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杏终于低下眸,施舍了一个眼神。 “善良?”她摩挲着冰冷的剑柄,略有些轻慢地咀嚼了下这个词,“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算善良,也还是有可能会下地狱的。” 铃杏说罢,挥剑向裙摆上的枯手斩去。 小妖惊叫着松手退却,只能怨毒地看她继续往前走。这个仙门弟子,竟拥有与魔无二的狠心。 铃杏淌过火海,也被烤得有些躁郁,加快了速度。刀山上的每一把刀尖,都穿了一个妖怪,伤口永不愈合,黑色的血污汇流进火海里,像烈油似的能让火势烧得更凶猛。仙门对待妖魔的招数,有时候比妖魔都还要狠辣,属实令人叹服。 三百层的刀山火海之后,铃杏感到迎面吹来一阵寒意刺骨的风,地面却是烫得出奇。她来到千机塔中间的冰火两重,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整齐排列的铁笼,周遭萦绕着浓重得快要凝结实质的魔气。 铃杏以灵力护体,避免受到魔气的影响。 她可不想再经历一回堕魔。 这里关押的都是罪孽深重的妖魔,纷纷挤在逼仄狭窄的铁笼里,而这仅仅容得下脚的,小得可怜的方寸之地,却是他们永生永世的牢房。 比起刀山火海里惨叫求饶的那些小妖,他们显得安分许多,好像深知要逃离此地绝无可能,皆是闭目咬牙,沉默地消磨着这无尽痛苦的光阴。 有妖魔注意到了铃杏,分外讶异道:“我道是哪个倒霉催的也进来了,谁知竟是问剑宗的人,看起来还是个小辈,难道是来陪我们的?” 他们尖锐地哄笑起来,讥声道:“小丫头,你又是犯了什么罪?” 铃杏充耳不闻,沉稳从容地走过去。 某个妖魔见她无视自己,恼羞成怒,从铁笼里伸出手要去抓她的肩,却被她磅礴的灵力倏然震开了去,浑身骨头都近乎断裂,顿时惊愕不已。 少女容貌姣丽,秀眉和婉,柔媚的桃花眼轻轻上挑,精致小巧的鼻尖透出一点粉。她看上去像个娇惯柔弱的闺阁千金,但眸中冰冷锐利,犹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剑意,连妖魔也不敢小觑。 他们安静下来,复杂地目送铃杏远去。 “很奇怪,她不是魔,身上却有着极似堕魔的气息。”有妖魔疑惑地说,“但问剑宗怎么可能容得下堕了魔的弟子?” 另一个妖魔道:“现在不是堕魔而已,以后未必不是。我看这小丫头,潜力无限,若是真的堕入魔道,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角落里,有道声音桀桀笑道:“放心吧,等她堕入魔道的那天,就是我们重获自由之时。” 铃杏一路很是顺利,没有妖魔再敢阻拦,她直接上到了第七百层,这时面前突兀现出一道青铜石门,门环呈饕餮形态,凶兽怒目,露齿衔环。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叩响兽面衔环。 霎时间眼前白光大亮,青铜石门毫无征兆地往里敞开,铃杏什么也没看清,就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她暗道失策,直把刑罚长老骂得狗血淋头,都是自己人,说好的对问剑宗弟子没有限制呢?! … “铃杏,铃杏?”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地将她唤醒,铃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薛遣淮怀里。 铃杏回过神来,反手掐住了薛遣淮的脖颈,凶巴巴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但是她好像受了伤,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也掐不住薛遣淮,倒更像是抚摸他的喉结。薛遣淮愣了一瞬,旋即失笑,拿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薛遣淮语气宠溺,似乎和她这样说话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久违得令她怔忡:“对不起,是我来迟一步,险些让那条魔蛟伤害了你。铃杏,原谅我好不好?” “……魔蛟?”铃杏忽然想起什么,紧张地抓住了手下的被褥,“剑骨,我的剑骨还在吗?” 薛遣淮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还在,你的剑骨还在。别担心,你还和以前一样厉害。” 铃杏惶惶不安地感知了一会儿,真的还在。可是她分明记得,自己在寻龙谷是被魔蛟咬断了剑骨的,而且因为暗算洛夕瑶,薛遣淮还要与她决裂。 现在是怎么回事? 洛夕瑶也受了不少伤,薛遣淮没去看她,反而在铃杏房里,这简直离谱。铃杏试探地问道:“那小师妹呢?” 薛遣淮有些诧异:“你不是不喜欢我和小师妹走得太近吗?”见铃杏僵住,他以为她是关心洛夕瑶的伤势,只不过嘴硬心软,了然一笑,“小师妹那边我已经叫人去看过了,她刚被魔蛟咬断了剑骨,几近修为尽废,但好在没有伤及性命。” 他无奈地说:“你与小师妹一向不和,可如今她也失了剑骨,不能再与你争斗。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孩子,不会同她计较的对吗?” 铃杏勉强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次试图暗算的人变成了洛夕瑶,自食其果被魔蛟咬断剑骨的也是洛夕瑶。现在她才是胜利者,或许她记忆中的过去种种,只是惊吓过度,在昏睡时所做的一个噩梦罢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 薛遣淮后来又与她温存了几句,就被其他弟子叫走,去收拾寻龙谷一战的烂摊子了。 等他一走,铃杏就垮下了脸。 薛遣淮虽然是爱她的,但只是爱那个正义善良的她,但凡她做错了事,也并不会留情。铃杏喜欢他归喜欢他,却不会因为想要得到他的爱,就去做委屈自己的大善人,她可以为了打败洛夕瑶而不择手段,却不可以是为了争夺一个男人。 男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善良的好孩子……谁稀罕当? 铃杏翻了个白眼,看在薛遣淮这些年来比亲生兄长对她还尽职尽责的份上,暂时先不骂他。 还有,她对洛夕瑶的怨念,最主要的还是不甘心被抢走了玄真榜榜首的名号,铃杏可以容忍竹马哥哥移情别恋,却不能容忍有人踩在她头上。 夺冠之仇,不共戴天。薛遣淮把铃杏的真心放在地上摩擦也就罢了,有什么资格叫她别计较? 铃杏辗转难眠,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去了洛夕瑶房里。一切都像是和现实颠倒调转,重伤后无人问津的变成了洛夕瑶,她得知自己失去剑骨,大哭了一场,现在正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 听到有人进来,洛夕瑶警惕地爬起身,一双红肿受惊的杏儿眼瞪着她,显得楚楚可怜。 见是铃杏,她狼狈地垂下眸:“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已经赢了,还想怎样,滚吧。” 也是个很骄傲的人呢。 铃杏走到洛夕瑶跟前,倒没有什么快意,心中的异样感愈发强烈。她说:“不,我还没赢。” 洛夕瑶愣了愣,抬头看她。 铃杏严肃道:“那日玄真大会我守擂,轮到你同我打,因我轻敌,你出言攻我心防,然后趁我失神不备,一剑将我挑下了高台,你还记得吗?” 这件事是铃杏的耻辱,别人但凡提起一个字她都要发脾气,如今居然主动提起,还是在洛夕瑶的面前。洛夕瑶不由看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么痛快的事,我自然记得。怎么了?想报复我……” 洛夕瑶的话卡在嘴里,没敢说完,因为铃杏用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脸,带着诡异的亲昵。铃杏像和感情很好的姐妹在说话,笑容和煦:“小师妹,问你问题,回答就好了,话别那么多。” 洛夕瑶:“……” 这个原著女主怎么比反派还可怕? 既然之前的轨迹没有变,洛夕瑶的实力依旧能够侥幸打败铃杏,那她真的有这么愚蠢,会轻易被魔蛟咬断剑骨吗? 铃杏当时之所以会落入魔蛟口中,完全是因为薛遣淮为了护着洛夕瑶的那一掌,想到这里,她还有些恨得牙痒痒。可是如果作恶的人换成洛夕瑶,薛遣淮也会为了护着铃杏,击出那一掌吗? 铃杏构陷洛夕瑶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早就前科累累,在去寻龙谷之前,薛遣淮已经厌恶极了她。 薛遣淮会出手打她,她觉得合理。 但洛夕瑶却从没有被抓到过把柄,在确定是其图谋不轨之前,薛遣淮是绝对不会贸然出手的。 所以她觉得不合理。 几乎不到一个时辰,铃杏就找出了这个幻境的破绽,哪怕这样微小,却足够致命。制造幻境的主人以为利用她想要打败洛夕瑶,继续稳站神坛,并得到薛遣淮偏爱的心理,就可以让她迷失自我。 可惜,他低估了铃杏。 她本就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 铃杏想要赢过洛夕瑶,是因为自尊心。可是堂堂正正地承认自己的失败,也是因为自尊心。她当时以魔蛟暗算洛夕瑶,其实也说不上暗算,那是在场目睹的其他弟子们认为的。 她是明摆着要算计洛夕瑶。 铃杏作恶,和她行善的时候一样高调。 洛夕瑶见她久久不言,蹙眉道:“你到底来我这想做什么?” 既然知道这是阵法,那么现在应该来找阵眼了。破除阵法的最快方式,就是直接杀掉阵眼。 这个阵眼会是谁呢? 铃杏盯着洛夕瑶苍白的小脸,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眉眼弯弯,笑道:“我当时是来——” “做掉你。”
第八章 “你什么意思?” 洛夕瑶脸色一变,只见铃杏当即拔出长剑,二话不说就要捅过来。她吓得翻身险险躲了过去,奋力挣扎,从床的另一侧滚下榻,往门口跑。 铃杏是真的想要杀她。 洛夕瑶冷汗直冒,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逃! “小师妹,你很不乖。” 铃杏低低一叹,长剑转而挥向旁边的床幔,薄薄的帐绢轻盈地落下来,被她缠在手里,倏然抛出勒住洛夕瑶的脖颈,径直把人拖了回来。她看见洛夕瑶惊惧的眼神,不由愉悦地轻笑起来。 她说:“抓到你了。” “疯子,放开我!”洛夕瑶恨恨道。 铃杏比洛夕瑶高出不少,力道强硬地把她勒在怀里,笑道:“虽然你只是个幻象,但能看到我们柔弱清高的小师妹害怕的样子,也不算白来。” 洛夕瑶被勒得眼前发黑:“你说什么疯话,我才不是幻象!” “你害怕的时候真可爱。”铃杏欣赏着她的垂死挣扎,觉得像一只小白兔,由衷地夸赞。这时房门被人猛地打开,铃杏眯起眼,“是谁来送死?” 薛遣淮站在门口,本是来慰问小师妹的,见状吃了一惊。他拧着眉,不悦道:“铃杏,你又胡闹什么?还不快放开小师妹,她伤得比你重。” “她伤得重不重,关我屁事。”铃杏抢在他开口前,再次打断,“又关你屁事。” 薛遣淮:“……” 洛夕瑶一见到他,宁死不屈的表情就换成了泫然欲泣,眨眼间潸然泪下:“师兄,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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