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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并不意外，缓缓站起身，看着贸然闯进来的那些人道“不是说，我们家人已经无罪了吗？你们如今擅闯府邸，又是要干什么！？” 那为首的兵士看着秦柔揖了个礼。 “郡主，陛下没有废黜您的封号，我们不敢不敬，可此次前来是因为秦老太太丧命一事，有人说秦老太太的死有疑，可能是桩命案，那大理寺便该接手这幢案子。” 海氏一慌，不禁后退两步“命案？老太太不过是悲痛过度，又上了年纪才不幸离世，怎么会和命案扯上关系。” 秦柔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不是命案，要大理寺的大人查过后才有定论，婶娘着什么急？莫非不希望祖母的死有一个说法？” “真荒唐，你难道不知，大理寺定为刑事的案子，都要将尸身拖去剖尸验身？这岂不是太过荒谬，老太太是病逝根本没有疑虑！牵扯大理寺，会让我们家成为笑柄。我看，这事蹊跷，说不定是有什么阴谋，让老太太走了都不能安心！” 海氏趴在木棺前哭道“老太太啊，您快看看您养的好孙女！哪有这么不孝的儿孙，要让您尸骨无存呐！” 海氏这么一闹，台阶下的远房亲友和小厮丫头都开始迟疑，毕竟、剖尸确实是了不得的大事。 秦柔冷冷地看着海氏“为祖母验明死因，才能让老人家走的安心，几位大人请吧。” “大姑娘……可……确实没有证据表明老太太死因有它。” “怎么没有？秦老太太是身受剧毒，即使已服用解药，仍然身体衰弱，才会悲恸而亡，否则，秦老太太身体健硕，未必熬不过去这一劫。”众人回头，不知何时，薛神医也被带到堂内。 “剧毒？这是怎么回事……”堂中人人皆震惊不已。 “老身，愿与众位大人去做个见证。”薛神医向着大理寺的几位官差一揖。 那几个侍卫开口“郡主，几位大人。怪小的没把话说完，是这样的，昨日，韩惟韩官人告御状，说是姜小姐买通几个胡人绑架郡主，并试图索命。圣上便将姜家小姐都请去宫里问话。谁知只问了两句，这姜小姐就和盘托出了。” “哦？”她怎么说？秦柔冷笑。 “那几个伤害郡主的几个胡人，她虽认识，却并未指示过他们干这样的事，倒是贵府的二太太，求她的手下丫头牵引介绍过那几个蛮力的胡人。除此以外，贵府二太太还向她手下丫头买过毒药，她并不知道这毒药用来干什么，只是现在想来，这药是用来危害秦老太太，以老太太的性命为诱饵，谋害郡主。” 秦柔好不意外，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姜茵必然瞒不住，姜茵能做的，就只是把一切都推给下手的海氏。 众人哗然，诧异地看着海氏。 “什么！荒唐！她竟然这么说！明明是她指示我这么做……”海氏疯狂地喊着。 话脱口而出了一半，侍卫便道“夫人？这便是认罪了？我想，这下，或许不需要验尸了，烦请，跟我们走一趟大理寺吧！” “我不去，我不去，是秦柔这个贱人，是她陷害我……” 海挣扎着，喊着，却已被侍卫拖出去大半个身子 “娘！”秦洺忍不住追出去，不敢置信地看着海氏，“真是你做的吗？不是的，一定是误会，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她！是秦柔那个贱人，她和姜茵勾结在一起要害我！娘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洺儿，你一定要救娘！” 林氏见状，恨不得也上前揭发海氏，却被秦柔拉住。 “嫂嫂安心待着，做不知情就好。” 林氏迟疑地退回了步子。 秦柔和韩惟商量过，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由她和林氏直接指认，只会彼此各执一词，牵扯不清，甚至可能会被海氏倒打一耙，说是他们勾结一起，图谋老太太的家业。 毕竟，二房如今背靠姜茵，将黑的说成白的，也有人愿意信。 只有让他们狗咬狗，才能了结的圆满。 大堂里白色的帷幔飞扬，好一出闹剧。 秦柔看了眼安稳躺在棺椁里的老太太，和秦仲的衣帽，低头想了想，偏头对韩惟道“多谢你帮我将此事禀告皇帝。” 秦柔背过身，又继续柔声道“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你我二人的姻缘是长辈的意思，我们不过是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哄老人家开心。可如今，祖母和爹爹都走了，我真的很累，很无措，这戏，我也演不下去了……” 秦柔回眸对上韩惟的那双眼睛。
第46章 “老太太, 秦柔想，祖母是金陵人，自幼在金陵长大, 落叶归根，祖母也希望能葬在金陵，所以, 秦柔想打算扶祖母的灵柩回金陵。” 韩老太太看着眼前一身缟素, 跪在自己眼前的秦柔, 不自觉的就心疼得泪眼模糊, 这样一个好姑娘平白要承受那样多的磋磨。 "丫头, 你是来和我辞行的？\" 秦柔低下头, 低声道“是。” “秦老太太一向身子比我硬朗，没想到她却走在了我前头,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我又怎能拦你。只是……还是要早去早回, 不要忘了，这里也是你的家。” “老太太，阿柔这次走了, 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您保重好身子, 阿柔会时刻记挂着您。”秦柔既打定了主意要走, 至于回，大概是遥遥无期了。 “阿柔, 可不要说浑话, 你这样可着实吓着我了。”站在旁边的三位姨太太不忍惊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丫头, 你可是怪你公爹和子檀没有在朝堂之上帮你父亲？”韩老太太听着这话心内不禁一慌，想起了当年心如死灰的温娘, 也是这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莫非这是他韩家的宿命。 “阿柔没有指责他们的权力，朝堂之上的事情公爹有公爹的立场，阿柔不能强求公爹以韩府上下为赌注，站在父亲这一边。” 韩老太太叹口气“这样说，便还是心有芥蒂。” 秦柔没敢多言，要说没芥蒂，是假话，大道理她都懂。 可当她想起被无辜牵连入狱的祖母。 想起潜力之外兄长面对突如其来的灾祸与贬斥。 想起父亲被背叛、被抛弃、被利用、身受数箭得躺在异乡，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想起她求韩向和韩惟时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像被溺在海里的扁舟，孤身抵抗浪潮，却抓不住一根稻草。 她怎么能释怀地原谅所有选择在这场风暴中沉默不言，只想明哲保身的人呢？ 她又怎么能安然无事地继续叫韩向公爹，演着一场其乐融融，天伦之乐的好戏，更遑论，继续叫韩惟一声相公，与他花前月下，小心翼翼地培养夫妻情愫。 她好累，真的好累。 不过，好在，好在，这场姻缘，她还能脱身。 “老太太，相公如今恩科高中，待到外任的旨意下来，也会遇到比我更合适的女子。” “莫非，你觉得子檀他是那个季华，在你们家深受重创的时候能忍心转身去攀别人家的高枝？” “阿柔不是这个意思。”秦柔从袖笼中拿出当年和韩惟签的契“当年阿柔因为父母之命与相公结亲，可到底婚姻大事不能勉强，相公也在姻缘上有他自己的谋划，于是，我二人签了这份契，婚后两人也都只是相敬如宾，不曾逾矩半步。” 韩老太太看着手中的契，自己娟秀公整，处处透露着书者的淡然灵秀与俏皮，显然不是如今顶着疲惫的身躯赶出来骗她的，没想到，这二人成婚不过是哄长辈开心的把戏，他们一大把年纪，竟被两个孙辈，耍得团团转，韩老太太气得拿纸的手都在轻抖。 “所以，你们至今没有圆过房？！” 秦柔低下头“相公他一直克己受礼。” “好一个克己受礼啊，你们去把子檀叫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究竟对自己的姻缘有什么好谋划，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呀。”韩老太太顿时老泪纵横“你们快去把他给我叫来！” 秦柔不忍心，屈膝上前，握住秦老太太的手“祖母，您不要这样，是我们不懂事，但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丫头，你今日一直叫我老太太，如今，还能叫我一声祖母，便是不怨我了，那便不要走，韩家欠你的，都会好好给你补回来。” 秦柔埋头垂泪“祖母，阿柔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京都，如今对我来说实在是个无可留恋的伤心地。” “我老太太眼睛不瞎，子檀对你，并非毫无情意，自你进府后，子檀的改变，绝非是佯装出来的，他随了他父亲是个痴情种，那你呢？你对子檀，就真的，无可留恋？” 半晌，秦柔柔低道“祖母，对不起，我有太多顾虑，太多牵挂，太多无可奈何，自父亲的这件事情之后，我……我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心里太乱，所以，求祖母……放我走吧……” 话语毕，韩惟正好从绣着碧纱橱后绕过来，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屈膝跪在老太太身前，低头道。 “祖母。” 韩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凿着手里的茶碗道“阿柔说，你对自己的姻缘有自己的谋划，我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好谋划？是看中了楚楼的哪位姑娘，还是念着和婉容小时候的情意，今日既然都说到这儿了，你就开门见山的说，这么好的媳妇你不要，究竟是在想什么？” “祖母，孙儿并没有那么想，姻缘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缘，但却不能勉强，还得两人彼此有情，多少勉强的姻缘最后筑成夫妻二人甚至阖家的悲剧，祖母，也不想让我娘的事情重新上演吧……” “你……” 韩惟这话瞬时让众人语凝，一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起当年决绝到只求一思的温娘。 秦柔偏过头，今日的韩惟没有带面具，穿一身玄色长衫，颜如冠玉，清雅俊逸，把头吹得低低的，看不到他眼里的神情，也从他这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韩老太太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让柔丫头去吧。你们两个都是打定了主意，任谁也拉不回来的性子，我也累了，丫头你既决议要走，你便去吧……。” 秦柔回头看向韩老太太，眼窝又汪住了多少眼泪，深深叩拜下去“谢祖母。” 秦柔看了两眼仍跪在地上的韩惟，便转身退了出去。 韩惟看着她的裙摆消失在屏风后，神色一暗，转回视线来仍规矩跪着。 孙儿的神色落在韩老太太眼底，韩老太太摇头叹口气“哎，你呀，同你爹一样，是个有话不知道好好说的棒槌！我也老了，不过缓过来几日精神，实在没精力再操心你们小辈的事，自己的劫自己熬吧。” 二夫人了然的扶过韩老太太的手，便转身进了里间。 * 腊月初三，秦柔的车马从后门出府，沿着长宁街一路向北华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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