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崔述答话,头也不回甩帘就走。 舒念一口羊肉含在口里,囫囵咽了,“这……这就走了?”所以这位苏楼主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崔述拾箸夹菜,往锅子里涮,“吃你的肉吧。” “哦。”舒念想想也是,大好时节,不涮肉喝酒,倒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直把一坛秋月白喝了个底朝天,正待去取第二坛时,却被崔述阻止,“姑娘家,饮酒需有节制。” 舒念酒意上头,抿嘴微笑,“小吴侯不能喝,我替你把你的份儿都喝回来。”仍旧去扒酒坛子。 崔述随手将她扯回来,按在身边坐了,“多谢美意,心领了。” 舒念被他拉得脑中发晕,身子不受控制便往侧边栽倒,一头扑到身畔人膝上,凉滑的衣料拂在热辣辣的面上,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便觉一只手极轻地按在自己鬓发之间,手势轻柔,便如三月的风掠过初绽的花苞。舒念渐觉恍惚,“小吴侯。” 那只手顿了一顿。 “叫我阿述。” 舒念反应有些迟钝,“阿述?” “嗯。” 舒念愁眉苦脸想了一时,“你不是小吴侯吗?” “是。”停了一停,“也可以不是。” “究竟是不是?” “我是阿述。”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六点《杀局》 第17章 杀局 ◎一换三,赚了。◎ 舒念梦里只听“呜呜”风声,睁开眼窗外明光夺目,这一夜工夫,又放晴了?她只觉疑惑,扯了件袄子披在身上,凑到窗边一看—— 好一片白雪世界! 院中一株被雪寒梅,已是红的夺目,更夺目的却是花下那人,暗红的衣衫,黑玉束带,身姿宛然,好似雪中翠竹。 舒念隔着窗子叫道,“怪冷的,做什么呢?” 崔述回头,眉眼在冰雪映衬之下,越发显得肌肤雪白,姿容夺目,舒念只觉胸臆之间一股子说不出的灼热之意弥漫开来,仿佛什么东西活了一般—— 忙一手掩胸,默念一句清心咒。 身后门声“咿呀”,泠泠的寒香扑鼻而来。舒念回头看时,却见崔述正单手掩门,掌中一枝孤峭的腊梅,“小吴侯?” 这一大早在外面采花? 崔述将梅枝递给她,“叫我阿述。” 舒念一滞,还以为自己喝多了作了个乱梦,却原来是真的?伸手去接梅花,指尖与他掌心一触,便即皱眉,“大氅也不穿便去折梅,可冻着了!”随手将梅花掷在案边,拉他到炉前坐下,又添了两块炭。 崔述看了眼备受冷落的梅花,“毫无惜花之意。” “咱们苗疆都是粗人,不懂惜花。”舒念不以为然,“寨子里漫山遍野俱是鲜花,四季不败,有时还摘些来炒着吃,若要挨个怜惜,路也不必走,饭也不必吃了!” 崔述摇头,站起身往多宝阁上取了一只梅雪傲春瓶,注满清水,将梅枝插在当间。 舒念想起一事,“小吴侯,你那酒可是有甚古怪?” “阿述。” “我不敢,求您饶了我吧。”舒念告饶,她这声阿述若是敢叫出口,便是不被苏秀打死,也要被甘书泠勒死。 活着不好吗? 为何要作死? “那便不要唤我。”崔述理好梅枝,将梅瓶移到窗边。 舒念充耳不闻,“我平日里少说也是三五坛的酒量,昨日还没怎么喝,怎么就醉到今天早上?” 等了半日不闻回应,舒念面皮绷不住,只得求饶,“小吴侯。” 崔述安坐不动。 舒念想了想,反正左右无人,忍气吞声道,“阿述。” “知道你酒量天赋异禀,我往坛子里投了百日醉,”崔述眨眨眼,“两颗。” “你——”舒念一手指他,一口气噎在胸口半日顺不过来,区区六年过去,现如今这世道,给人下药都这么理直气壮明目张胆了? 崔述从容道,“昨夜不速之客来来往往,恐惊你好眠。怎么样,吃了两颗百日醉,应是睡得不错?” “你,你,你——” “我什么?”崔述站起身,“快去洗漱,来花厅用饭。”悠然离开。 舒念大吃一惊,摸摸脸颊,这才想起自己打被窝里爬出来便隔着窗子与他说话,脸——还没洗! 扑到镜前揭开袱子一照,镜中一对肿眼泡儿,蓬头垢面一张脸,不由自主一声尖叫,“啊——” 蔫头耷脑地洗漱一番,换了衣裳,舒念鼓起好大勇气才离了厢房。 花厅里长案上摆布了七八只食碟,红泥小炉上煨着一只瓦罐,兀自咕嘟嘟冒着热气。崔述倚案而坐,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两根竹筷,看见舒念,招手道,“过来。” 舒念灰头土脸走到近前。 崔述揭开瓦罐盖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随热气蒸腾而上。舒念大感好奇,探头一看,却见罐子里焖着羹汤,煲着菌菇干笋虾仔之类的鲜物,难怪香得如此别致。 “这是什么?”舒念指了指罐中乌黑细长的一物,“好像头发?” 崔述纠正,“龙须草。” “龙须草?”舒念吃了一惊,“传说中真龙遗物龙须草?” “文火煲了一夜。”崔述取匙舀了一匙,又放下,“你来。” 盛粥舀饭这种事,当然得使唤丫头来——舒念扁扁嘴,盛出一碗先捧给崔述,才盛给自己,尝了一口鲜美非常,赞道,“都说鱼羊为鲜,跟这个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及了。” 崔述捧着碗不动,直到听了她这一声才笑了笑,慢慢吃羹。 龙须草—— 舒念眼珠子一转,“听闻龙须草生在姑余高山草甸,小吴侯来吴山,还带着龙须草?”心里默念一句,甘仙子痴心一片,煞费苦心啊。 “阿述。” 舒念无语,一个称呼,这般执着做甚? 崔述吃着羹,忽然吩咐,“今日唐玉笑在风雨台传授炼器术,你跟都亭一块儿去听听。” 诸山舍会第一日以武会友,后面几日各家大佬分头开坛授课,唐门授炼器术,安岳授拳术,姑余授炼丹术……总之就是个各出高招,教化后辈的意思。 然而谁又会把真正的看家本事大喇喇教给旁人?故而也就各家后辈和初入江湖的小子们值当一听。 况且这世上,论及炼器术,天底下能有人比得过眼前的小吴侯? 崔述刻意打发自己出去……他要做甚? 果然不过一时三刻,苏都亭过来,向崔述行过礼,便向舒念道,“走吧。” 舒念披了大氅,堪堪走到门边,忍不住回头道,“晚间咱们三个一块围炉,喝几杯?” 崔述愣了一下,含笑应道,“好啊。” 舒念一颗心落回肚里,跟着苏都亭往外走,山间积雪甚厚,踩在其上吱吱作响。 苏都亭一路走,一路训斥舒念,“我师父不饮酒,还喝几杯,喝甚么喝?” 舒念吐吐舌,“都亭,昨夜谁来了巡剑阁?” “谁?”苏都亭停住脚步,“舍会期间吴山宵禁,谁夜间去巡剑阁?” 舒念再不想这一位没喝酒的也跟她一般稀里糊涂,摆手道,“无事,走吧。” 两人一路到了风雨台,挨挨擦擦尽是人头,挤得议事堂也人气蒸腾,台上已布置作讲台情状,唐玉笑高坐其上道貌岸然,两侧十个藏剑楼门生并十个西岭门生雁翅护卫。 舒念拣了条板凳坐下,心不在焉地听了一时,总觉自己忽略了甚么要紧事。 宁斯同突然身死,武忠弼主导查案,唐玉笑莫名把火引向妖女舒念,不知道什么人夜访巡剑阁,今天开坛第一天,主讲的居然是西岭唐门—— 舒念渐感不安,向苏都亭道,“我去换件衣裳。” 苏都亭皱眉,“就你事儿多!” 舒念哪里理他,匆匆从侧门离开,一路沿清溪往上,回了巡剑阁,几进院子走遍,不见崔述踪影,花厅内杯箸依旧,炭火却早已冰冷—— 看这模样,应是她刚刚离开,崔述便也走了。 舒念退回厢房找了半日,也未寻着甚么书信之物,茫茫然之际,忽见纸篮之中揉着个墨迹新鲜的纸团,拾了出来,打开来便见绘着一带楼阁,虽是寥寥几笔,却是栩栩如生—— 隐剑阁。 吴山藏剑楼根本之地,隐剑阁。 舒念将纸团藏在袖中,提一口气施轻功急纵,循着记忆往隐剑阁疾奔而去。 隐剑阁处吴山至高处,阁如其名,隐剑之所,隐的却非名剑,而是天下剑谱,和苏氏秘典。 有人用悬火丹的线索引崔述过来?又或者反过来,崔述用悬火丹的线索引对方过来? 舒念一路疾奔,到得阁门时已出了一身热汗,深吸一口气进去,便见一条狭窄的石桥,桥下便是吴山万丈深渊,对面一座小楼依山面涯,古拙庄肃—— 隐剑阁。 舒念右手往腰间一探,握住宝相花匕首,无声出鞘,一步一步挪上石桥,堪堪走到石桥当间,隐剑阁门无风洞开,舒念一眼看清,惊在当场。 阁中空地之上,三个人围着当间一人团团而坐,个个头顶白气蒸腾,竟是高手过招,生拼内力到了内劲外化的紧要时刻。 外间三人面蒙黑布,不知是谁。中间那人红衣黑袍,舒念却是熟得不能再熟,“崔述!你怎么样?” 隐剑阁被四个顶尖高手内息震动,阁门呜呜作响,四人俱无暇说话,舒念仍旧看到崔述双唇一动。 “快走。” 到得此间,无所建树,怎甘心草草退回?舒念咬牙,手持白刃,提步欺上。 阁中三人被崔述牵引,处于一个危险的平衡之中,谁先收手,必定心脉俱断——眼睁睁看舒念杀来,只能大眼瞪小眼,别无他法。 舒念看懂此间关窍,更不客气,心知这一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便将全身内力护住心脉,顶着泰山压顶之势强行欺入,举匕往最外间那黑衣人左后背插入。 一刀毙命。 骤失一人,平衡立破,二名黑衣人直被震飞出去,也不等稳住身形,半空中一声厉喝,一人当头向舒念击下,另一人仍旧缠斗崔述。 舒念眼睁睁看一只手凝着茫茫白气,携万钧之力欺来,百忙中扣了一根牛毛细针,生生迎上——实力悬殊至此,万无幸免,不过这一掌拍上,这货也休想活命,三个死了二个,剩的一个绝不是崔述对手。 一换三,赚了。 一股大力扑面袭来,舒念眼前乾坤颠倒,待得清醒时,却被一人护在怀中,定睛看时,袭击自己的黑衣人直挺挺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眼见是活不成了,还不及庆幸死里逃生且是四肢俱全,又被眼前的情形震得心魂俱碎,“崔述,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龙须草发菜 明天六点《饮冰》,比心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4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