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静无波澜的眸中隐约跳跃着火光。 很烦,想牵个手摸个头都有他。 “这位公子看来是异邦人,初来乍到想必定是人生地不熟,不如且来我府中坐坐?”季柕站直了身,敛了方才面向简昕的神情,出言虽显礼貌,眼底的威胁丝毫没有掩盖。 阿努诃斥笑以应对:“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强行将我捉走,闹得不好看吧?” 季柕的笑意更甚:“这位公子连我们二人放的花灯都能认出来,上赶着拦下,难道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 那灯飞得正好,偏偏半路突然就熄了,偏偏掉了下去,偏偏就砸中了他。 “若这位公子是看着灯落下来了都不会躲,那倒也确实是迟钝得很。”语气温和,但字里行间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阿努诃斥敛了嘴角,好整以暇地与其对视几秒,转而又看向了一侧在头脑风暴的简昕:“这位姑娘不是任公子的妹妹?当日间你时应当还待字闺中才是,不知这位?” “我是她丈夫。” “他是我弟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一方都没能完全盖过另一方。 季柕猛然回首,牙都要咬碎了:“你再说一遍?谁又是你弟弟了?” 简昕绷直了身,目不斜视,诚挚地看着阿努诃斥:“你懂了吧?刚才都是,嗯,慈爱的表现。” 水中的人也十分配合,立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都快憋不住:“难怪。” 看着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始眉来眼去,完全不顾及,季柕抵了抵后槽牙,强吞下涌上喉间的怒火。 他压低了声音,每句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放在朕床头的赐婚懿旨一会儿回去要再拿给你看看吗?招进来给朕的是皇后又不是皇姐!” 多少古董的懿书了你还摆床头?! 无暇顾及这个,简昕也同样放轻了声:“我知道啊!但这是大街上啊!装姐弟也好过是夫妻当街在这啥那啥吧?” 她回头示意看看不远处还聚成一堆不愿散去的观众,在听到她承认是姐弟时,兴趣盎然的八卦意味果真就淡了不少。 季柕收回视线,眼里满是不甘心,气冲冲的视线直接就对上了眼底幸灾乐祸面上却山水不露的阿努诃斥。 他越是耐不住气,脚下那人的眼角便笑得越弯。 活脱跟免费看戏似的。 两人对视良久,季柕倏忽就笑开了:“既然这位公子这么想跟我们二人回府,恰好这洞明河便连着府前不远处的一条街,不如就直接游过去吧?”说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毕竟这位公子看着也挺喜欢待在水下。”
第90章 闹街繁嚣正盛, 简昕和季柕二人趁着人流隐匿而去。 也不知道那北蛮人究竟是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说甚听甚,还真就傻不愣登地逆着河道游了上去, 岸侧还跟着季柕随后派来监视的人。 简昕坐上了车,咬了一口季柕不知从何处变戏法出来的用油纸包着的绿豆糕, 挑着帘子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人游泳时矫健的身姿:“真的要带回宫里去?看着不像是个善茬。” 季柕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腕挑开, 车帘飘忽落下,遮了外头的亮堂的光线,车内顿时昏暗地看不清面庞。 他的下颌线紧绷, 双眉几乎要蹙成刀八字:“一个来历不明的外邦人, 说想进就让他进, 朕看起来有这么好说话?” “那你打算怎么办?”简昕坐正了身, 伸出一根手指将黏在嘴角的渣滓捻去, “定然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放养在外也不安全吧?” “无碍, 朕一直派了人盯着。今晚便先叫他在冷水里游上个几圈醒醒脑子, 游完了回哪, 跟朕又有什么关系。” 季柕对此的态度十分不屑,看样子压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 他的视线落到简昕手上, 话头一转:“倒是皇后今日玩得可还尽兴?吃饱了吗?要不要朕再叫人去买些带回宫?” 车子驶离了灯火通明的主干道,沿着狭小的径路平稳朝前走,缝隙中透进来细碎的亮光, 照得他眸中似有明星璀璨。 简昕将吃完了的油纸揉成一团, 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微隆的肚子,就差直接打一个饱嗝:“还可以, 饱了,不用。” 季柕顾自点点头, 又斜侧了脑袋,想要看清简昕面上的表情。 “那,皇后心情可有好些了?” 简昕的身后就是车壁,空间本就狭小,面前的人忽而便凑到跟前,一时间根本无路可退。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龙涎香,反而是被另一味更为沁鼻的果香压制住了,方才一路又被河风吹散了不少,此时余香幽幽,撩人心扉。 季柕凑得很近,就连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简昕都能清晰可数地看见他眉眼间细长的睫毛。 男人好像很努力地想要看清她,一双眸子大睁,窗外照进的清幽月光好似在他的面颊拢上了一层水波云绸,眼底的水波微荡,布上了细碎的金光。 简昕无比庆幸此时的自己是背着光,好歹能借着阴影掩盖自己无处遁形的微表情。 她不自在地将季柕推开,拉远了两人的距离:“皇上说笑了,我心情挺好的,不牢挂心。” “那天二话不说便冲进朕的宫中一通乱发脾气的不是你?”季柕扯了扯嘴角,“真该把皇后当时的模样画下来的,第一次见有人能哭成那样,难看得不行。” “……好了闭嘴。” 马车一路无阻地驶回宫中,在宫门口下车换成了肩舆。 绕过前朝,途径甘泉门,本该在此下车的季柕敲了敲椅边扶手,抬舆的几个太监瞬间便收到指示,钻回木杆下,扛着一抬,又将他重新抬了起来,慢悠悠地跟在了简昕的后边。 简昕本是想直接忽略身后的人,无奈那道目光实在是□□又直白,生怕不能在她背后烧出一个洞,盯地她浑身都不自在。 恰逢拐弯后便看见了一直等在门口的芙秀,简昕远远地就朝她招了招手,小声催促底下的人再走快些。 芙秀小跑着上来,待肩舆停稳了,便小心扶着简昕的手将她带下来。 简昕的双脚一站稳了地便旋身回头,见季柕也已经下了车,作势就要往她的宫内踏进去。 “等等!”她着急出声,伸了手想要将他拦住。 季柕的脚步闻声一顿,悠悠转过头看着她,等待下文。 简昕笑得尴尬,嘴角僵硬地撑起弧度:“夜深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日不是还得上朝吗?” “嗯。”他点了头,说话好似喝白开水一样轻松简单,“所以朕今夜歇在未央宫就好。” 简昕的手猛然握紧,疼得芙秀当即龇牙咧嘴,强忍住想把手抽出来的冲动。 她干笑:“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还是下次有空再说吧。” 面前之人当即反驳:“这有何不方便的?朕之前又不是没有在未央宫睡过。” 只是上次那一睡,就让她这么直挺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这种酸痛她是真不想再体验一遍。 这头,好不容易掰着简昕的手指解救了自己的芙秀连忙凑到她耳边提醒:“娘娘,隆恩难拒。” 面前的季柕也正等着她开口:“皇后放心吧,朕有分寸的。” 边上不少人正在看着,她一瞬便觉骑虎难下,心里拧巴得不行。 半晌,才憋出一句:“皇上今晚不必去瞧太医吗?” “什么太医?”季柕的表情空白一瞬,“朕身子挺好。” 简昕想了想,念在边上还站着这么多人,顾及一下他的面子,还是走近了几步才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刘太医不是每夜都会来替皇上理疗的吗?晚上我要是在场,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就那种六目对视的尴尬场景,她光是想想就有些一言难尽。 话音落下,她倒是面色如常,反观对面的季柕,恍然失神了一会,倏忽间血色直冲脑袋顶,眼神躲闪神色慌张,那张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顿现手足无措。 简昕关怀地递过去慰问的眼神:“皇上您还好吗?” 相视无言许久,沉默在季柕的落荒而逃中拉下帷幕。 他转身迅速,一头黑发‘歘’一下就打到了她的脸蛋上,自己还不自知地蒙头往前冲。走到一半,猛然回首,一脸羞愤,咬牙切齿道:“朕前天就已经好全了!”言罢,连肩舆都顾不得坐,两只脚走得飞快,在众人愣神之际瞬间就没了影。 简昕伫立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生疼的脸,边疾步进了宫,边心下暗骂不已。 留下一众人不明所以地相互对视,而后赶忙作鸟兽散,小跑着跟上各自的主子。 * 不知是不是那一夜致使某人的自信心严重受挫,反正打第二天起,简昕两地来回奔波,面前再也没出现过他的那张脸。 出宫的那个晚上也像是黄粱一梦,很快便被淹没在忙碌的两点一线的生活中,渐渐在印象中模糊。 史馆的运作已经渐渐有序了起来,内部设立了编撰不同类书的专属部门,也从宫外请来了几位本专业的同学充作老师。教授课程门类丰富,课目多样,好在馆内众人的悟性也高,很快便能掌握其中要领。 一切都在走上正轨,简昕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这几日繁忙无休的埋首工作后,脑袋里沉甸甸地装满了东西,就连再一次见到季柕那张俊脸,都油然而生一股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两人再一次见面,是在北蛮遣使入京的那个晚上。 礼部将接见的宴席设在了御花园后的一处湖心亭,来的都是朝中几位重臣。作为后宫唯一人,当朝的皇后,简昕也无可避免要参与其中。 夜里,凉风习习,明灯挂在四周的亭台楼榭上,坠穗随着风轻摆。湖周特意摆了一圈精心照料过的宫花,倒映在湖边,像是点缀了一圈精雕花边,在月色下泠泠亮闪。 湖面似镜,水波不兴,静若无声。岸边草木凝成的水珠滴滴落下,好似珠玑落玉盘,响声清耳,连着圈圈泛开的水纹渐止。 北蛮一行人前来觐见时,简昕也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久,正止不住打着哈欠,泪眼朦胧,连底下简御史那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忿忿也没能看见。 身坐高位,怎能如此懒散! 背也不直,腿也不合紧,嘴巴还张得这么大! 简御史没眼看,索性挪着屁股转了个方向,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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