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奶奶到底不忍自己吃,招一招手,把几个小孩全喊来身边,一人一口分出去,正好把整个鸡腿瓜分干净。 陆尚瞧见了,却也没再阻止。 他转过头,看着呆愣着的姜婉宁,促狭笑了一声:“你不会还要我劝吧?” 姜婉宁指尖一颤,忙将脑袋埋进碗里。 有了他这份明目张胆的偏爱,其余人便是看不过眼,也不敢叫姜婉宁把她碗里的鸡腿夹出来,只是看着她一口又一口,少不得看红了眼。 一顿午饭下来,一家人吃得比过年还满足,尤其是陆尚做得那份卤菜,到最后连汤汁都没剩下。 唯独对于陆尚下厨这件事,他们仍是不赞同,问及原因了:“谁家男人会守着灶台转!” 对此,陆尚只是笑笑,不反驳,却也不认可。 吃好喝好了,王翠莲和马氏张罗着收拾碗筷,姜婉宁刚想去帮忙,却被陆尚拽住。 她小幅度挣了挣,没能挣开,只好坐在原处。 而陆老二他们喝完解暑汤后,砸么砸么嘴,忍不住提出:“尚儿啊,眼看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趁着你身子好了些,你看是不是该去学堂了?” 陆尚望过来,沉默片刻,试探着问:“我要是说……我不想科考了呢?” 啪—— 震惊之下,陆老二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碗,碗渣溅到他脚上都没能叫他动容。
第10章 对于陆尚想放弃科考的决定,家里的十几口,除了没甚话语权的姜婉宁,其余人皆是强烈反对。 就连陆光宗陆耀祖两个小的,都会扒着桌子,像模像样地说一句:“念书好。” 考虑到原身的秀才身,陆尚不好在这上面太过坚持,而每当他开口说一句,其余人总能反驳一百句。 陆奶奶对孙儿一向尊重,在这事上也没了纵容,她倒不会说教,但光是叹叹气抹抹泪,就足够叫陆尚一个头两个大了。 最后,这场争端以陆尚的发病作为告终。 他咳得脸红脖子粗,捂着胸口,掐着喉咙,仿佛随时能断气似的。 “快快快!快去请大夫!” “不咳咳咳……不用——” 一阵兵荒马乱之下,陆尚被背回房间,王翠莲和马氏去煮药,陆显和陆老二则守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里面,看着姜婉宁和陆奶奶忙前忙后。 陆奶奶后悔不已:“都怪我,我跟他争什么呀,不想考就不考了,身子最重要啊……尚儿可千万不能有事,奶奶往后再也不说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旁经过的姜婉宁脚步一顿,不禁侧目。 一碗苦兮兮的汤药下肚,陆尚的病症总算缓解了几分。 他今天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瞧着步伐都稳健了许多,家里人还以为他是彻底痊愈了,直到又闹了这么一场,一群人茫然地对视着:“老大这身子……” 总归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众人长叹一声,只剩无奈摇头。 随着陆尚睡下,守在外面的人也相继散去,陆老二带着陆显又去了庄稼地里,几个小的被赶去午睡,马氏回房哄女儿,王翠莲和陆奶奶也一前一后,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夏日蝉鸣声愈响,陆家的小院却是沉静下去。 陆尚这一睡,又是睡了足足两个时辰,好在他这次没有发热,喝完药呼吸也平缓了下去。 姜婉宁在他床边守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大碍了,便去桌边趴了下来,趁着陆尚在睡,她也跟着小憩片刻。 只是趴在桌上实在不舒服,没过多久,她便清醒过来。 难得的偷闲,姜婉宁却有些不知该做什么的茫然,她四下环顾着,可这间屋子实在太小,她只用了片刻,就将屋内所有看了一遍,就连哪里结了蛛网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在她呆坐放空双目的时候,忽然听见床上传来几声闷咳。 几月来形成的自然反应叫她猛一下站起来,直到冲到床边,才勉强找回神思。 陆尚眼睛半眯,等适应了光线后,并不意外姜婉宁的存在。 如今更叫他在意的,反而是这具身体的情况。 想到晌午那阵叫人绝望的心悸,陆尚哑声问:“我的病,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姜婉宁将一直备着的汤药给他端来,试着还算温热,仔细照顾他喝下,等把一切收拾好了,才缓声说道:“我也是从旁人那听来的。” 陆家人对她既不亲近也不信任,除了会教训她好好照顾丈夫,对于丈夫的一切,却是少有告知。 好在姜婉宁偶尔在村中行走,也曾于村里人交谈一二,再结合着大夫的诊断,大概也猜出几分。 “据村里的人说,你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自你小时候便是体弱多病,长大后不仅没好,稍微有个头疼脑热,都能发展成重症,按着大夫的说法,这就是富贵病,只要好生养着,轻易要不了命。” 但显然,一个普通农家,根本没法长期供应汤药。 姜婉宁顿了顿,又道:“这两年你的身子越发不好了,连着学堂也去不成,年初村里来了个老道士,算出你命中注定有一截,要娶亲冲喜才有两分生机,家里商量过,便想试上一试。” 说完,姜婉宁垂下头,碎发在她脸上打下一片阴影,顺带着藏住所有表情。 陆尚沉默片刻,又问了问之前常有的症状。 姜婉宁说:“就是很常见的咳嗽发热,有时还会出现胸闷憋气,四肢无力也是常有的。” 陆尚不知道大夫的诊断是不是准确,但对于老道士娶妻冲喜的说法,实在嗤之以鼻。 当着姜婉宁的面,他不好露出心底的轻蔑,只是慢慢敲打着床铺,思考着如何改变体弱之症。 他记得曾经有个合作伙伴,家里的小女儿也是身子不好,后来找了个老中医,专门开了药方,又为她设计了一套练体术,早晚练上半个小时,只用了两年多,她的体质就改善不少。 陆尚不晓得药方,却有幸见过那套练体术。 他抬头望着姜婉宁,在她细瘦的身躯上打量许久,一锤定音道:“明天起你同我一起锻炼。” “阿哈?”姜婉宁呆住了。 陆尚却不欲多做解释,只说:“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好吧。” 说完体质,陆尚少不得为全家都在意的科考上两分心,听他问及书本,姜婉宁忙去墙角的柜子里把书册翻出来。 本以为陆尚是要温书的,哪料他才打开书页,没过几息就合上了。 陆尚面色复杂,把书倒着摊开在姜婉宁面前,问道:“你可识得上面的字?” 姜婉宁不明白他的意思,犹犹豫豫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 “认识啊……”陆尚又看了书册一眼,对于书册上笔画复杂的字体,仍是识不出一个。 好在—— 没事没事,他虽不识字,阿宁还是认得的。 陆尚无比庆幸,望着姜婉宁的眼睛中都添了几分感激。 要不然他可不知道如何跟陆家人解释,原本能称一句天才的秀才公,怎变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陆尚有心识字,可也不知是被病症拖累的,还是他本身就心有抗拒,翻开书本才看几眼,就觉得头晕眼花,学不下去一点。 他从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只好把书本塞到枕头底下,搓了搓手,复把姜婉宁叫来身边。 “你坐你坐。”想到这不仅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更是他未来的老师,陆尚对姜婉宁更是看重。 “怎么?” 陆尚笑了笑,张口又将餐桌上的事提出来:“我想着,科举考试急不来,可家里的情况却是明眼可见的,与其一门心思埋头在书本里,不如……先赚些钱,把家里的条件改善一二?” 一个吃只鸡都要靠老人掏棺材本的农户,陆尚都不敢问,家里还有没有哪怕一百文的存银。
第11章 陆尚已经做好对姜婉宁百般劝服的准备了,哪想她沉思良久,竟直接点了头。 “你不反对?”对比之前餐桌上遭到的强烈反对,姜婉宁的这份淡然叫陆尚惊了。 姜婉宁敛目:“夫君既是有了主意,与其与你争论伤了和气,倒不如听一听你的意见,再说夫君想赚些钱,应该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了吧? ” 陆尚根本没记住她说了什么,那一句句的话从耳中闪过,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夫君。 从他睁眼来到这个世界,饶是清楚自己已经成了亲,可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姜婉宁这般称呼。 陆尚也好,尚儿也罢,都没有这个称谓叫他耳鬓酥痒,仿佛心尖尖都在颤动。 陆尚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可一看见姜婉宁,突然失了言语。 却不想,他的沉默叫姜婉宁误会了去。 姜婉宁眸色一沉,藏在身后的手指缠在一起,她尽量稳着声音说:“我之前见村里有些妇人在镇上的绣房里领针线活,临睡前做上一点,一个月也能挣十几文钱。” “我针线活不算太好,但若只是简单打些络子,还是可以的,到时再勤快些,一个月也能挣上二三十文,也能补贴一点家用。” “当然我知道这点钱对于家里只是杯水车薪,等我再去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旁的赚钱门道,家里困难我是晓得的,夫君有心改善,我总会尽力。” “夫君且宽心,家里困难,我赚钱养你便是。” “……”陆尚目瞪口呆。 ——我赚钱养你。 几个字振聋发聩,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炸响,威力可比那一两句夫君强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的,他很难说清这一刻的心情,许是熨帖,许是激动,又或者是旁的什么。 他上辈子活了三十年,也从未有哪怕一刻,受人庇护至此。 陆尚很想说一声好,好好享受一把被人养的滋味,但—— 他忽然笑了,抬手用力揉了揉姜婉宁的脑袋,无视她眼中的错愕,扬了扬下巴:“怎么,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一个小丫头养?看不起我不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陆尚打断她,转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是想赚些钱,但并非是全要靠你,我是想着不着急科考,那就有大把闲余时间。” “趁着这段日子,咱俩锻炼锻炼身体,再鼓捣鼓捣赚钱的活计,三五个月时间,多了不说,赚个三五两总是可以的吧?” 姜婉宁满心狐疑,似是在判断他言语的真实性,又好像是在疑惑陆尚怎么变了性子。 而她前些年从未为银两发过愁,要为银钱发愁了,又没了赚钱的自由,自然也不清楚这所谓的三五两银子,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来说,有多难存下。 半晌过去,姜婉宁迟钝地点点头:“那……怎么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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