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她说,“那会儿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多言谢。” 霍小承慌忙摆手:“不不不,当是我们言谢才对!我薛师兄是个爱较真儿的,当时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没事。”过往的事她早忘了。 话落,那几页纸恰好传到虞沛手上。 她接过一看,除了那富商,另外还有两人,都没贴小像。 卞映禾。 刚满十五,是某县令独女。 后面还特意注明了,这人身子骨弱,患有腿疾,需时刻照料。 另一人的信息十分简单,只写了名姓和年纪—— 虎子,十二岁。 闻守庭哼了声:“一个病秧子,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所幸我抢得快,不然还得担上大麻烦。” 他咬死了那富商不放,剩下两组倒都不在乎护送谁,索性抓阄。 最后虞沛他们抓着了“虎子”,沈仲屿三人则负责护送卞映禾。 - 翌日一大早,赵师姐就领着一行九人乘飞槎离开了学宫。 行了约莫三个时辰,坐得他们腿脚都麻了,飞槎终于有了落地之势。 虞沛隔着云雾朝下望去,远瞧见好些豆丁似的人影——不出意外就是钟福易他们了。 她坐得头晕,却也发现底下的人有些对不上数。 一、二、三、四、五…… 怎么不止三个人? 从哪儿多冒出来的? 随着飞槎离近地面,她竟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银仙师怎么也在?”虞沛捏紧了储物囊的袋口。 她还没找着机会把毛团儿送回去,只能带在身边,希望不要叫他发现。 “银仙师?”原本愁眉苦脸的闻守庭听见,登时跳起,语气兴奋,“在哪儿?他是不是也和我们一起去?太好了!我可听说他是鲛人一族,有他在,还有什么妖敢近我们的身?!” 虞沛睨他一眼。 敢近你身的妖可多了去了,你后面就站着一个。 赵师姐说:“银仙师的确会带着你们去黄粱城,但他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 不会干涉?那能起什么用! 闻守庭瞬间苦下脸,恼捶了下船沿。 待飞槎落地,他最先跳下船,生怕被人抢了似的,拔开嗓子就喊:“钟福易在哪儿?” “诶!在这儿!”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人站出来了。 “你是钟福易?”闻守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瘦长男人,面露狐疑。 穿得倒富贵,但面黄,双颊往下陷得厉害,耷拉的眼尾将无神的眼遮去大半。 跟那小像上的富贵相沾不上半点干系。 “是嘞,正是!仙家有啥子事?” 他口音杂,乱七八糟地搅在一块儿,让闻守庭愣了一愣。 他不快皱眉:“怎么回事?你与这画像上天差地别!” 钟福易干笑两声:“仙家莫怪,这不走南闯北,画得俊些更招人信嘞。” 闻守庭暗啐一口奸商,又看了眼他怀里的娃娃。 估摸着四五岁,胖乎乎的。周围这么多些人,他也不怯,低着脑袋玩颈子上挂着的财神爷金坠。 他道:“倒稀奇,头回见不挂平安锁,挂财神爷的。这么个小娃娃,你要他发什么财?” 钟福易又好脾气笑道:“仙家莫怪哩,打小这样养着,长大才坐着趁钱嗦——小秤儿,快叫速速!” 闻守庭听得头都大了。 小孩儿抬起脑袋,糯糯唤了声:“速速好。” 闻守庭:“……” 原来是叔叔。 “你!” 算了算了。 想着面前两人皆是寻常百姓,他硬生生压下怒火。 “这小孩儿你也要带去?”他问。 “对嘞。”钟福易客客气气的,“屋里头没人看着娃娃,不放心。” 闻守庭欲言又止,心底不断默念着“算了算了”。 至少比那两组省心。 他斜过视线,落在另两人上。 那叫卞映禾的小姑娘窝在轮椅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活像截削了皮的竹枝子,又白又细,看得人心惊。 许是出行不便,她还带了个丫鬟和侍卫。 另一个叫虎子的男孩就更不用说了,那草纸上写着他十二岁,可眼下一看,跟七八岁的小孩儿差不多。 瘦、黑、矮,浑身的肉估摸着还没小秤儿多。 闻守庭心觉奇怪。 之前听赵师姐说过,去黄粱城许愿得先寄钱,至少也得十两白银。 这么个衣服都要打补丁的小孩儿,哪儿来的钱? 没作多想,他便抛之脑后,心底生出几分快慰。 还好选了那商贾,相比起来还是最轻松的了。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闻守庭忽觉神清气爽,“早些到了也好先歇息歇息。” 银阑走至溪旁,吐出两字:“即刻。” 即刻? 闻守庭一愣,随即看见那条溪流竟像被人劈裂一般,纵生出一条漆黑的长洞。 “走罢。”银阑没多作解释,抬步踩进了那洞里,身影逐渐消失。 等、等等!这黑洞是怎么回事? 里头是什么东西? 闻守庭傻了。 但虞沛已经紧跟而上,轻巧跃进洞里。 再后面便是烛玉。 有前几人做了示范,其他人也都稳下心神,接连跟上。 “等等我!”眼见洞口逐渐变窄,闻守庭撒开了腿往前跑,赶在那洞口闭合前跳了下去。 跳下的瞬间,脚底陡然窜起一股凛冽冷意,又攀上小腿、脊背,最后刺进头顶,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他缓睁开眼,这才发现周身景象已变。 放眼望去,天地共色。 两侧雪山连绵,脚下是宽阔雪原。雪原尽头隐见袅袅青烟,应有人户。 他冻得手脚发麻,忙掏出赵师姐之前给他们的御寒符,往衣服里贴了好几张——据说黄粱城天气多变,没到那儿谁也说不准是冷是热。 体温渐渐回暖,他长舒一气。 “黄粱城周围设了结界,最近仅能到此处,再往前走一里地就到了。”银阑言简意赅,“暂且用御寒符顶着,等进了城再更换衣物。” 其他人应好,顶着风雪往城里赶。 银阑在前开路,他生得高大,小虎子紧跟着他的鞋印儿踩,风雪也被挡得干净,走路倒不费劲儿。卞映禾由侍卫背着跟在后面,轮椅早被银阑收到了储物囊里,也行得稳妥。 但这印子叫好些人踩过,压得紧实,后面的要再走不免打滑。 滑过两回后,压尾的虞沛索性往新雪上踩。 一步下去,能没过半截小腿。 没走多远,那御寒符似也失了效,冰水一阵阵往里沁。 一点雪也想为难住她? 做梦! 她抬腿使劲儿往雪上踩去,嘎吱嘎吱的声响淹没在呼号的风中。 一旁的烛玉扫了眼她打架式的走法,笑出声:“使这么大的劲儿——你这是打算把腿种进地里?” “我——”虞沛刚张口就接了满嘴雪,只得拎起衣领挡住嘴,“我力气足得很!” 说着,又往前快跑了两步。 烛玉突然拉她一把,两人本就走在后面,这会儿更是慢了一步。 “怎么了?”虞沛警觉,四下张望。 是不是发现什么异常了? “不好走?”烛玉松手,低声问她。 虞沛摇头。顿了半晌,又诚实应道:“其实有点儿。” 她实在没想到黄粱城是这等严寒天气,雪也厚,她穿的是平日里修炼用的鞋子,鞋口浅,着实不好走。 烛玉伸出手去,掌心平摊:“我也不好走,牵着走要好上许多。” 虞沛面露狐疑:“你是不是往手里藏冰渣子了?” 烛玉:“……” 他哼笑一声,突地抬手贴上她的后颈。哪怕还有头发隔着,虞沛也感受到了彻骨寒意。 “嘶——”她被冰得跳起来,随即抓了捧雪往他袖口里一塞,“新年礼提前给了不用谢!” 说着,又往前快跑了两步。 烛玉抖干净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还没有所动作,耳畔陡然落下一声:“就快到了,跟好。” 两人齐齐抬头。 说话的是银阑,看似在提醒大家,实则那双戾眼正冷冷盯着他俩,脸臭得要命。 虞沛:? 可他们一直跟着的啊。 跟得紧紧的。 见他俩没打闹了,银阑才回身。 只是那股郁结之气仍未消散,堵在心口。 这时,他听见闻守庭小声埋怨:“早知道就不把那些衣物送去洗了,这样还能多带两件,也不知道这黄粱城里有没有衣坊。” 银阑记起前天碰到过他一回,是在从虞沛寝舍出来的路上。 他看见闻守庭支使几个奴仆抱着竹篓子往东赶,原是要去清洗衣物。 银阑想起那只被虞沛甩来甩去的枕头,上面沾了灰尘,想必也要濯洗。由是,他问:“学宫里男女浣衣在一处?” “怎么可能?!”闻守庭大惊失色,“我们都住在东边儿,女弟子皆在西边。各有各的居处,哪有通用之说?” 西边? 银阑稍怔。 可那日沛沛不是打东边来的吗? 他低声问道:“东西之间,可有什么界线?” “有啊。”闻守庭答得自然,“就那岔路口,往左走是寝舍,前面再分岔,就是东西两处。” 如此,她竟真逛到那边去了? 银阑眉头稍皱,看来这梦游之症,还是个不小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他怎么就答应了?◎ 快到城门时, 远远就有人相迎。 领头的是个面善瘦高的灰袍老人,身后跟了十好几侍卫。 他笑着上前,拱手道:“殿下远来辛苦, 只是唐大人近些时日在闭关修炼,一时难以离开, 便令我来迎殿下进城。” “无妨。”银阑向来任达不拘, “你是唐管家?” “是。”唐管家又一拱手,“前些年随大人去了趟和绛海域, 实有幸焉。” 银阑不欲周旋,直言:“若要上山祈愿,当如何?” 唐管家:“请殿下和各位仙家先随我去。祈愿之前还需花些时间做准备,今日不若暂在府中歇息。” 银阑应好。 一行人入了城,直奔城主府。 虞沛还没忘记赵师姐说过黄粱城里可能有异, 没休息多久,就约着烛玉和霍小承出了府。 城主府坐落在黄粱城的东方, 背靠高山。 白雪漫天,唯有城主府后的那座高山一派葱茏,鲜绿如春。 黄粱城不大,仅一条主街,两侧如叶脉般横生出不少小巷, 衣坊客栈、酒肆茶铺……店铺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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