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不要掀我被子!救命啊!有人耍流氓啦!!!” 怀安直接被兄长们掀开被子薅下了床,叫进一众丫鬟仆妇,帮他洗漱梳头更换吉服。 怀安从搬出主院以来,像洗漱更衣这种事都是自己做,从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眼下衣衫不整的,一下子涌进一群女人,他吓得直接窜回了被窝里。 “出去出去!我先穿好衣服再进来!”怀安道。 众人只好先去外面等他。 怀安被折腾的毛都炸了,顶着一头炸毛,哈欠连天的穿好了簇新的中衣,心里纳闷极了,大哥怀远哥和表哥的亲迎礼、两个姐姐出嫁,他是全程参与的,没人起这么早哇。 四更天是什么概念?后世的凌晨两点左右…… “真是见了鬼了。”他抱怨一句,又恍悟大喜的日子不该说不吉利的话,赶紧敲了敲桌子,呸呸呸。 待到换好吉服,去上房见祖母母亲,姐姐嫂嫂们都在,围着他七嘴八舌说笑不停。 许听澜本来想再叮嘱他几句,成亲之后该如何如何,愣是没插上话。 怀安环视一圈,唯独不见妹妹:“芃儿呢?” “去谢家陪新娘子啦。”怀莹道。 “不是……她哥结婚她陪去新娘子?” 有没有搞清自己的定位啊! “时辰到了,该去祠堂了。”陆宥宁催促着。 怀铭怀远夫妇,便拉着怀安,跟着许听澜往祠堂去。 此时天光还是一片漆黑,怀安总觉得哪里不对,时间为什么这么赶? 家祠不同于老家的宗祠,占用了后罩房的三间,只供奉了四世的祖先,香案上摆放灯烛香炉等祭器,沈聿一身公服,肃立在先祖牌位前。 怀安还留心看了一眼,他祖父确实不叫沈拆。 沈聿领着主妇子侄们盥手焚香,一套冗繁的礼仪下来,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敬告祖先后起身,沈聿便沉声训导道:“厘尔内治。往求尔匹。” 怀安须答:“唯恐不堪,敢不奉命。” 随后两位哥哥便一左一右裹挟着他来到前院,迎亲的物什和人员都已到齐,前厅里摆了七八张食桌,一众亲友正在用早饭呢。 来的人可真不少,除了自家的哥哥姐夫们,还有他在国子监中的同窗好友,雀儿山书院的先生们,贺老板、孟老板为首的生意伙伴,书坊的郝师傅师徒,孙大武父女三人,姚翠翠两口子等等…… 自古士农工商泾渭分明,能把这些人聚于一堂还真是举世罕见。 更夸张的是,太子一身便衣混在其中,拉着有些僵硬的顾同聊武备学堂的事——顾同一时还没办法把当朝太子当成刘斗金——好在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怀安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什么恭喜恭喜,同喜同喜……正要一桌一桌的寒暄,就被两个哥哥摁在主桌上,往他手里塞了一副碗筷:“吃吧。” 怀安一大早被折腾的七荤八素,这会儿哪里吃的下,只勉强喝了几口粥,刚要说吃饱了,手里的碗就直接被收了去。 怀铭怀远径直将他架起来拖出前厅,亲友们见状簇拥着跟了出来。 怀铭极有兄长范儿的代替怀安朝各位亲友们作揖:“有劳诸位了!” 众人拱手还礼,纷纷笑道:“乐意之至。” 随后荣贺上前,不容分说将大红绣球捆在了怀安身上,陈甍将同样披红挂彩的月亮牵了过来:“新郎官快上马吧,不要误了吉时。” “不是……”怀安还在懵着——这才什么时辰啊! 结果被连掺带扶的推上了马。 “奏乐!”陈甍一声令下,高亢的唢呐声险些将怀安吓得掉下马去。 “出发!” 吹吹打打的奏乐声中,浩大的迎亲队伍拿着一应家什,跟着接亲的花轿往金鱼胡同而去。 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看,是听说了当朝次辅为子聘妇,可谁家接亲队伍大清早就出门啊?
第202章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到了金鱼胡同, 行至谢家门口。 怀安一路都在担心,这么早迎亲不合规矩,岳父岳母生气怎么办?不让他进门怎么办? 结果来到谢家, 一众娘家人早就等在了那里。不但有三个兄长,还有七八个堂兄弟并谢二哥在庶常馆的十几个同年。他们处于坐馆期间,还没开始观政,除了读书就是上课, 闲的吃饭不用放盐,“班主任”谢彦开嫁女,当然要来围观啦。 怀安看着一大排二甲进士眼前一黑, 密集恐惧症又又又犯了! 众人见到白马上惊慌失措的新郎官, 嘻嘻哈哈的让开一条路。 门方的下人一左一右将中门大开, 齐声唱道:“恭迎新郎官大驾光临!” 怀安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什么情况? 便将队伍迎进谢府,一路都是贺喜声、恭维声,将他这女婿当做座上宾, 毫无为难之态。 怀安有种中了空城计的感觉, 可偏偏这个城他还必须得闯,就连一向招摇的月亮都变得狗狗祟祟,试探的迈进大门, 探头探脑的往里走。 直到畅通无阻的进入正门, 怀安和一众接亲团在影壁前下马,才松下这口气来, 沾沾自喜的向哥哥们显摆:“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人缘, 这就是智慧!” 他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投其所好的贿赂三个舅兄啦, 今日一看果然有效,试问谁接亲有这般顺……利……的…… 怀安整个人僵在原地。 前院没有摆席面——也确实太早了。院子里石桌石凳盆栽奇石, 能挪动的全部清场,显得更加轩敞开阔。只在正中间摆了一副桌椅,并一套文房四宝。 怀安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谢家的三个兄长阔步来到廊下,与接亲队伍相对,开始切入正题。 谢家大哥道:“听说新郎官新考取了北直乡试隶举人,还兼任雀儿山书院山长。” “还有京师武备学堂堂长。”荣贺补充道。 怀安捂住荣贺的嘴,强调道:“副的。” “都差不多。”谢大道:“我们准备了文武各一道小题,想要考考新郎官。新郎官答得上来,新娘但可接走,若是答不上来,我们可舍不得妹妹出嫁!” 怀安还未说话,身后的亲友团们已经开始起哄。 “这可就是班门弄斧啦!”这句是顾同说的。 “我们怀安可有圣上钦赐的“文武兼备”匾。”这句是陈甍说的。 “尽管放马过来,我们接着便是。”这句是怀远说的。 怀安如遭雷击,扭头看向怀铭:“大哥你管管他们啊……” 怀铭朝他笑笑,朗声道:“莫说一道小题,三道大题也不在话下!” 怀安急的跺脚:“这不像你的台词啊!” 对方亲友团已经笑成了凌乱倒伏的麦子,谢大道:“好!那就出三道大题,一道四书义,一道五经义,一道催妆诗。” 只见下人端上写有题目的纸,铺在了院中那张桌面上,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怀安感到天雷滚滚,不是……谁家好人成亲做八股文啊! 可身后的一众亲友看热闹不嫌事大,起着哄将他推到椅子上坐下。 怀安这时算看出来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哥哥们都憋着劲儿报复他呢。 悔啊悔啊,悔不当初啊! …… 谢韫的闺房里,真是团团一派热闹。 她起的也很早,天刚蒙蒙亮就要起来祭告家庙,然后回房绞面开脸,画新婚的盛妆。 她从没画过这么厚的一层脂粉,油腻腻的憋人,她有些饿了,芃姐儿就喂她吃点心,渴了,就用芦杆制成的吸管喝水。 日头升起来的时候,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从二门钻进来,她有些好奇:“怎么这时候就上门了?” 才是晌午,确实不到接亲的时候,便遣两个丫鬟跑出去探寻缘由。 …… 怀安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奋笔疾书,两道时文已经相当于一个院试的题量。 救命啊!娶媳妇儿还要考一场院试! 两道大题,在吉时之前完成已经很紧张了,何况还有催妆诗,还要考什么武题。 难怪这些家伙凌晨就把他拽起来,串通好了在这儿等着他呢! 众人一边看他的热闹,一边在院中闲聊,只有荣贺站在他的身后,背着手皱着眉,一副绞尽脑汁想要帮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 怀安正气急败坏,又不敢得罪两家的任何一位兄长,只敢冲着荣贺瞪眼:“你别干看热闹啊!快帮忙!” “哦,”荣贺想了想,道,“你饿了么?我可以帮你要点饭吃。” “……”怀安道:“我是说让你利用身份帮我控个场。” “身份?”荣贺从前襟里掏出署着名字的红包:“我刘斗金有啥身份?” 嘶—— 怀安也没时间跟他一般见识,兄弟什么的果然都靠不住,万事还得靠自己! …… “八股文?”听到丫鬟的汇报,谢韫猛地一抬头。 为她描眉的喜婆手一抖,画飞了一条眉毛:“诶呀,姑娘别动。” 谢韫只好又坐了回去:“他最怕写这个了。” 两个嫂嫂笑着打趣她:“都说女生外向,原来是真的,还没过门呢,就替新郎官担忧上了。” 谢韫小声道:“我怕他们闹得过了。” “嫂嫂放心吧,我大哥他们有分寸的。”芃姐儿道。 “你大哥他们?”谢韫更糊涂了,自家兄弟拦门,跟对方兄弟有什么关系? 谢韫倒很想取纸笔替他写完,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作不得弊。 她只得对丫鬟道:“再探再报。” “是。” 眼见日头升高又偏西,谢韫紧张的饭都没吃几口。 做功课写文章一向很拖拉的怀安,飞速作完了两篇时文,馆阁体最后都写成了行草。 …… “小姐小姐。”语琴拿来一个手卷:“姑爷作的催妆诗,大爷叫拿进来给您。” 谢韫闻言,松了半口气,又提起了好奇心,相处这么久,还没见过怀安作诗呢! 语琴打开手卷,清晰的念道: 我向神仙问短长, 好女何时配好郎; 爱将云髻饰金钿, 你看鸾凤下象床。 此诗一出,屋内响起一阵称赞声,不管诗作的如何,这种场合夸就完了。 直到芃姐儿用脆生生的声音指出:“这还是一首藏头诗呐!” 众人这才仔细回味,一时间,屋里年轻的姑娘媳妇都不禁红了脸。 “姑爷真是……”太直白了吧! 谢韫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她早就习惯怀安的直白啦,藏在诗里都算矜持的好吗? …… 文题结束,还有武题,谢家兄弟在前院的尽头的树上挂起一个绣球,叫怀安张弓将其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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