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宁在樊三娘家待的时间不长,但前后也有半个多时辰,从她家里出来口,抬头望见头顶刺目的烈阳,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单把陆尚丢在河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她猛地想起昨夜的发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等她一路小跑着赶去河边,却见陆尚不光安然无恙,甚至还挽起了裤腿,不知从哪寻了根树杈,正踩在水里叉鱼。 陆尚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清来人,咧嘴笑了:“阿宁快来,我逮着两条大肥鱼!” 姜婉宁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在河边的草地里看见两条白鲤,一条伤了尾巴,一条被戳穿了鱼腹,但毕竟是刚捉上来没多久,鱼儿还算新鲜。 陆尚也不贪心,姜婉宁一回来他就上了岸。 他已经许多年没叉鱼了,全是因为这条河里鱼儿多,才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勉强逮上来两条。 不过折腾了这么半天,他的衣裤基本全湿了,脖子上和脸上也在抓鱼时溅了泥点,远远看去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姜婉宁却没注意这些,她看着陆尚在河里走动,只觉心惊胆战,忙提起裙摆过去拽了他一把,理所当然的,也是沾了一手的水和泥。 等陆尚在岸边站定,两人视线不经意对上,一滞过后,却是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陆尚有些奇怪:“你在笑什么?” “当然是笑夫君很厉害呀。” “……”陆尚被这直球打得晕头转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转过头去,闷声道一句,“你别说话了。” 姜婉宁不知哪里惹到了他,可看他的模样,又不想像是不高兴的样子,索性也不深究了。 他们在河边扯了两根草杆,从鱼嘴里穿过去,一人拎着一条,收获满满地回了家。 而从樊三娘家带回来的桃子也被陆尚接了过去,他在河里随便冲涮了下,一口咬下去,确实甜得很。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陆奶奶已经回房歇息了,不然看见陆尚这一身的水和泥,少不了又是后怕。 至于旁人,或许会关心两句,可紧跟着就被两条白鲤吸引了主意,就连一向没什么好话的王翠莲都惊了。 “我滴个乖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不是鸡鸭就是鱼肉,咱家这是开了大荤啊……” 可不是,前有陆奶奶掏钱买鸡,后有陆尚买回来的猪肉。 猪肉没等着吃,庞大爷又送来了猪肘和小炒肉,吃完没过两个时辰,又是新鲜的河鱼来了。 可以说,陆家这几天里,几乎日日有荤腥。 饶是王翠莲对冲喜一事嗤之以鼻,如今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陆尚和姜婉宁,等他们回了屋子,转头就跟陆老二嘀咕:“我看陆尚这些日子变了挺多,跟之前可不一样了。” “不会真跟那老道说的似的,逢大劫获新生了吧?姜氏真有那么大本事?” 陆老二不愿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还不快去把鱼收拾了!” “去就去,凶什么嘛……”王翠莲翻了个白眼,看一眼手上沉甸甸的白鲤,不知怎的,心里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陆尚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后,估摸着自己状态还好,紧跟着就要出去处理猪下水。 姜婉宁虽帮不上什么忙,却也跟了出去。 猪下水被挂在墙头的大槐树上,臭烘烘的,周围围了一圈的飞虫,王翠莲把白鲤处理过也挂了过来,还有之前买的猪肉等不耐放的东西,基本全挂在树下。 大树生得枝繁叶茂,在这炎炎夏日里是难得的阴凉地方,而且这边避阳,一些肉类能放上三四天。 要是时间再长久不成了。 陆尚把猪下水解下来,顺口说道:“赶明儿有空了把剩下的鱼和肉都处理了,看看是熏还是腌,再放下去就该坏了。” “我会做熏鱼,工序倒也不复杂,肉的话可以做腊肠,就是不知道婆母他们有没有别的安排。” “没事,晚点我去问。” 陆尚也是嫌猪下水味道太大,先去端了好几盆水,一股脑都浇在上面,把盘旋在周围的蚊虫赶了去。 他一抬头,却见姜婉宁站得远远的,看着是想过来,可又实在受不住这么冲的味道。 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可眼睛里的小嫌弃却露得明明白白。 陆尚忍俊不禁:“回去吧,回房里去歇一歇,这边我自己来就行,等做好了我叫你。” “……我给你帮忙吧。”姜婉宁这话说得有气无力,连她自己都不信。 陆尚摆摆手:“快去吧。” “那我……真走了?”姜婉宁是真的不习惯这个味道,犹犹豫豫的,终究还是先逃一步。 午后的村子里很是安静,墙头外偶有走动声,也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有人瞧见陆老二家有人留在院里,原本是想打个招呼的,可以探头看见是陆尚,又忙不迭缩了回去,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陆家人都各自回了房间,等着过了晌午最热的这段时间。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陆尚在忙碌着。 陆光宗倒是中途出来了一趟,看见陆尚用布条堵着鼻子处理猪下水,顿是惊叫一声。 只不等他转身,就被陆尚抓了壮丁。 “光宗过来,去给我打几盆水来,我说着你倒。” 陆光宗一点都不想干。 但陆光宗也不敢拒绝。 他磨磨蹭蹭的,半天走不了几步,直到又被陆尚恐吓了,才哭丧着一张脸,叽叽歪歪地跑了过来。 他人小端不动一整盆水,那便半盆半盆得端,用不大不小的水流冲洗着刷过的下水,那股腥膻味直往鼻子里窜。 他不敢埋怨陆尚,便嘀咕起姜婉宁来:“大哥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怎么不叫嫂嫂来干啊?” 哪想他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陆尚打得不重,多是恐吓的意味。 他又戳了戳陆光宗的脑门:“我不能干你嫂嫂就能干了?陆光宗,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啊?” 陆光宗委屈得不行:“我又说错什么了嘛!家里的活一直都是奶奶和娘她们做,什么时候轮到大哥你跟我了。” “陆光宗你好意思吗你?”陆尚被他气笑了,“你瞅瞅你自己,整天跟个小猪似的,吃得多喝得多,就是干活时没影了。” 他虽然对王翠莲没什么好感,但有些东西,并不是好恶能影响的,也就是陆光宗年纪还小,性子也没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才能得他教训两句。 “奶奶一把年纪了,自己腿脚都不利索,二娘整日操持着家里家外,就没站脚的时候,你二嫂更是顾着孩子,整宿整宿睡不了一个完整的觉,更别提你嫂嫂了,她大了你一半,都不一定有你重,你就能眼睁睁看她们忙,你闲着?” “可是、可是——”陆光宗结巴半天。 陆尚却不肯听他辩解:“可是什么可是,你都九岁啦!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儿啦!往后你不照顾你媳妇儿,还等着她伺候你吗?” 陆光宗仍是迷迷糊糊的,好在抓住了两分重点:“那、那以后我多帮忙?” “不然呢?”陆尚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陆光宗搓搓脑袋:“……哦。” “别哦了,再去打两盆水来,再冲一遍。” 这一回,陆光宗也不嘀咕什么该不该了,老老实实帮着把下水冲洗了,等陆尚扔进厨房,还帮着生了火。 陆光宗在家里也算被宠大的,陆尚也没想着他一天两天就能变过来,只要不是说不通,那一切尚有的教。 等第一拨水开,陆尚踢了踢他的屁股:“行了,回去睡觉吧,等做好了我给你留一碗。” 陆光宗可是闻够了这个味,闻言把脑袋摇得跟骰子似的:“不不不不,我可不吃!” 陆尚也没理他,吃不吃的,等做好了自见分晓。 就在两兄弟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交流的时候,早一步回了房的姜婉宁也没闲着。 陆尚说了,庞大爷心切,说不准明天又把小孙子送了来。 大学士府的姑娘,那是真真从小长在书堆里的。 凭她的学问,莫说是给小孩子启蒙,便是指点秀才也是绰绰有余的,但毕竟是第一次教人,她还是有些生怯。 思来想去,还是先准备一番才好。 姜婉宁去墙角的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两块墨十张纸,还有两支被压在箱底不小心秃了毛的笔。 那两支毛笔用的猪棕,许是制作手艺不到家的缘故,笔尖又粗又硬,稍微一点不注意,都会导致笔尖劈叉。 而陆尚卧床几个月,连书本都没碰过,自然也顾不上收拾纸笔,姜婉宁只能暂且浸到温水中,看还有没有救回来的可能。 既然写字的笔都没有,那就更是用不到纸墨了。 索性姜婉宁也不一定用这些,她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叫五六岁的小孩提起对书本的兴趣。 她已经记不清小时候学字的场景了,但时至今日,她仍忘不了被父亲握着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的画面。 许是她性子温顺,从小到大鲜有极强烈的喜恶,读书写字也好,抚琴作画也罢,父亲母亲说了这个很好,她便试着学一学,不讨厌,那就继续学下去。 包括针绣、下厨、算学、投壶……只要是在京城流行过的,她基本都会试上一试,很多东西她学得不一定精,但都粗通一二。 小孩子嘛,尚是未定性的时候。 或许他们被大人洗脑过,一定要好好读书才能赚大钱,才能考上官,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自己所愿意的呢? 姜婉宁无意识地摩挲着中指。 那里曾经佩戴着一枚翡翠玉戒,是她八岁生辰时母亲送她的,戴了许多年,后来在流放路上被官兵抢了去。 姜婉宁的思绪不觉发散开,从即将到来的两个小孩,想到自己的幼年时光,又想到病重也不知如何了的母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门口传来脚步声。 紧跟着,房门被推开,陆尚带着一身燥气,生无可恋地走进来,直接倒在了床上。 姜婉宁一下子从漫天神思中回过神来,没等她追问,陆尚先开口:“不行了,太热了。” 前几天他还说,陆家村可是个好地方,这等酷夏也不会灼得人受不了,围在三面的大山总算还有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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