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月知道公主最在意自己是否被重视,夜间睡下前,趁着给公主拆发梳头时说了一嘴。 李星娆盯着镜面,脑子里正过着风暴,极力刮卷线索,没有应声。 就梦论梦,十七岁这年,她在母后安排的春宴上邂逅一男人。 这男人带着目的接近,用了半年时间,从她身上得到线索扳倒了东方氏。 母亲为救东方氏,多番筹谋,又是因为她坏事,不止让百里氏引火烧身,连皇后之位都丢了。 东方、百里二族相继败落,太子地位不稳之际,父皇病重驾崩,是在约一年后。 之后太子登基,接下来三年,她在那男人的诱导下,以帮助皇兄为目的四处奔波,结果是为他人做嫁衣。 民间对皇兄的怨愤不减,反倒对这个男人所在的党派感恩戴德。 而她和皇兄在这狗男人的故布疑阵中,将另一方势力看作最大威胁,甚至到了大动干戈去铲除的地步,这才有婚宴设局。 然而,那男人并没有按照事先的约定在玄武门诛杀“乱党”,而是放人进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兄被控制,她则成了个活死人,始终没有等来那狗男人的解释。 那个将她设计到死的男人,享着新朝之福,和和美美的与另一位贵女成婚了。 夜里睡下,李星娆脑子里还在发散思考。 关于这个春宴,内里还有说法。 皇后借春宴来为生辰疏忽她的事赔罪不假,但还有第二重打算——她已年十七,该招驸马了。 梦里的李星娆得知这事后,非但不期待雀跃,反而有些不高兴。 除了母后,宫中资历最老的是德妃,其女李婉比李星娆还大一岁,可德妃根本不急,对外总说,只有这一个女儿,舍不得太早嫁。 李婉就更不急了,两人每日上演感天动地的母慈女孝,宫中谁见了不夸赞几句? 李星娆知道这缘故,便觉母后对她并无太多不舍,像是赶着把她送出宫似的。所以春宴时她盛装出席,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傲慢至极。 那些主动讨好的,她连正眼都不给,一转头看上个要命的。 仔细回想一下,母后从头到尾都没有逼她出嫁的意思,反倒是给她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慢慢挑选。 不止如此,母后早就为她定好了出阁后的公主府,那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处宅子,占地宽广,景色建筑皆不俗,为的就是方便她回宫。 就在这时,李星娆脑子里画面一闪——她曾在梦里拉着那狗男人去看过宅子,还同他商量以后每月初几回宫,走哪条路更快。 李星娆蹬了一下被子,懊恼低语:“我真该死啊!” 又在黑暗里举起双手,牵那狗男人的是哪只手? 肯定两只手都牵过。 她双手互击,啪啪啪响了几声,各打五十大板,心里恶狠狠斥责:什么都牵只会害了你! 掌声刚落,雁月急忙忙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李星娆:…… 半晌,账内响起公主温柔的声音:“还没睡吗?” 雁月:“……奴、奴婢今日守上半夜。” “喔,守完早些睡。近来有些倒春寒,别着凉了。” 雁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殿下击掌唤人进来,就是为了嘱咐早点睡觉,不要着凉? …… 如果说李星娆是噩梦刚醒,那么福宁宫上下,则是不知自己到底踏入了一场怎样的梦——殿下她,病了。 哦不,变了。 从前,长宁公主的日子非常简单。 早起请安,用膳,接下来不是在怄气,就是在找气怄的路上,然后由身边人向皇后或太子施放讯号,等哄;再怄气,再等哄,等不到就闹,闹到人来哄,周而复始。 可就在太子告知春宴一事的次日,公主请安用膳毕,转身就去东宫的弘文馆找太子。 公主殿下开新地图了! 别说是馆内当值的,就连太子本人都愣住了,下意识以为她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亲自上门哭诉,毕竟,正常情况下,她都会矜持的等人去哄。 但不是。 她是来借阅的。 弘文馆设于东宫,是太子招募贤才论文议政之地,亦是藏书之所,理论上说,即便李星娆贵为公主,也不适合随意出入。 更何况,她若说一句想读书,皇后能当即给她造一个不输于弘文馆藏书量的书阁。 太子眯了眯眼。 她不对劲。 依照以往的经验,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另有所图,却又憋着不说,等人会意。 但不重要。 顶着一众官员欲言又止的表和亲妹妹亮晶晶、浸润求知渴望的眼睛,太子痛快允了。 不就是想看书吗,随意。 弘文馆内发出一片若有似无的叹息。 在座无不听过长宁公主的事迹,没想到如今都折腾到东宫来了。 有没有人能管管她啊! 李星娆漫不经心的朝着叹息来源处瞟了一眼,眼波流转间,冲太子漾起甜甜的笑:“多谢皇兄,皇兄最好了!” 说完,她小腰一扭,领着人朝高大的书架深处走去。 太子失笑,“你找什么书啊,没头没脑的,索引册子都不瞧?” 书架深处传来女人懒娇娇的回应:“随缘。” 没想到长宁公主真的是来看书的。 她没闹没折腾,甚至没打扰太子和馆内值官,随手抽一册书就能安安静静看好久,反倒是太子,分心往她那里留意了好几次,见她无事人,又转回议事。 其实,太子想的不错,李星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翻几册书的功夫,她已将太子身边的人都扫了一眼,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心里绘了一张脸谱。 这些年,她为了一件旧事耿耿于怀,将最坏的情绪都给了最亲的人。 对母亲,对皇兄,她总是在索取要求,鲜少去主动关心。 从小到大,李星娆受到的教养不比太子差,朝堂后宫的事,她不是不懂,但她不在乎,只在乎自己。 现在不能这样了。 神仙赐下的梦劫忒不靠谱,她暂时还没法帮母亲和皇兄拔除隐患和威胁。 但至少在危险来临之时,她能确定什么人可信可用,什么人得防备处理。 …… 就这样过了两日,东宫内外相安无事,倒是后宫里,对长宁公主这两日的行踪颇有议论,引起了皇后的关注,还特地问了问太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太子神色轻松:“能有什么事?母后,阿娆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她这两日好得很。” 皇后欣慰归欣慰,但对于女儿的心性还是没有抱太大的期待,遂问:“当真没别的事?” 太子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而握拳击掌:“还真有一件事,这段日子忙,儿臣险些忘了。” …… 两日功夫,李星娆已经弄清皇兄那些幕僚的身份。 这些人多是通过科举提拔,或高官引荐直接入仕的寒族,少有几个世家子弟,也是自小为太子伴读来的。 弄清身份不难,但更深入的调查了解,就需要人力了。 这时候,李星娆深刻的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 所谓大权在握,是说话管用,办事有人,泰山崩于面前,也能泰然自若的掌控全局。 可她呢? 大好年华,不用来认真经营自己,反而沉迷于伤春悲秋闹情绪。 太不懂事了! 库房被打开,李星娆走进来。 公主私库,珍宝无数。 李星娆随手拿过一只楠木锦盒,掀盖一瞧,里面是满满一盒大珍珠,圆润饱满,光泽璀璨,每一颗都够寻常的三口之家吃上十年。 白皙纤长的手探入珍珠堆里,抄手一舀,捧起一手珍珠。 手掌偏斜,一颗颗大珍珠又滚落回去,珍珠如瀑倾泻,映在李星娆眼里,而她自己看不见的眼底,亦有权欲无声外涌。 不着急,都会有的。 公主心血来潮要清点库房,雁月和明枝虽感意外,但还是仔仔细细奉上所有账目。 为公主管账守库的是一位姓崔的姑姑,她本是皇后陪嫁,后得皇后恩准出宫成婚,没想遇人不淑,自此心如止水,皇后得知此事,再行恩典,将人找回来,安排来了福宁宫。 崔姑姑做事干练利落,条理分明,过手账册不出丝毫差错,一目了然。 李星娆默默记住了崔姑姑此人,点完库房后便往寝殿走。 她准备回寝殿休息养神,顺便敷一敷脸,争取以最好的面貌迎接明日的春宴。 可没走出多远,李星娆步子忽然一顿。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很小,硌脚。 李星娆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地上。 是一颗金豆豆,圆滚挺立,不知被谁遗漏在这里。 明枝和雁月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是同样的不安。 这下糟了。
第4章 长宁公主李星娆,敏感多疑,自尊自傲,是个矫情的作精。 她受不了自己不被重视,自然也不能忍受自己的恩典被人糟蹋。 这金豆子,正是公主日前赏下来的,福宁宫上下都有。 到底是哪个不长脑子的东西,敢把公主赐下的东西给掉在这里? 李星娆一直凝视着地上的金豆豆,仿佛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就在左右婢女以为公主即将发难时,却听得一声轻笑。 李星娆蹲下,纤白的手指捻起金豆,起身间抬手举起,放在阳光下看。 “运气不错,出门见金,本宫这是要遇好事啊。” 说完,她直接用指腹金豆豆搓捻干净,放进了身上的香包里,无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雁月和明枝目瞪口呆。 就这? 见公主已走远,两人连忙跟上,明枝悄悄瞄了眼公主,试探道:“殿下今日瞧着高兴,可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李星娆嘴角轻扬,眼波流转间涌入少女怀春的娇羞和明媚,没头没尾蹦了句:“你们不觉得,那个姜珣,长得很不错吗?” 姜珣? 两人一听这名字,顿时了然。 这两日公主一直往弘文馆跑,还反常的留意起太子身边的官员,竟然是乍动春心,看上了一个东宫的年轻文官? …… 春宴前夕,李星娆没再跑东宫,安安心心养生一日,睡了个久违的午觉,结果又发了一次梦。 这次,梦境有了细节。 春日宴上,才俊佳人聚集,不知谁提了一议,以颂春为题填词作诗,再糊名誊抄亮出,评出最优。 此类文斗其实很常见,文人雅士相聚一堂,总爱来这么一茬。 可提议的人似乎忘了,这次春宴是皇后娘娘暗中为长宁公主安排的选婿宴。理论上,无论作何娱兴安排,都应将凸显长宁公主放在首位,而非抢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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