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又遭了他的不满:“离这么远作甚?当朕挨那群老头的骂还不够多?朕是什么脏物不成?” 大哥您没事儿吧? 这下给简昕直接气笑了:“您怎么会是脏物呢!?您可是我们大梁大名鼎鼎,集权柄、荣誉、金钱于一身的京城第一钻石王老五——当今圣上啊!” “你又在疯言疯语些什么?” 季柕的眉头拧得更紧,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想到现下时间紧迫,便也顾不得了,只是嘱咐道:“你跟在朕后面,不准太近也不许太远。一会儿乖乖站在边上看着,若是在众人面前出了糗,朕可管不得你。” 简昕从鼻腔中哼出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朕在同你好好说话,你‘哼’是什么意思?” 她只得再道一声,催促:“臣妾知道了!皇上快走吧!” 这态度着实是刺得他有些不满,这时边上的宫人也忍不住提醒:“皇上,吉时快到了。” 季柕只得作罢,凤眸微睁瞪了她一眼,挥了挥衣袖背过手,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太和殿,便是恢宏气派的丹陛。 彼时的众官皆已拖家带口候在了自家马车前,见一身玄色的身影从殿内踏出,齐声道: “吾皇万岁!” 这一声,仿若钟鼎相击,越过山川河海,有着摧裂人心的力量,如磐石敲打至在座每一个人的心尖。 往日空旷的广场内此时站满了人,两队肃整的兵马在百官前后齐整列开,赤底黑字的旌旗迎着风展舞,一切都在对他俯首称臣。 “众爱卿平身。” 沉声一句,也好似有千斤般的重量。 丹陛至殿前的阶台上已然放置着一台青铜鼎,鼎前的供桌上摆着猪羊一类的贡品,巫贤等人已经候在一旁。 季柕朝着为首那人点头示意。 便见一列身着奇装、手执异物的人将供桌围了起来。 嘴里吟唱着,手里击打着,绕着桌子或高举双手或弯低脊背,含糊晦涩的声音飘荡在空中,与印象中古人祭祖的画面大相径庭,反倒是更像在跳大神。 听得简昕止不住皱眉,这真的不是什么歪门□□吗? 仪式在最后一声高呼中结束。 青铜鼎将在此供奉十四日,由观星令代为看守,以祈请此行一路安佑。其余众人则是各自登上马车,由前路君引道、后路军镇尾,长龙般浩荡行去。 此番春蒐的目的地是在京城向南的一处林地,背山而地坦,野畜丰富,历来都是皇家钦定的围猎场。 马车刚驶出宫门,简昕便迫不及待掀开了车壁上的布帘。 还未等她拉开木窗,一只纤细的手便唰然横亘在了面前,死死抵住了她的动作。 “娘娘,如今这街上都是人。且不说您身份尊贵,平民百姓当无格目睹您的尊容,再者若是其中混有歹徒,实是防不胜防。”芙秀一把拉回她的手,将帘子又重新扯了回去:“娘娘还是看书罢。” 赵正德办事还算可靠,这袋书自她上车前便已经摆放在了马车一隅。 只是她如今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宫外,一时实是静不下心来读书了:“我就打开一点缝,让我偷偷瞄一眼外面长什么样就行。” 她用手指捻出的间隙几近微不可察,却还是遭到了芙秀的残忍拒绝:“一切以娘娘的安全为先。” “袁西不是在外边吗?我叫他过来帮我看着不就好了,不会出事的啦。” “这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是今日奴婢与娘娘同乘一辆马车。”她将空下的那只手放至前胸,对上简昕的眼神,郑重道:“奴婢真的很怕死。” 简昕:“……” 为了保护这位惜命的人士,她只好暂且放弃了开窗的念想。 主街熙攘,饶是前路军已然疏散开来一条空道,为了不伤及群众,马车前进的速度依旧十分缓慢。 慢到还没走几里路,她的马车便咻咻冲上来了三个人,把一旁的芙秀吓得够呛。 “我就说吧,简昕这马车肯定舒服。”许久未见的闻和卿此刻无比坦然地躺在马车一侧的榻榻米上,眯着眼感喟:“又大又宽敞。” 刘丛踹开他的脚,一脸嫌弃:“死开点,你哥我都没地方坐了。” 钱文静则是在芙秀边上挑了个空坐下,颔首问候:“看来你在冷宫的这几日过得还不错,瞧着脸都圆了一圈。” “天天跑御膳房拿人参泡火锅,能不滋润嘛。”刘丛在一旁搭茬。 “简昕你真够可以的,自己过得这么潇洒。”说着,眼神瞄过面前案几上的茶点,毫不客气地拣来一块马蹄糕往嘴里塞。 看得简昕表情一阵扭曲:“你掏完马粪洗手了吗就往我点心上抓?” “没洗啊。”闻和卿耸耸肩,故意气她。 钱文静点点头:“是啊,都吃嘴里了。” “……靠,你好恶心。” 简昕拍了拍一旁陷入宕机状态的芙秀以示安慰,转头询问三人:“干嘛来的?” 钱文静和刘丛两指点向闻和卿:“他非要拉我俩来的。” “嗐,这不是一个人待着太无聊,聚些人找点乐子嘛。”他拍着大腿坐起身,眼神投向一旁的芙秀:“你这暴脾气宫女要不要先放养一下?” “怎么说话的呢。”简昕白过去一眼:“已经皈依了,不用太避嫌。” “哦,好吧。” 说罢,从衣兜里摸出来一副纸牌,往案面上潇洒一丢:“看我昨个儿熬夜做出来的扑克牌,今日路迢水远,不得好好来上几局。” “我就算了。”钱文静向来对这类桌娱不感兴趣,从腿侧敞开的帆布袋里抽出来一本书,顺势靠坐在了一旁,远离尘世。 闻和卿手上洗着牌,视线在车内环视一周,落在了芙秀身上:“那你来。” 她婉拒:“奴婢不太会。” “没事儿,来几局就会了,我坐你边上教你。”说着,挪了屁股就要坐到对面,中途被简昕横插了一脚又给踢了回去。 “缺心眼吧你,好好洗你的牌。”没看到你一起身人家脸都变绿了吗? 闻和卿捂着腚悻悻坐回原位:“我真服了你这粗鲁的女人,还好老天待你不薄,一来就给你塞了个皇帝,不然谁敢要你。” 简昕冷笑:“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几人间自然的来往,字里行间都流露着熟稔,更别说时不时蹦出来几句大逆不道的话,震得芙秀沉默了一路。 马车行至城郊五里外,车壁被轻叩几下,一道催促的声音自窗外响起:“马上要到地方了,快下来回自己车上。” 闻和卿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牌,对窗外应了声谢。 钱文静合上书在她面前晃了一下:“你这书现在应该不用吧?我先拿走了?” 简昕瞄了一眼书封,摇头:“现在不用,拿去吧。我还带了三大箱的文献,你要是有需要的话直接过来拿就行。” 一旁的芙秀嗡着声提醒:“娘娘的营帐外应当是有重兵把守的,来去应该没那么容易……” 好歹是一国之母的住处,怎么可能容许外朝一个史臣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呢。 “哼哼。”闻和卿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你这宫女,可不要太小看我们的人脉了,唔——” 刘丛立马捻了一块马蹄糕塞在了他嘴里,堵住他的话:“你这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自己人也就算了,但面前这宫女是实打实的土著人,跟他们怎么说都是殊途,能不能同归还真说不准。就算是被简昕归入麾下了,但直接就把秘密暴露出去也太危险了。 “我们先走了啊。” 说罢,刘丛扯了闻和卿的衣领就要把他往下拉,却突然遭到极力反抗。 闻和卿猛拍着这个死命抓着自己衣领不放的手,嘴里疯狂咀嚼,大吞大咽几口后才清空了半张嘴,转头对着简昕道:“我想起来是找你干嘛来的了!” 她不明所以:“你不是来找我打牌的吗?” “不是!是晚上有组织烧烤来着,你记得准备准备,安排一下,到时候会来叫你的!” “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晚上有烧烤?”刘丛顿住了脚步。 钱文静也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闻和卿嘿嘿一笑:“我找你们过来之前刚和他们商量好,你们现在回去应该就能听到了。” 她是真的服了:“你以后能不能把重要的事情先放前头讲了?” “这不是正好着急给你们展示我做的扑克,所以忘了嘛。” “……” “……” 马车外叩墙的声音又重了几分,那声音急迫着低喊:“还聊呢!?再不下来就下不来了!” 半掩的车帘隐约透出不远处葳蕤的墨绿。前方的路有一处大拐弯,前边的队伍都停了下来,简昕趁着马车停下的瞬间一脚便将闻和卿踹了出去: “滚吧,看见你就戳眼。” * 队伍行至郊林不远处。 随着前路军仰马止步,将手中的旌旗深插在先前便准备好的沙堆中,其后长龙般的队伍也慢慢停了下来。 简昕被芙秀搀扶着下车时,只见一列重臣贵胄已经在皇帝身后站成了齐整的一排,凝神注视着摆在营口的一方供桌,同来时丹陛上摆着的那个别无二致。 前不久刚在皇宫里跳完大神的巫贤此时又在供桌旁围成了一圈,边情绪高昂地念着一段咒语,边手握酒盏向两只三角樽里斟酒。 她细细端详着,只觉心底忽而便涌起了一丝十分不祥的预感。 芙秀领着简昕走到季柕的侧后方站定,这时前边的那个巫贤也端着那两盏酒樽朝着他们走来。 一杯交由季柕手上,一杯则是递给了她。 金樽的侧壁上冶炼着精致繁杂的花纹,四方内嵌着颜色不一的宝石,杯内液体澄澈,晃动的水纹中倒映出她懵然的面色。 “?” 简昕不明所以地接过,疑惑地回望了他一眼。 那巫贤对着他们两人一番叽里呱啦,简昕只能看见他嘴上的白颜料随着说话时牵扯的肌肉不停变化着形状,但嘴里冒出来的单词是一个也没琢磨明白。 在他面容严肃地说完一堆鸟语后,便只见季柕也同样正色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侧过身面向她,手握金樽举至半空,示意着朝她抬了抬下巴。 她震惊。 你真能听懂你面前这人刚刚在讲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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