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满目惊喜:“当然好啊,求之不得!” 老实说,整本《字海》收录三万余字,四分之三是他不认识的,修订起来非常吃力,他本打算大致修订一版,找个大佬再修订一版,可他发现这工作着实有些为难自己,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文字,尤其是大量生僻字,他备受打击,深感自己刚刚脱盲。 如果“王姑娘”能参与进来,他们就能经常见面了……啊不是那个……这本书就能早点与读者见面了。 于是从这天起,谢韫隔三差五都会来书坊,检查书稿中明显的错误,遇到有争议之处,还要参照权威书籍进行批注,到了下午,怀安带回家去,让怀薇决定是否需要变更。 就这样过了七八日,怀薇和怀莹相互递个眼色,遣退丫鬟,把他堵在墙角逼问道:“帮你修订《字海》的,是不是位姑娘?” 怀安愣愣的:“你们怎么知道?” “批注如此细心,字体如此隽秀,一猜就是姑娘。”怀薇得意的说:“老实交代,是谁家的姑娘?我们认不认识?” 怀安脸上有些发热,局促不安的样子,倒是二人从未见过的。 “天呐,见鬼啦,沈怀安害羞啦!” “你们小点声!”怀安急道。 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向来愿意共享秘密,相互串通包庇。因此怀安也没打算瞒着怀薇,含含糊糊的说:“东郊胡同开了一家私塾,是塾师家的女儿,然后这样那样这样那样……一来二去就熟了。”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哪样哪样啊? “你要是对她有意,要赶紧告诉大伯和大伯母,向人家提亲啊。”怀薇道。 “哎呦~”怀安用脚尖捻着地板,扭扭捏捏的说:“才刚认识没多久,还没确定关系啦。” 可把两个姐姐吓的两腿发软,声音都在颤抖。 “你想确定什么关系?” “你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吧!” 怀安险些跳起来:“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从面相上看,看不出来我是正人君子吗?” 两人面面相觑,一齐摇了摇头。 不过怀安坚持要求保密,两个姐姐在轮番警告约法三章之后,还是答应暂时帮他瞒着。 …… 临近中秋,怀安送给谢韫一套皂坊新出的中秋主题香皂,一盏精致的灯笼,下头坠着的流苏摇摇摆摆,谢韫有些呆呆的。 “怎么啦,不喜欢吗?”怀安问。 谢韫摇头笑道:“喜欢,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也送过我一个灯笼。” 怀安:…… 谢韫没注意他的神色,继续回忆道:“那是很小的时候了,六岁还是七岁?那时真是无忧无虑。” 怀安:??? “说真的,你跟他有点像。”她十分客观的说。 怀安:!!! 他面上十分淡定,心里已经开始暴走了——沈怀安就是沈怀安,只可独一无二,不能为人替身!那小子谁啊,可千万别让他碰见,揍扁他! “你怎么了?”谢韫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极了她家前院里看门的大黄狗。 “没什么。”怀安灌了一大口奶茶,好歹把一腔妒火压灭下去。 “哦,对了!”谢韫拿出一个食盒:“这是我娘亲手做的酥皮月饼,你尝尝看。” 怀安掀开食盒,擦净了手,先递给谢韫一个,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赞不绝口:“王婶婶的手艺真绝!” 谢韫暗暗发笑,这哪里是“王婶婶”,分明是谢婶婶。 她本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怕他知道自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从此不敢再对她如此热络,她跟着爹娘外放多年,曾经的旧友有好些都已经生分了,不想再失去“许三多”这个朋友。 …… 三秋恰半,谓之“中秋”,霭霭停云拥着一轮银盘,光华灿然,静谧皎洁。 中秋是女儿家一年中最期盼的日子,因为每到这一天,女孩子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迈出大门,呼朋引伴,不用遮遮掩掩,不用女扮男装,盛装打扮,游灯市,放花灯,痛快的玩个半宿。 每逢这一天,京城的大街小巷灯火璀璨,鳞次栉比的商铺纷纷扎起彩楼欢门,挂起花灯,争奇斗艳,整个内城亮如白昼,热闹非凡。 恰是秋闱第三场,谢韫的两个哥哥同时下场,正在贡院考试。 谢韫便跟着嫂嫂们虔诚的拜过月神,然后一起出门逛夜市——这一天父母大多不会拦着年轻男女出门。 她今天穿着蜜合色的对襟短袄和马面裙,外套银红色的杭绸比甲,秀发盘成发髻,点缀几样红玛瑙的小花钗,更显面容姣好,唇红齿白。 来到繁华的西长安街,谢韫忽然说:“嫂嫂,我约了朋友,咱们晚一点在寿元寺汇合行吗?” “你一个人不要乱跑啊!”大嫂道。 谢韫一指身后两个丫鬟:“有她们跟着呢,去的是九味坊,酒楼里到处都是人,不会有事的。” 她向来有主见,两个嫂嫂也只好答应她分头走。两个丫鬟轻福一礼,快步跟上了谢韫。 谢韫轻提罗裙,穿过摩肩接踵的街市,来到九味坊门前。 伙计热情接待,问她是否订了座位,她报出“许三多”的名字,伙计便更加热情了,引着她去往二楼,并不是去包厢,而是去了露台的雅座,凭栏可以俯瞰长安街繁华的街景,还能临空赏月。 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毛尖儿,并几道精致的干果点心,便退下了。语琴掩口怯怯的笑。 谢韫问她:“你笑什么?” 语琴俏皮的说:“许公子模样俊俏,又是读过书的,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儿?” 谢韫笑道:“名字和模样都是父母给的,他说了也不算啊。” “可分明是他约小姐来的,怎么小姐先到了,他还不见人影?”语棋朝着楼下观望。 大街上人流如织,人们游兴正浓,街边兜售胭脂水粉、针线绣片的商贩卖力的吆喝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天上!” 语棋率先抬起头来,只见漆黑的夜幕中,星星点点的红色孔明灯冉冉升起,放眼望去,满目皆是,足有数百盏,与璀璨的星月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 游人纷纷驻足,仰头,唏嘘。 谢韫震撼的睁大双眼,两个丫鬟更是激动的拉着手:“太美了,像在梦中!” 怀安从她身后出现,坐在她的对面,满目期待的问:“你喜欢吗?” 谢韫良久才回过神来:“是你放的?” 怀安点点头,虽然他不认识那个六七岁就给人家女孩子送灯笼的烧包小子,但他可以以数量取胜,今天晚上,整个京城的男人都别想比他更拉风! “喜欢。”谢韫笑靥飞绽,天空绽放的烟花,点亮了整个京城。 …… 京城万人空巷,郝家胡同手忙脚乱。 数百盏孔明灯由此放飞,十几个伙计打扮的人却在手忙脚乱的收绳子。原来每一盏孔明灯上都拴着风筝线,待其飞到一定的高度,还要将它们一一拽回。 怀安将每个孔明灯做了编号,要求全部回收,以免蜡烛来不及熄灭就挂在树梢房顶引发火灾。 何文何武直接爬上屋顶,手里拿着长竹竿,将不听使唤的孔明灯一盏一盏打下来,累的满头大汗。 有伙计疑惑的问:“东家是怎么想的?把孔明灯都打下来,愿望还能实现吗?” 忙着记录编号的孙大武擦擦额头上的汗:“在京城地面上,东家想做什么事,还需要问老天爷吗?” 伙计恍然大悟,还是孙掌柜觉悟高哇!
第173章 谢韫目不转瞬的看着漫天绽放的火树银花。 怀安脑子里却放起了幻灯片: 虽说王先生只是个塾师, 但爹娘不是拜高踩低的人,只要家世清白人品好,应该不会反对。 到时候请妥帖的媒人上门替他求亲, 王先生和王婶婶对他印象还不错,应该也不会反对。 然后两家一拍即合,三书六礼,把她迎进家门。接着他要请一个长假, 借“游学”的名义带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度蜜月。 先好好玩上几年,等到了二十几岁,再生一个孩子, 一起把孩子养大, 一起变老, 一起在祖坟里选个好位置埋进去…… 完美。 安华门城楼上宫灯璀璨, 数排几案上摆满精美的食器,整齐摆放着葡萄、石榴、西瓜等时令水果,还有各样精美的月饼点心, 美酒佳酿。 皇家亲眷们在此围坐赏月, 俯瞰璀璨繁华的灯市,只是家宴,没有外臣列席, 太皇太后坐在当中, 皇帝皇后陪在左边,太子荣贺陪在右边, 荣贺单独一张桌子, 只是背上趴着个顽皮的女娃娃, 正在拆他头上的金冠。 皇后朝她拍拍手:“承欢,到舅母这里来, 有你喜欢的芙蓉糕。” 小承欢并不领情,大头朝下从荣贺的肩头栽下来,她很知道自己会被太子哥哥稳稳接住,在一众长辈们后怕的惊呼声中咯咯直笑,屡试不爽。 皇帝看着,又好笑又无奈。团圆佳节,他的好妹妹又丢下承欢和全家人,跟狗道士约会去了……两人每每私会,最提心吊胆的都是他这个当哥的,生怕他们再添新的“战果”。 虽说公主生育子女不太受人关注,可漂亮娃娃生多了,没有一个长得像驸马,迟早会令人起疑。 “随她高兴吧,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再大一点,让她闹她也闹不起来了。”太皇太后一脸宠溺,又看向太子:“贺儿今年也乖,没有跑出去玩,知道留在宫里陪父皇母后过节了。” 一整晚都在带娃的荣贺一脸苦笑,他也不想啊,有个损友不知道在忙什么,又放了他鸽子。 他两眼发直的看着天上银盘——他为什么要说又? …… 怀安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刚刚楼上风大,着凉了吗?”谢韫问。 “没有,我身板硬着呢。”要不是眼下人多,怀安恨不得给她展示一顿拳法。 从九味坊出来,两人又在街上闲逛,买了很多甜腻腻的零食,猜了灯谜,赢了一对大阿福,两人一人留了一个,并肩走着,就足够美好。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二人不知不觉便来到寿元寺,谢韫和嫂嫂们约定在此碰头。 怀安转身要走,又转回来,动动嘴,又转身要走,又回来。 谢韫见他踟蹰,都有些替他着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啊。” “你闭上眼睛。”怀安道。 谢韫轻轻阖上眼睛。 怀安转身看向长兴,长兴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制盒子。怀安当着谢韫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对赤金嵌南珠的发簪,主珠硕大浑圆、晶莹光润,一眼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我知道你不喜欢繁复的首饰,所以选了最简单的款式。”怀安道:“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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