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一闪,她踉跄往前,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得很紧,不留一丝空隙,说不出的让人感觉到踏实。 人世有轮回,兜兜转转,原来命运早就把人送到了彼此的身边,只是那缺失了的十年…… 晏三合心想,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把那十年的遗憾补回来。 “找个机会把明月接来住几天。” 兄妹团聚? 谢知非想着明月身边的那个二白五,“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她一来,你的眼睛就都在她身上,这个哄,那个心疼的,晏三合……” 谢知非到现在仍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多好的名字啊,他都舍不得少一个字。 “多心疼心疼我,我头发都为你愁白了。” 这人是知道怎么戳她心的。 晏三合突然想到了小时候,他为她做一点事,就喜欢跑她面前来邀功。 那时候,三分难,他硬要说成十分; 而现在,他何止为她愁白了发,连亲人、家业、前程一并都舍了,十分的难,偏只叹出三分的委屈。 “谢三爷,我也绝不家暴家你,以后你管钱,孩子归你管。”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目光含笑:“还有我,一并都归你管。” 谢知非抵着她的额头,眉心很淡的蹙了一下:“那你负责做什么?” “陪你!” 你开心了,我陪着你; 你伤心了,我陪着你; 你富贵了,我陪着你; 你落魄了,我陪着你; 你老了,我陪着你; 你死了,阴曹地府我还是陪着你! 天地间,安静极了。 灯笼暖暖的光从高处落下来,衬得她眼珠像黑曜石一样明亮,有那么一瞬间,谢知非几乎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他们还在海棠院,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后花园的林荫树下。 风一吹,海棠花落下。 她笑容如从前一样明媚灿烂; 他还满头乌发。 …… 一连数日,京城都是阴雨绵绵,下得人心头发霉的同时,也瑟瑟发抖。 这样的雨夜,春风楼本来是没什么生意的,偏偏有两个客人,天天来春风楼里喝酒。 而且一喝,就喝到很晚。 若是别的人,掌柜早就赶了,偏他们一个是裴太医,一个是谢府大爷,都是惹不起的主。 包房里。 裴寓一口酒下肚,哽咽道: “那小畜生我辛辛苦苦养他二十一年,到头来养了一场空,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出娘胎就把他给掐死,省得祸害爹娘。” 谢而立满嘴苦涩。 半个月前,他从小叫花手里收到一封信。 信是老三的笔迹,说他跟着晏三合远走高飞去了,对不住娘,对不住大哥,请娘不要伤心,更不要惦记,就当没生养过他这个不孝子。 他惊得不敢相信,立刻跑去裴家一问,才知道裴寓也刚刚收到了信—— 裴明亭跟着李不言远走高飞了。 高门世家教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着调的事来? 他和裴寓根本不信,立刻赶去别院。 别院里朱青在养伤,丁一和黄芪在一旁照顾。 汤圆则不知所踪。 他揪着三人衣襟逼问。 哪知怎么问,三人都说不知道三爷去了哪里,还反过来哭着问他和裴寓,主子怎么把他们也抛下了? 于是,他和裴寓直奔皇陵,求见太子。 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太子才来。 他们把事情一说,太子怔愣半晌,说没有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人。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很多事情回头细看,其实都是有迹可寻的。 那日老三嬉皮笑脸的来,嬉皮笑脸的给他银票,嬉皮笑脸的让他要有当家人的样子…… 怕是在道别吧!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娘哄哄就能松口了,为什么还要和晏三合远走高飞?朱青那么重的伤是怎么来的? 还有。 太子见到自己和裴寓,为什么让他们硬生生等了两个时辰?脸上的那一抹冷淡又是从何而来? 更有。 好好的,太子为什么连兵权都被皇帝卸掉了?还要守三年的皇陵? 太子的落魄和老三、明亭、晏三合他们的离开,有没有关系? 显然是有的。 但谢而立和裴寓不敢问,更不敢查,因为别院书房的门上,窗户上,都贴上了太子府的封条。 他和裴寓只能安抚好家人,独自在心里焦灼着,煎熬着,也暗暗等待着。 又等半个月,小叫花又送来一封信。 信上只一个字:安! 裴寓那头也如此:安! 正是因为这一个安字,他和裴寓才一连数天来春风楼里买醉消愁。 两人都是官场上的人,不辞而别又偷偷往家中报平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两个孩子的离开,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意味着他们的行踪不能让某些人知道。 谢而立拍拍裴寓的肩,“叔,回家吧,明儿不用来了,五天的时间,够了。” 借酒消愁的戏码,是演给某些人看的。 他和裴寓并不知道某些人是谁,但为着那两个小畜生,他们不介意做个失了亲的伤心人,陪着演一场。 “回家,回家!”裴寓点点头,背过身偷偷抹了一把泪。 谢而立看得心酸。 戏是假的,但泪却是真的。
第954章 暖和 谢小花等在二门口,见雨中有人打伞走来,神情一阵恍惚。 但他心里知道,不是小崽子,小崽子走路从来昂首挺胸,跟阵风似的。 他迎上去,“大爷,朱青和丁一等您好久了。” 谢而立微颔首。 少倾,书房的灯亮起来。 朱青和丁一上前行礼。 谢而立的目光落在朱青一瘸一拐的左腿上。 “你们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你们,老三一时半会怕不会回来,说说吧,都有什么打算?” 朱青:“大爷,小的想留在府里,便是看个园子都乐意。” 谢而立忽然想到前几日谢总管说他老了,想在府里找个接班人,眼前这人…… 老三身边最得力的,做事妥妥贴贴,不仅如此,锦衣卫府,五城兵马司他都很熟。 谢家目前这个情况,外头正需要这样一个人周旋着。 他当机立断:“看园子是大材小用了,以后你就跟着谢总管吧!” 朱青眼眶一下子热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醒过来,黄芪对他转述三爷的话—— “你告诉他,让他把身子骨养好了就去找谢小花,让他替谢小花养老送终。” 跟着谢总管,应该能常常看到她吧! 朱青哽咽道:“小的,多谢爷的恩典。” 谢而立点头,目光看向丁一。 丁一忙道:“小的想赎身,到外头做些个买卖。” 末了,他看了看大爷脸色,嗡声道:“小的和黄芪约好的,要一道出去闯闯。” 谢而立眉心重重一跳,颤着声道:“你们打算……去哪里闯?” 丁一:“南边。” 南边? 晏姑娘来的地方。 老三他们在那里! 谢而立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住了翻涌的情绪,“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丁一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三爷那天的叮嘱。 “你给我哥请辞的时候,可以在末尾的时候带上一句和黄芪约好的。” “如果他追问你打算去哪里闯,你就回答去南边。” “我哥是个聪明人,多多少少会悟出些什么来。” 爷啊,还真被你料准了。 丁一:“大爷若是同意,小的过几天就动身。” “同意,同意,你……” 谢而立放在膝上的双手握了握拳,稳了稳口气。 “……你和黄芪打小认识,以后在一处要好好的,闯不闯得出名堂都无所谓,关键身子骨别糟蹋了,要常常惦记着家里,家里人都盼着你们好呢!” 丁一再笨也知道这几句话,大爷是说给他背后的人听的。 他双腿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大爷放心,这话小的记在心里了,也会同黄芪说的。” 谢而立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匣子,打开,取出几张银票。 “穷家富路,这几张银票你带在身上,别饿肚子,别冻着,每天都要好好吃饭。” “多谢大爷,小的再给大爷磕三个头。” 是为三爷磕的。 …… 得了老三的落脚点,谢而立不仅没喜,反而又添了一层担忧,气候习惯不习惯,吃的住的习惯不习惯…… 枯坐半晌,才回了内宅。 回去雨势更大,青石路上空无一人,不知道是不是谢而立的错觉,好像老三一走,把这府里的热闹也一并带走了。 远远看到方洲院透出些亮光来,他莫名觉得心头一暖。 他走进院内,有丫鬟眼尖,喊了声“大爷回来了”,片刻,朱氏匆匆迎出来。 “怎的还没睡?” “等你呢。” 朱未希上前脱下他沾了雨丝的湿衣,又命丫鬟取热汤,给大爷沐浴更衣。 谢而立从净房出来,一碗热腾腾的药就摆在桌上。 这几日换季,他染了些风寒,夜里总有几声咳嗽。 “药要趁热喝。” 朱未希已经上床,抬头叮嘱了一句话,又去看手里的账本。 “这几个月老二那头的进项多了一成,改明儿大爷要不要问一问,这一成多在哪里?” “不用问。” 谢而立一口气喝下药,额头腾的冒出热汗来。 “他给的,你拿着就好,不早了,睡吧。” “嗯!” 灯灭,屋里暗下来。 谢而立喜欢这样的黑暗,不用再戴着一张假面,强颜欢笑。 身旁的女人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对了,今儿大哥派人来,说卦象显示是大吉,让你不要担心。” 人到无能为力时,只能求神算卦。 这卦一月一算,回回都是大吉,谢而立不知道是大舅哥是故意哄他,还是真就算得这样,总之又安心了不少。 他也转过身,面对着她。 “娘今儿怎么样?” “吃得倒不少,就是这雨下得她心烦,站在老三院门口抹泪,我劝了好一阵,才把人劝回去的。” 娘那个脾气,哪是能劝得住的。 谢而立叹了口气:“这段日子让你受累了。” “受累的是你。” 朱未希也跟着叹了口气:“外头的事要操心,老三的事要操心,府里的事也操着一份心。” 是啊,一家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方方面面都要兼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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