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到底是对的吗? 他手里有十万骑兵,对上同样数量的燕军,都绝没有怯战的理由,可是……他在不安什么呢? 身侧光秃秃的山脉愈发让人心神不宁,但是没有给他整理思绪的机会,“砰”地一声拉开序幕,轰鸣声突然接二连三地响起,漫天火箭如雨落下。 身下的马匹顿时嘶鸣不已,甩着尾巴、踢踏着马蹄想要躲避那些带着火星的箭矢,十万大军顷刻间乱成一锅粥。 他们来不及拂灭自己身上的火星子,先急着去安抚马匹,然而动物对于火的恐惧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接连有人被躁动的马匹从身上甩了下去,而迎接他们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 混乱中,乌鞮嘶吼出声,下令加速疾驰出去,不要在山谷地带给敌人机会。 周围听到的人就随他一起往外冲,但更多的人被混乱带下马,然后丧生于马蹄之下。 一场混乱,他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他的大军就已折损过半。 从谷口出来,正面又是一阵箭雨,乌鞮拎起旁边的人作为掩护,闷头向前冲去,他已经不舍望能回龙城了,但是至少他要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去找伊屠藉,他的手里还有兵马。 到时候,他们可以重整兵马,再攻大周,以洗刷这次的惨败! 他咬着牙,眼睛凸起,额上都是青筋,一手举着人盾,一手握紧长刀,眼见就要冲至弓兵附近进行屠戮了,忽地,一批人马横向袭来阻隔了他的视线。 乌鞮还没有发现,他冲的太快,已经与后面的大部队脱节了。 燕景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带人围堵他,把他和身边的几个人与后方人马隔开了。 远处是火器轰炸,近处是短兵相接。 乌鞮近似疯狂的冲了上来,燕景云挥刀架住了他的刀刃。 乌鞮快速收回了手,继而又是左突右进地猛攻,燕景云谨慎地躲闪着,在对方的大开大合中寻找每一个机会。 在乌鞮又一次扬刀砍来时,燕景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右侧的一个空档,遂提刀刺去,乌鞮身子后仰躲了过去,却被余威震离了手中的刀,燕景云正准备趁势攻之,却听到身后利刃破空而来的声音,刀已出手,再收回已是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燕景云无视面前的乌鞮脸上充满恶意的笑,从容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游刃有余地挡住了后方的利刃,然后,长刀刺入乌鞮的身体,让他摔下了马…… 乌鞮被俘之后,其他的人亦不足为虑。 手下的人去清点损伤,查看战俘人数了,燕景云就在一旁看着那柄短刃久久不能移目,那是卫蓁给他打制的,虽说不是她亲自动手的,但是她设计的…… 不知道正旦能否赶得及回去…… - 乌鞮这边是成功解决了,但伊屠藉那边并不顺利。 付佐虞接到燕景云的指令后,当即带人往西去了,路上有灵州的士兵为他指引方向。 一行人一路奔袭近三天两夜,好不容易与杨渐沅汇合,追上了伊屠藉的大部队,并且活抓了“伊屠藉”,却被那人抓着衣襟求饶,说自己并不是左贤王。 原来,伊屠藉见事不好,路上就与人互换衣衫,只带着自己的亲信跑了。 付佐虞和杨渐沅委实尽力了,但落这么个结果,也只能咬着牙叹一句伊屠藉果真阴险。 燕景云知道此事后,并未多言,只道:“清点俘虏,照实禀报陛下吧。” - 转眼又是一年腊八,照惯例,卫蓁前往城外施粥。 前日昨日下了整整两天的大雪,到今天,地面上还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虽然天气严寒,出行不易,可今天来粥棚的人委实不少。 这大概也与前几日传来的镇北侯率兵奇袭匈奴王庭成功、匈奴大败的消息有关,如今,茶楼里说书最热闹的段子就是讲镇北侯是如何领着一万多骑兵与敌方六万铁骑交战的,又是如何与右贤王乌鞮展开了一场何等惊心动魄的厮杀。 这些消息传开之后,之前受战争影响心中惴惴不安窝在家中的人们又出门活动了,街上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劲,可不就人多起来了。 卫蓁到时,粥棚外已经排起了大长队,崩管他们自己在家能不能熬,来这儿就是为了讨个喜气。 开始布粥后,棚内,五个舀粥人都不带停的,各个面前都等着一长串人,卫蓁也在布粥的人里,不过每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替换他们,让他们去暖暖手再来。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粥桶都换了几遭,后头排队的人也少些了,卫蓁重复着舀粥的动作,偶尔会在间隙将手攥紧妄图留住偷偷溜走的温度。 在她又一次把手攥住又放开,复握上长柄勺准备布粥时,忽有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接过她手中的长勺,另塞了一只暖炉到她手中。 “我来吧,你去暖暖。” 她抬眼望去,一时竟有些恍然。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匈奴那边的事了了?” 燕景云一边布粥,一边温声回答她:“没,但后续的事情有人接手了。” 这个“有人”指得自是付佐虞,还是那句话,想揽军功,自然得忙起来。 卫蓁捧着小暖炉,觉得自己的手又暖起来了。 “不是说正旦要在太庙举行献俘仪式吗?我以为你……挺忙的。” “因为正旦回不来,所以我赶在腊八回来了,明天下午就走。” 至于回来干什么,他没说清。 卫蓁手指扫过暖炉上的花纹,莫名觉得有点高兴。 排队等粥的人们虽然只知镇北侯的大名,而不知道其真正的长相,但今天卫蓁来施粥,他们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刚又见两人的亲昵举动,有些脑筋活的就猜到了燕景云的身份。 下一个捧着碗凑过来的人就大着胆子问燕景云:“侯爷,匈奴人还会来打咱们吗?” 燕景云手上动作不停,但也回了他:“不会,匈奴已经乞降了。” 随着他的回答,后面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但明显看得出,大家都是高兴的。 第二个人上前也问了一句,还随手比划了一下。 “侯爷,听说你这样这样就把那匈奴的右贤王给拿下了,是真的吗?” “……” 燕景云抿唇,看来还不知道城内的说书先生把他的事夸大开了。 卫蓁笑着为他解围:“小心,你的粥要洒了。” 那人赶紧凑到碗边喝了两口,退到一边了。 第三个人上前,看到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了一句:“祝公主和侯爷两位长长久久。” 燕景云手一抖,给他的碗里多舀了几个枣子。 后面的人看见了,也有样学样。 卫蓁就在旁边看着,看燕景云把桶里的枣子舀完了怎么办。 结果他顿了几秒,直接让人来又加了许多。 那瞬间,卫蓁偏过头去掩着唇笑了好一会儿。 施完粥后,两人没让人牵马过来,也没叫马车,就并肩慢悠悠地往侯府走。 踩在雪地上的每一步都有动静,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趣。 卫蓁提醒他:“你走之前,说有话要对我说的。” 燕景云手指微动,而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发钗。 “送你的。” 卫蓁接过一看,是一支金钗,最上端缀着一只金鹰,鸟首和喙部好像是可以活动的,还挺有意思的。 “谢谢。是你做的吗?女子的发钗好像没有簪鹰的。” 燕景云神色不动:“算是吧,代表匈奴单于身份的鹰顶金冠,鹰是从上面摘的。” 他回的淡定,卫蓁却被他弄懵了。 “……这种东西,应该作为战利品交给皇帝吧,你、你怎么给拆下来了?” 燕景云突然顿住了脚步,认真地望入她的眼。 “这个是我想给你的。不管是火药,还是你在后方做的一切,我觉得,战功应该有你的一份。之后,对陛下上表,我也会写明的。至于金冠,当晚战局过于混乱,顶上的金鹰遗失也是难免的事。” 闻言,卫蓁攥紧金钗,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半晌都平复不下来。 虽然她在做那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什么回报,但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感觉确实不错。 看着她开心,燕景云的眼中也泛起了笑意。 “但我要说的不止这些……” 卫蓁似有所感,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被他认真又热切的眼神所包围。 “阿鸾,我心悦你。” 他清越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莫名有些撩人的意味。 “你呢?” 燕景云格外用心地观察着卫蓁脸上细微的表情,想要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卫蓁也不扭捏,只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他。 “大概,是有点的喜欢的。” 代表犹疑的修饰字眼一概不闻,落入燕景云耳中的只有“喜欢”二字,他的眼中笑意愈甚。 可卫蓁话音一转,又道:“但我的……一位长辈说过,即使遇到了合自己心意的男子,也不能太快答应,得考验考验他才行。” 天渐渐黑了,两人继续往回走,城里商铺点起了灯,有橘色的暖光从店内映出,照到两人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燕景云顺着她的话问:“要如何考验呢?” 卫蓁眨了眨眼,偷看他:“不如,你先说说,你走之前,干嘛要误导我,说你是去京城的?” “可我后来对你说了真话的。” “你是在怪我没听出来咯?” “怎么会,怪我当时没说清楚。要不……换个别的考验?” 于是卫蓁又想了想别的。 “明年,如果粮产能稳定的话,后年,我准备办学校了,你可以理解为是大家都能上的私塾。” 燕景云很快回道:“银两我来出,夫子我来找,校舍我来修。” “东郊的人慢慢多起来了,我想在那边修条路。” “我来办。” “嗯……那再解释下你离开前没说清楚去向了事,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 两人并肩渐渐走远了,身后的影子却覆在了一起。 一朵小花,于冬夜的雪地中,无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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