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殊刚想拒绝,就见那神经修士扯开笑,说:“尺道友,你若没有一步,那我可以先借你,你再借她。到时候我师妹直接还我便行。” 随即,他身后的闻云鹤忽傻笑两声。 眼见着又要咯血。 “……”尺殊尽量不去看他俩,对虞沛道,“你随我来。” - 两人避开人群,尺殊开门见山:“那人说你的信息出了问题,是怎么回事?” 虞沛从怀中取出封荐书,递给他。 尺殊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却写“银弋”二字。 他稍怔,抬眸道:“你是银弋?” 虞沛点点头,然后又捏着面具的下端,撕开一小角。 “这面具是定做的,阿兄也知道这事儿,你若不信,可以直接问他。” 她一开始没想告诉他。 但他和银阑交好,如今银阑估摸着已经知道她隐瞒身份进入学宫的事了,那往后也必然瞒不住尺殊。 那就干脆直说。 尺殊又看了眼荐书:“既然已有了荐书,为何要改换身份?同你一般,烛玉也瞒了身份,不过未改面貌,也不曾更换名姓。” 虽这样问,但他心中已有定夺。 毕竟烛玉不会轻易与人走近,银阑先前也跟他提过一嘴,说是在御灵宗找到了妹妹。 “这便是私事了。”虞沛眉眼稍弯。 尺殊只觉她这模样很是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他压下那股子怪异,语气缓和:“我与你兄长认识多年,见你却少。上回见你,还是在你九岁的生辰宴上。” “是吗?”虞沛将信将疑。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如今既来了学宫,便安心求学。密告一事,我会查清楚。” 尺殊见惯了大风大浪,眼下已琢磨出些许眉目,他将荐书递还给她。 “我也算得你半个兄长,若遭人欺负,可随时找我。” 虞沛应好。 话是这样说,他拿剑砍她的时候,可比谁都狠。 而就在她转身时,衣领翻动,露出了白色绢帛的一角。 尺殊目光一扫,刚好瞥见那模糊的白色。 一些记忆忽然涌上心间,他眼皮一跳,叫住她。 “等等。”
第56章 ◎新舍友◎ 虞沛脚步一顿:“怎么了?” 天色太晚, 仅侧过身,那小片模糊白影就又掩藏在了衣领底下。 尺殊收回视线。 应是他多虑了。 银阑的妹妹,如何会上山窃取心脏。 他面色如常道:“没什么。” - 两人回去时, 那些弟子正吵个不停,多半是要樊侑山说清楚哪儿有问题的。 樊侑山却是寸步不让, 见尺殊回来了, 更是理直气壮。 “尺师兄,如何?”他一改嚣张态度, “需要我叫人来赶她走吗?” 尺殊语气冷淡:“她带了荐书,便是道君在此,也无权赶人。” 樊侑山笑容一僵:“师兄,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尺殊却未解释,向另两个弟子道:“卷轴。” 那两个弟子愣住, 忙递上卷轴。 “剩余信息我来核查,你们几个可先回去了。”尺殊打开卷轴,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事我会上报祖晔道君,如何处置,由他来定夺。” 樊侑山以为他是说让祖晔道君处置虞沛,放了心。 他就说么。 尺殊这认死理儿的, 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事。 他就又多问了一句:“尺师兄, 我晓得了——那虞沛呢?是让她去飞槎旁等着,还是暂且住在客舍?” 尺殊抬眸:“你似乎有所误解。要处置的人, 是你。” 樊侑山愣了。 什么? “为何?!”他急道, “信息有误的是她, 怎的就要处置我了?” “调查不清便行事, 是为一; “滥权渎职, 为二; “并有公私不分之嫌。” 尺殊稍顿。 “如此,可还不解?” 对上那冷淡眸光,樊侑山竟觉无处遁形,心底藏着的那点儿小心思也仿佛被尽数看穿。 他的脸色白了又青,许久才言语急切道:“尺师兄,这事有误会,我可以解释,我——” “无需对我言说,道君自会盘查。”尺殊打断他,又望向其他人,“学宫不留心术不正者,若一而再再而三,当逐。” 他公正分明的态度引来不少好感,有不少新生低声私语。 “这师兄是谁,好像没听说过。” “哎呀,人族没有,就往鬼界找嘛。他是鬼族少主,平时不爱露面,你不知道也正常。” “人就是不能比,要我看,他才有师兄的模样。” “一心向道,自然不会把心思都放在蝇营狗苟的事上了。” 他们说话没压着声儿,不怕被人发现似的。樊侑山尽数听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突然抬脸,朝新生里狠瞪一眼,也不知在望谁。 这之后,尺殊帮他们所有人仔细核查了信息,又领着他们去了天录斋的寝舍,这才离开。 经过这一番折腾,虞沛提着行李找到寝舍时,日头已完全沉山了。 按尺殊说,新生是每两人同住一间小院。小院里分南北两间住舍,并有灶间、柴房,供还没辟谷的弟子用。 她推开小院的门,不大确定地往里探了眼。 姜鸢原说想跟她住一个小院,但寝舍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她俩没能在一块儿。 也不知道她分到的“室友”,会不会和原书里女二的一样。 正想着,她忽感受到身后有气息迫近。 虞沛转身望去。 朦胧夜色中,一个瘦高的女修走过来。 她最先注意到那女修的眼睛——倒不是因为别的,那女修竟戴了个厚重的水晶镜。 穿到这本书里后,虞沛还是头回遇见戴眼镜的人。 也是凭借这副水晶镜,她一下就对上了这女修的身份—— 晏家的小女儿,晏和。 在原文里,她的存在感不高,跟女二的关系也不算好。女二为了偷取心脏,到学宫后偷跑过几回。为了这事,晏和跟她闹过不少矛盾。 晏和提着个精致箱子,在她身前站定。 有架在高鼻梁上的水晶镜作挡,她的眼神模糊不可见。仅能瞥见那薄唇一启一合,道:“要进去吗?” 语气很冷。 但这冷意又与姜鸢不同,带着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疏远。 虞沛怔了怔,随即听出晏和是在说她挡住了院门。 “噢,是要进去。”她往旁避了步。 晏和没应声,也不再看她,拎着箱箧就进门去了。 从头到尾,都是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虞沛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挠了下面颊,便跟着一起进去了。 进了寝舍,她刚把东西收拾好,烛玉就找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小包袱。 “你怎么来了?”虞沛把烛火放到桌上,伸直腰时顺手捶了下酸软的肩——那飞槎上的床睡着很不舒服,两夜下来,她骨头都快散了。 烛玉散开布包,里头装了个小箱箧。他将那箱箧打开,从中取出一个按摩用的白玉滚轮。 “下午见你走路僵得很,不舒服?” “是有点儿。”虞沛往桌上一趴,没什么力气道,“按理说不应该啊,我睡的是自个儿带的枕头,可每天都跟落枕了似的,后颈子总僵得很。” 烛玉没法解释,她睡得颈子疼多半是因为这两晚与他共枕。 他一言不发地转到她身后,拿那白玉滚轮按着她的颈子,偶尔捏肩。 力度适中,舒服得虞沛眯起了眸子。 烛火在模糊的视线里飘摇着,她懒懒散散地问:“你和谁分在一个院子里啊?” “沈仲屿。” “沈师兄?”虞沛来了点兴致,“那不刚好,遇见熟人了——你与他说过话吗?” 她很少这么追问一个人。 就连当时在鲛宫面前向她言宣爱慕的鲛人,她也只问了句是哪座鲛殿的。 名字都没过问。 烛玉察觉到一丝异于平常的变动。 “我与他不熟。”他语气平平,“怎么,你有事找他?” “那倒没,就是觉得他这人挺好玩儿。以往我还没碰见过他这样的人,不知道他独处的时候是不是还给自个儿讲冷笑话。”虞沛把脑子放空了,每个字儿不假思索地往外蹦。 烛玉将她认真思索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说的每个字儿都让他近乎本能地感到危险。 还有股烦躁莫名涌上。 够了。 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姓。 更不想听她说那人如何有趣、如何引她注意。 虞沛还在继续:“不是说他平常说的那些话,就是他这人很有意思,也很……好。” 她原本想说温和,可又觉得不大的当,干脆挑了个笼统的说法。 够了! “沛沛!” 烛玉陡然出声。 那声唤叫像极失控后的宣泄,每个字都落得重,令虞沛一愣。 “怎么了?”她听出不对劲,问得有些犹疑。 烛玉手中动作已停,语气仍旧压得平静。 只是眸光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渐渐郁沉。 像是沉沉暮色将明亮的天缓慢劈开一线阴影,漏出狂乱的晦暗。 “没什么。”很快,他又恢复平静,连声音都变得朗润,“没怎么听你聊起过别人,所以有些新奇。” “噢。”虞沛信以为真,又趴了回去,“我也觉得挺新奇的,人族与鲛宫似乎有很大不同。” 说话间,他已经放下了白玉滚轮。一双大掌抚在肩颈处,暖烘烘的,酸痛渐缓,反捏来倦意。 烛玉又按了阵,余光瞥见她闭着的眼时,停住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连瞳仁都不曾有半分颤动。 良久,他伸出手,指尖与她的右颊越靠越近。 可就在碰着面颊的前一瞬,虞沛忽然睁开眼。 ! 她被突然靠近的手吓得不轻,倏地坐直,后脑勺撞着他的前胸,把睡意也给彻底撞没了。 “你干嘛啊,吓我一跳。”虞沛拧起眉揉着后脑勺。 烛玉这才回神。 “你脸上沾了些灰,许是方才收拾东西弄的。”他收回手,面不改色地撒谎。 “真的?”虞沛捞过铜镜,盯着脸看。 可烛火太暗了,什么都瞧不清。 她索性丢开镜子:“没事,待会儿洗洗脸就成。” “嗯。”烛玉模糊不清地应了。 - 深夜,烛玉难以入眠,望着黑黢黢的房顶。 偶尔瞥过视线,瞧一眼紧闭的房门。 不知她今夜会不会过来。 先前在池隐城和飞槎上时,他俩的房间离得近,她能找到他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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