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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和凌子大道理讲的铺天盖地，在也就刚好识字的孤家姐妹耳中，和鸟语调啾也没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对孤衾寒说了句大实话：“济学入铎传道后，识字的人会多上很多，农学锻造诸法也不必都由你们姐妹亲自来看着了。” 孤山岚本来听得头昏，闻言一个激灵，当即拍板：“好！” 原来是在培养帮手，早说啊！ 纪子反应过来，铎国不兴文教，和其他国家不同。当即改变策略，掏出几本精心编纂的寓言册送给二人。 孤山岚翻得兴味盎然，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她挑出一本花花绿绿、装订精美的薄册，“我喜欢这个！” 孟娴抬眼看去，发现竟是言王罗姝的笑话书，封面还写着“赠璟王”几个字。 离开言国时罗姝送了他们每人一本，孟娴闲来无事便喜欢翻看，颇觉有趣，有时甚至会不知不觉看到深夜，却不知哪日弄丢了。 怀疑的目光扫向宁为玉，他立刻化身恭顺夫郎，垂眸敛容，袖手端坐，一副云淡风轻，不染尘埃的样子。 在孟娴转头之后，宁为玉气势陡然一变，目光凌厉地扫向纪子。 那东西害得他夜夜独守空床，早就扔给纪子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了妻主面前。 纪子身子一抖，赶紧抢回笑话书：“这个不能给你，这是言王写的，你若想要，就自己去言国讨吧，她应当会非常乐意。” 孤衾寒深觉不妙，连政事上一贯糊里糊涂的言王都已得道著书，还被显学大宗师珍藏了起来，和自己的著作放在一起。 铎国，确实已到变革之际了。 送众人出门时，孤衾寒忍不住问：“济学的道到底是什么，纪子能否简而概之？” 纪子思索了片刻，回答：“世上本无万全之事，一件事若有九分的把握，世人便都会愿做，有三分的把握，便只有有勇有谋者敢做。但对我们济家来说，一件事若是应做的，便是十死无生，也要一往无前的去做。” “明知不可而为之，为万民之履，为太平之阶，九死无悔，这便是济家的道。” 这一番道，终于落进了铎王心中。 孤衾寒怔立当场，久久回味，而后褪去满身冰冷，郑重地向纪子行了一礼。 “承蒙不弃，铎国随时受教。” 纪子含笑点头：“待新法落成，我会亲自携弟子门徒来此。” ** 夜已深了，众人各自散去。 孟娴打着哈欠，由衷地为这场论道的终结感到高兴。 即便纪子战力极强，堪称宁为玉之下的六国第一，但到底是个半盲的老妇人，每日看青年女将军暴打残疾老妪，实在是太过考验人心了，既不雅观，也不道德。 北地的初冬，空气中带着冰凉的甜味。行至一处庭院时，宁为玉忽地停下脚步：“王爷说得没错，为玉确实和济学甚是相配。” 孟娴一怔，疑惑不解：“怎么忽然这么说？” 寒月如钩，风从西北吹来，细碎的白雪飘忽而下。 宁为玉低笑不语，转身正对孟娴拉开斗篷，将她拥入怀中。 袖中坚硬的九冥转魂鼎横亘在二人中间，他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为玉愿随妻主，即便十死无生，也要一往无前。” “您便是我的道，九死无悔。” 九冥转魂鼎悄然落地，无声无息地砸在蓬松的雪地中。 寒夜之中，两道身影紧紧相拥，温热的唇瓣紧凑，辗转缠绵。 天地皆白，微阖的视线里唯有眼前一人。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放下一切。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密不可分。
第59章 赠礼彼岸 纪子与铎王初定下在议院新法落地后来铎传道, 孤山岚为了早日多教出些帮手来，恨不能每日趴在姐姐耳边喊快学种田，快签合约，每日天蒙蒙亮就来喊孤衾寒起来学习育种、配肥等技术。 作为老师的孟娴也不得不勤奋, 每日披着晨雾而来, 哈欠连天的教授课业。 为了避人耳目, 孟娴每夜都要跑出去在山里埋种，次日再带着孤衾寒进山假装挖到，谎称是野生的粮种。 璟国外事团并未携带粮种, 红薯、花生在这个世界也尚未被驯化，孟娴不得不趁着夜半无人, 动用神力自界外取来粮种, 再偷偷埋在王都外的山中。 看着她们带回来的薯种, 孤山岚惊喜不已：“山里竟有这么多好东西, 我从前都没发现！” “而且，这都入冬了，竟然没冻硬。” 孤衾寒也觉得奇异：“今年虽冷，土层却意外的好挖。” 二人啧啧称奇，孟娴却悲愤不已。 好挖吗？我昨晚刚挖过的。 刚放进去一个时辰, 怎么可能冻硬！ 上天入地，真是没有哪个神比她过的还惨了。 下一个小世界, 她一定要过得悠闲一些。 从未见过的粮种也吸引了凌子和纪子两位老人家。 孟娴好不容易结束教学, 一进门便看到她们手持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吃的喷香。 纪子蒙着眼，吃的满脸都是薯泥，口中含糊问道：“王爷, 你这当真是野种？” 孟娴：“……” 这叫什么话，别以为我就打不过你。 凌子尴尬地咳了一声, 替老友重新组织语言：“王爷，这粮种当真是野生的？” “自然。” 凌子精通农学，不像孤家姐妹那样好糊弄，孟娴不敢多言，尽量淡定的点头。 凌子满面狐疑，皱眉思索了很久，摇头道：“种子是不是野生的我不清楚，但王爷是真的很野。” 能在冬日的山上挖到大量的新鲜良种，便是野人也很难做到。 孟娴不该叫璟王，合该叫做野王，制霸野区，无往不利。 孟娴硬着头皮受了这一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凌子好奇地看向她的身后，问：“宁大人呢，他竟没跟着你？” “没有。” 孟娴也颇为纳闷，自从来到这个小世界，宁为玉几乎像条小尾巴一样，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要跟着，这几日也不知怎的，竟时常不见人影。 凌子面露指责，颇为不赞同地摇摇头。 纪子更是急道：“你整日里忙这忙那，怕是忽略了夫郎。别看宁大人生得高大，又文武双全、入朝为官，这小郎君啊，都一样，希望妻主眼里心里都是自己。” “你听我的，准备点烤红薯，摆个花团锦簇的形状迎接他回来！” 孟娴迟疑道：“这……会不会不太庄重？” “宁大人并非是那种娇滴滴的爱美郎君，红薯香甜好吃，又是你最近忙碌的成果，他定然欣喜。” 宁为玉毕竟是她的夫郎，适当的也该哄一哄。 凌子和纪子皆是这女尊世界的原住民，一把年纪，阅历颇丰，想必不会乱提议。 孟娴犹豫了片刻，便依言准备了。 红绸挽成的花朵上，五个大小均匀，形如纺锤的烤红薯朝着五个方向散开，如同五瓣红梅，正中央放着一碗香甜的花蜜。 孟娴凝神细看，内心满是犹疑：“这真的好看吗，为玉会喜欢？” 纪子自信道：“放心吧，我们这把年纪了，还能骗你不成？” 孟娴心下稍安，耐心等待着宁为玉归来。 ** “你走那么快干嘛！”孤山岚紧着倒腾小胖腿，愤愤道：“你是用完就扔啊。” 宁为玉目不斜视，步履匆匆，“我与王爷一天未见了。” 孤山岚小跑着跟在后面：“我不管，我帮了你的忙，你一定要给我拿到言王亲著的那本书！” 宁为玉捏紧了袖中的雪莲丹，淡淡颔首：“一定。” 铎国边境的天山上，常年积雪不化，是传闻中神明的居所。天山独有的雪莲可净心宁神，益寿延年，是铎国王室专享的秘药。 他不想再在相拥时心悸不能呼吸，强自压抑喘息，不想在夜里辗转反侧，数着错乱的心跳直到天色微晞，盘算着自己还能有多久的寿命。 孟娴已为他用了最好的药，日日不辍，但仍旧收效甚微。 宁为玉希望神明的雪莲能够为他开辟一线生机，哪怕只是多一些时间就好，即便不能白头偕老，也要陪她走遍六国，亲眼看到这盛世如她所愿。 长腿跨进屋内的瞬间，宁为玉凝滞了一瞬。 正中的桌案上，一块红绸大花上铺着五个姿态各异的烤红薯，正中还放着一碗花蜜水，朴实与华丽并存，粗犷和精致兼具。 孤山岚迈着小胖腿，哼哧哼哧的跑进来。 “哟！这是谁烤的红薯，还配了花蜜水。” 她喜滋滋的伸手就要去拿，被纪子“咳咳”两声打断。 即便隔着黑纱，孤山岚都感到了那不满的目光，顿时不知所措的收回了手。 孟娴面色微红，有些不太自信：“为玉，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 宁为玉怔愣了片刻，而后迅速上前端起整盘红薯，笑道：“喜欢，多谢王爷。” 孟娴松了口气，放下心中忐忑。 她本觉得送红薯有些奇怪，耐不住凌子和纪子一再劝说，尤其是纪子一副阅男无数的样子，信誓旦旦的指天保证。 原来这个世界的郎君当真是这样的喜好，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宁为玉心情极好，当即坐下吃了起来。 为了迁就花瓣的造型，红薯每个都不大，他很快便吃了个干净，除了剥好喂给孟娴一个，旁人谁都没分。 “我去净手。” 趁着宁为玉不在，孤山岚忍不住偷偷问出口：“拿烤红薯做礼物，孟姐姐，这个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孟娴诚实道：“是凌子与纪子。” 孤山岚感慨：“两位宗师一生未婚，连小郎君的手都没摸过，你们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啊。” 孟娴：“……” 她就说哪里不对！ 纪子和凌子一副老练的样子，竟让她忽略了这个事实。 孟娴迟疑着问：“所以，妻主应当给郎君送些什么礼物？” 孤山岚托腮思索了好一阵，勉强回答：“话本，银子，炙羊肉？” 孟娴犀利指出：“你是不是也没摸过小郎君的手？” 孤山岚：“……” 她才十六岁，这有什么奇怪的！ 孟娴无奈：“那些都是你自己喜欢的吧。” 孤山岚争辩：“喜欢怎么了？送礼首选对方心爱之物，若他没什么格外喜欢的，就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送给他，如此才能表示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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