见她没有介怀，嘴角酿出一丝笑意“哦，对了，她今早送了一封信，给我，我那会儿忙着没留心。”韩惟从怀中拿出，递给秦柔“你看看？” 秦柔瞥他一眼，扭过头“既然是给你的信，我才不看。” “那我看。” 韩惟拆开信折子，果然是向他说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婉容堵的是，若是韩惟真的对她有情，也不会忍心不把她纳入府，若是无情，也不会因婉容今夜的举动与她结下梁子。 “婉容很聪明。”韩惟道。 秦柔到底好奇，忍不住盯着韩惟看信的表情，凑上去看他的信。 韩惟勾了勾唇角，利落地将信折起来“不是说不看吗？” 秦柔见他得意，扭过身去，嘟起嘴“没要看，公子自己的事情，与我不相干，何况，婉容姑娘也没走，以后也会在我家常住，公子若是后悔了，再去向我家求娶便是。” 秦柔又道“不过，婉容这样出身贵重，又聪明漂亮的姑娘做妾实在是委屈了，公子大可以等日后我们和离，再将婉容姑娘明媒正娶纳进府就好。” 韩惟嘴角的笑意停了一下“信上说今日之事的缘由，你不看，我念给你听。” “不听。”秦柔赌气。 韩惟顿了顿道“为何总提和离之事？” “总要和离的。”秦柔不看他。 “为何总要和离。”韩惟追着秦柔眼里那抹忧虑。 “你同意了的，我们签了契。” “若我反悔呢？” 秦柔步子一滞，猛地回头看向韩惟，韩惟幽邃的目光里融入一抹温润月色，深沉却笃定，秦柔从他瞳孔里看到明显慌乱的自己。 秦柔没说话，却见韩惟伸出手，秦柔也没躲，由着他的手落在自己头顶揉了揉，半分宠溺半分无奈。 秦柔觉得这感觉有些怪怪的，像是昨夜的慌乱重新在心底掀起风浪，却又压抑着不敢疯狂。 “走吧，回去休息。”韩惟欺负完她，把信丢在秦柔怀里，倒是无事人似的先他一步往前走。 * 秋雨连绵，接连数日不肯放晴，京都一下子便凉了下来。 风平浪静的京都城，实则笼罩在层层暗云之下，随时便是一场狂风骤雨。 今年的恩科在这种时期开考了，韩惟一反常态，以生病为由推了所有的应酬，偷偷钻进暖阁里用起功来，夜里秦柔睡着的时候还总瞧着暖阁里的灯火亮着。 那日的问题，秦柔没来的及给他答案，他好像也没有时间去追究了。 只是例常请薛道长为秦柔诊病，药食一顿不落的叮嘱秦柔暗示饮下，旁的倒是一句不再多说。 秦柔不好打扰他，只是怕他饿，默默给他准备点夜间的点心。 这日，韩惟本要陪着秦柔去秦府看看秦老太太和秦仲，韩向下了朝却钻进书房，又把韩惟也叫过去。 “你等我，父亲说完了，陪你一起去。” 秦柔看这儿他的背影总觉得是要有大事了，毕竟韩向甚少与韩惟一同商议政事。 秦柔在门槛处站着，等了他一个时辰却不见他回来。 “等公子回来了你和公子说，我独自回去看看秦老太太了，今夜便在秦家过夜，让他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吧，不必担忧。” 丫头点点头，秦柔便带着浣纱一起往秦府去了。 * 秦柔到了秦府听到秦威说才知道。 原来今日早朝，金陵那边巡盐巡出了事，皇帝当朝便砸了茶盏，说自己愧对先帝，愧对生民，必要彻查清除，清肃大宛蛀虫，给百姓一个交代。 大臣乌泱泱跪了一地，没人敢多说一句求情的话，连一向坐着面圣的姜敖，也不甘不愿起身跪了。 这会儿满京都城已传了个七七八八，说是金陵那边无数臣僚递了折子，说季华巡盐是假，肥私是真，银子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能进国库的却寥寥无几。 金陵一向富庶，京都的官员虽对金陵层层盘剥，往年都还有限，今年自从季华去巡盐，百姓身上已是刮无可刮，便对当地士绅商僚也下了手，眼瞅着喂不饱这只饿虎，再闹大了，搞不好便要闹出民变，金陵的官员便统一上了折子弹劾季华。 又有一个商贾，百转千回递了折子，折子里不是对任何人的控诉，而是这三年来，京都官员在他手中收的孝敬和贿赂的百官事录，笔笔账目记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一时间朝上跪的众臣皆人心惶惶，回到家里便都关起大门，暗下筹谋。 秦柔知道不管如何，皇帝拿着这本百官事录，必然已在这场斗争中占据上风。 可秦仲目前仍在宫里还未回府，秦柔不知道的是皇帝希望他秦家在这时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秦柔给看着窗外落叶的秦老太太递了盏茶，安慰了两句，自己心里却也惴惴的。 * “公子，少奶奶说，她今日住在秦府，不回来了，让您好好读书，不必担忧她。” 刚从韩向书房出来的韩惟点了点头，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眼里竟是茫然和无措。 他今日本想和秦柔一起去看秦老太太，但没想到韩向与他一聊便是两个时辰。 更没想到，韩向与他说的内容，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柔了。
第42章 秦柔陪着秦老太太在西暖阁睡的, 夜里给老太太暖了汤婆子，又给秦老太太煮了水暖脚。 “柔丫头，不用你操心这些, 让丫头们来就好了。” “我难得回来一次，您就让我伺候吧。” 秦老太太看着秦柔瘦削的脸骨，叹了口气“怎么这两日瘦成这样了。柔丫头你记住, 家里的事情, 你莫担心, 如今, 你既嫁到韩府, 便是韩府的人, 日后，无论秦家发生什么, 你都先保住自己为要。” 听着秦老太太这么说, 秦柔的眼泪涌到了眼眶, 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你公公是小心敬慎之人，即便我们与姜家已经闹成这样，他依旧从未在明面上表明过态度, 如果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他们许能护着你。” “祖母, 别说了。”秦柔声音哽咽。“都怪我, 当年非闹着要回京都。” “傻丫头，你父亲就算想在漠北安享晚年, 你以为皇帝能允许吗？如今朝中能领兵打仗又在军中有威望的, 除了你父亲, 全是姜敖的人，你父亲想交出兵权, 都交不出去，这道理你懂，还何必要自寻烦恼。”秦老太太叹口气 “何况，你父亲这性子，怎么可能看着姜敖一人之下把持朝政，迫害黎民，却视而不见，他自己会把自己怄死。” 秦柔知道秦老太太说的是实话，却依旧觉得胸腔闷得压抑，只希望能拨云见日，早早解决了姜敖和季华这个大麻烦。 她为秦老太太擦了脚，安置老太太睡下，自己却在暖阁外辗转反侧，半日未眠。 第二日，秦柔才与秦老太太吃了晨饭，便听到跟着秦仲上朝去的小厮跑回来，气喘吁吁禀道。 “老太太……大老爷下朝后托宫里的公公出来传话，说大老爷接了圣旨，西边战事吃紧，即刻便要整军出发，让我回来收拾东西。” 秦柔蹙眉“西边？西边这两年来一直太平，为何突然说战事吃紧。”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好像是，那个叫什么……红，红” “红羌？” “哎！对了，就是红羌，说是红羌纠集了南秦，乌孙，龟兹几个国家，突然派兵来犯，那边的兵力难以支撑，需要京都大军支援。” “红羌与大宛素来交好，怎么会？”秦柔蹙着眉头。“只让父亲去，没让姜敖的人带兵？” “让去了，说是老爷对漠北熟悉，姜大人的兵大部分在南边抗敌，不能分心支援，但姜大人举荐了一个人做老爷的副手。” “带多少人？大哥也同去吗？” “领兵十万从西京大营往那边去，大公子同去，姜大人那边领援兵十万月后才出发。” 秦柔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安排看似没什么毛病，可红羌这弹丸小国，为何会突然纠集大兵来袭，姜敖又为何非要指人做秦仲的副手。 秦柔始终觉得这其中处处透着一抹诡异，可她却如身处云雾，看不透这里面的隐秘。 “吩咐人，给他们准备行囊吧。”秦老太太起身，淡淡吩咐到。 秦柔跟着秦老太太站起身，站在门廊下，昨日与秦仲匆匆一面，今日便要分离天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秦仲与秦威。 秦柔扶住秦老太太“祖母，您别担心，父亲他熟悉那里，会平安回来的。” * 自从海氏听闻了秦仲要起兵漠北的消息，心里开始打起算盘。 秦洺自从在李仕景的事情上屡屡碰壁，便将所有的不遂意，都归集到秦柔身上，纵使在秦老太太身边暂时面上再埋怨，心里始终是记恨的。 甚至认为老太太偏心大房，对老太太母女二人也是心生怨怼的。 因此和海氏便与姜茵联络起来，根据姜茵的吩咐将秦家的琐事，事无巨细的禀告给姜府。 可自从秦柔送进来两个丫头，海氏便觉得总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与姜茵的联络，不那么方便了。 姜茵曾许诺给他们，只要他们能帮她成事，她必然为秦洺寻一个好人家，让她衣食富足，还可为以后的秦彻在朝野上谋一个好职位，无论秦家在这次争斗中死伤多惨，都不牵扯到二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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