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几日,陈公公带着仪仗到谢府传旨。 谢彦开忙摆好香案,聚齐一家老小,恭听皇帝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翰林院掌印学士、礼部侍郎谢彦开,掌国子监以来,重修法度,严格选贡,不负为国育才之重任。效命朝廷固臣子之素心,加秩推恩乃朝廷之懿典,故兹实心任事之态,须不吝褒扬,特授嘉义大夫,赐斗牛服,赏银千两,丝绸五百匹,其妻封正三品淑人,钦此。” “臣领旨。” 谢彦开刚欲接旨,便见陈公公从身后太监手中接过另一份圣旨。 “谢大人,等一下,还有呐!”却见陈公公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活像个红喜事上吹唢呐的乐人。 “朕奉太皇太后慈谕,谢学士长女谢氏,秉性端淑,持躬淑慎,克娴于礼,靡懈于勤。太后躬闻之甚悦,兹封其为正六品安人,指婚承值郎沈怀安,择吉日完婚,钦此。” 这下,谢彦开夫妇都愣住了。 “谢大人,”陈公公提醒道:“接旨吧。” 谢彦开遂带领全家面北叩首,领旨谢恩。 陈公公又指着另外四名太监手中的托盘:“谢淑人,这是皇后娘娘赐给令千金的吉服。” 韩氏看过去,金宝钿花的翟冠和如意云纹霞帔,璎珞串珠的八宝云纹袄裙,钑花灯笼耳坠等全套礼服。 谢彦开忙请陈公公入内奉茶,陈公公推却道:“就不叨扰了,还要跑下一家呢。” 他说的下一家,自然是沈家。 一家人都有些发懵,皇帝为臣子赐婚,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也可说是天大的恩典。怀安此前对他们说起时,他还当这小子又在信口开河的说胡话,谁料皇帝真的赐婚了。 …… 沈聿在内阁忙碌,许听澜带领全家设香案接旨。 圣上不但赐了婚,还将那柄翡翠如意一并赐下来当做贺礼。 怀安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忙不迭的领旨谢恩。 陈公公走后,怀安便迫不及待的给家人们显摆起那柄人间极品玉如意来。 “你看这色泽。” “再看这质地。” “再听这响声……” 许听澜看着一阵阵眼晕,生怕下一刻就摔在地上断成两截,索性直接没收,叫人送到小祠堂安置妥当。 “娘,我要拿来当痒痒挠。”怀安争辩道。 “我看你像痒痒挠。”许听澜戳着他的脑袋训道:“多大了还没个正形,御赐之物不慎损毁可是大不敬。” 怀安丧眉耷眼的不敢还嘴,溜进老爹书房抢了他的白玉水丞就跑。 “你这孩子!”许听澜没拦住,一道残影就从她眼前消失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嫁出去?”她问。 “有。”怀铭一脸认真道:“但谢家未必肯要。”
第201章 怀铭在家中闲了月余, 恰好协助父母妻子操办怀安的婚事。 姚阁老十分认可怀铭的能力,开海二字说起来容易,虽说有朝廷的支持, 但皇权不下州县,一旦牵扯到地方势力的利益,就是举步维艰。因此怀铭这几年在泉州开海,实在是筚路蓝缕、险象环生。为了表彰他的政绩, 也是看重他的才能,姚阁老欲将他提到吏部,趁自己身体尚可, 想亲手带他两年。 沈聿特意将怀铭叫来, 问他的意思。 怀铭过去是少年老成, 这六年在任上磨砺, 则是由内至外的成熟稳重了,又因为长相肖父,每每出现在父亲旧时的同僚面前, 难免让人恍惚一下。 譬如被天官看重, 有进入吏部任职的机会,姚阁老既然要栽培他,至少也是文选司郎中起步, “小天官”的雅称可不是随便叫的, 从京城到地方,四品以下官员的任免都要经过他手, 换做旁人早就欣喜若狂, 额手相庆了。 怀铭却沉吟片刻, 开口道:“曲则全,枉则直, 洼则盈。父亲如今身居内阁次辅,又赶在朝廷整饬吏治的风口浪尖上,儿子进了吏部会有诸多为难之处,既给您平添不便,又容易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沈聿闻言,歉疚之余又有些欣慰,他们的长子确实成熟了,官场虚虚实实,懂得在激流中懂得稳住阵脚缓上一步了。 他都不敢想像换成怀安会如何选择,只盼着自己最好能活到他致仕,时刻看紧了这只猴儿别让他窜上天。 最终怀铭被任命为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国子监司业,充经筵日讲官。 怀安实在很佩服大哥,在闽海大展拳脚,立下赫赫大功,回到京城却甘心放弃要职,埋头做起学问来。 沈聿也生出了好奇心,问他:“换成是你,会怎么做?” 怀安不假思索道:“当然选那个权力最大的官啦!四品以下官员任免权,多爽啊……像当年弹劾我的那个小谁,直接把他发到边境去吃沙!” 沈聿:…… 人就不该有好奇心。 …… 九月深秋,天气变凉。院子里的枣树、石榴树硕果累累,像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红灯笼。 怀安无所事事,带着两个侄女侄子去打枣,青红色的大冬枣噼里啪啦掉下来,两个孩子兴奋的提着小筐子满地拣,结果一人拣了一筐枣,打了一头包。 面对母亲铁青的脸色,怀安赔着笑,试图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于是把洮姐儿往前一推:“娘,您看她这两个包很对称,像不像小龙女?” “沈怀安!”许听澜的吼声惊飞屋檐下的家雀。 他撒腿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回想起小时候老爹带他打枣,也打了一个大包,当时怎么没人替他主持公道呢? 沈府上下一派喜气,从前到后,内宅外院,都已经开始贴喜字、挂灯笼了,男仆女婢仆妇一律发放了簇新的衣裳,他们又领了双俸,说话做事格外殷勤,各院的堂屋内室擦拭的窗明几净,院子里连一片枯落的树叶都看不见。 此时秋老虎已经过去,冬日的脚步还未来临,正是凉爽的季节,穿里外几层的大红吉服刚刚好。 怀安在爹娘兄嫂姐妹们的围观下试穿大红圆领的吉服,配有六品官员的鹭鸶补子,肩部斜披一幅锦缎,又叫披红或挂彩,乌纱帽,皂朝靴,头顶两侧各簪一朵金花。 引得家人们的一致夸赞。 “你真要骑着月亮去迎亲?”许听澜问道。 怀安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月亮通体银白,高大健硕,不扭秧歌的时候真的很英俊。 怀安唯独遗憾这个时代没有录影照相的设备,不能留下他红衣白马意气风发的珍贵影像。他更不敢想像韫妹妹一身缀金纹绣的诰命服该有多美,竟连婚纱照都留不下,可惜可惜! 荣贺得知他这个想法,思索片刻,眼前一亮:“有办法!” 为了让好兄弟一生一次的婚姻不留遗憾,他向皇帝请旨,从东厂借了几个擅长丹青的暗探,埋伏……呸,是布置在怀安迎亲的沿途和谢家的门外现场作画,记录珍贵瞬间。 “这些人画的又快又逼真,包你满意。”荣贺道。 怀安嘴角一抽:“谢谢啊。” 荣贺的好意不好推却,可接受了又不免头皮发麻,谁家好人在接亲路上埋伏东厂探子啊。 二人正说着话,来了一个肉呼呼的小团子,小团子刚满周岁,穿着厚实的衣裳,显得圆滚滚的,雪白可爱,被乳母抱着,太监宫人跟着,张着小手要找爹。 荣贺将小团子抱过来给怀安看:“你看我这只崽,跟我长得多像。” 怀安左瞧右看,好像都是像太子妃多一点。 “鼻子,嘴巴。”荣贺提醒道。 怀安又仔细看了看:“嗯,像。” “是吧。”荣贺逗着小皇孙咯咯直笑,指着怀安介绍道:“这是怀安叔叔。” 怀安朝他拍拍手,小皇孙倒不认生,说抱就给抱。 怀安逗着他:“你可是你爹发誓当一辈子社畜求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荣贺翻了个白眼。 自打他在产房外发下那个誓言,就不敢有一天懈怠,但凡他松懈偷懒,孩子总会有个头疼脑热…… 太子妃宽慰他,小孩子都是在三灾六病中长大的,跟什么誓言没关系。 荣贺原本也存着侥幸之心,可两三次之后,从来不信鬼神的他特意跑到太庙上了一炷香,给列祖列宗赔个不是,保证以后一定尽职尽责当好社畜,求各位大佬不要在子嗣身上开玩笑。 从那之后,小皇孙健健壮壮很少生病,荣贺却真的不敢再偷懒了。 “不过,父皇将武备学堂交给我来督建了,是兄弟可要帮忙啊!”荣贺不无兴奋的说。 随即便叫花伴伴抱来成摞的公文资料,并周将军编写的《练兵要略》。 怀安看的两腿直发软:“我要成亲了。” 荣贺反问:“你成亲跟干活有什么冲突?” 怀安无情的说:“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姐妹永远是你的姐妹,兄弟是你的兄弟直到他结婚。” 荣贺权当听不见,将资料一沓一沓的摞在怀安手里。 “哎?哎?!” 荣贺握拳做加油状:“好好干,姐妹!” …… 转眼婚期将至,与有情人终成眷属,怀安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沈聿和许听澜瞧着儿子这兴奋劲,又无奈又好笑,也不啻于在婚前与他多说一点。 “儿啊,成婚可不仅仅是两个有情人走到一起,有情人谈情说爱靠的是喜好热爱,成婚后白头偕老靠的是包容体谅。” “外人看咱们这个家里,妻贤夫敬,兄弟姊妹友爱,可以说是人人称羡的美满和睦,可你要知道这份美满,是每个人付出的结果,更是你作为一个男人,应当承担的责任。” 怀安点点头:“听进去了。” 结果次日不到四更天,怀安就被叫了起来。 为了不耽误蜜月旅行,他近几日都在熬夜帮荣贺整理“武备学堂”的资料,昨晚熬到三更天,总算将他的这部分完成了。 “不上班不上学的,叫我干嘛?”怀安睁开惺忪睡眼,忽然哇的一声惊叫,拥着被子直打哆嗦:“你们怎么在这儿?!” 可真不怪他一惊一乍,他的哥哥们姐夫们在他的头顶站成了一圈儿,正在围观他起床。 怀远问:“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忘啦?” “怎么可能!”怀安烦躁的拿被子蒙上头。 他又不需要梳头绞面修眉化妆,而且时下的婚礼之所以写作“昏礼”,就是因为在黄昏时进行的,因此他下午再去迎亲即可,上午无非听父母训导几句,再祭告一下祖先,他要娶媳妇啦! 根本不用起这么早的。 “快起来,再不起赶不上吉时的。”怀铭戳着被子催他。 怀安露出脑袋:“吉时在下晌呢,现在才四更天啊哥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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