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怀安嘴甜甜的,将一兜柑橘分给她们:“还没开业,怎么就忙起来啦?” 两个婆子见是东家的小孩儿,笑呵呵的喊他小少爷,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橘子。 “东家命我们裁剪几身不同样式身量的成衣,放在二楼给客人试穿。”她们说。 “哦……”怀安暗叹,娘亲就是有经商头脑。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给她们讲解双肩包的构造,他送给表哥的是跟李环媳妇一起做出来的,针脚比较粗糙,这次找到专业裁缝,要求会更高一些。 等他讲完,问两位大婶:“你们看看,这个能做吗?” 两人凝神看了一会儿,又交流了几句工艺针法,对他说:“恐怕有点困难……” 怀安秒懂:“三个背包按一件衣裳的工钱。” “那就没有困难了!”两个婆子爽快笑道。 怀安又摘下自己身上的单肩包给她们看:“每个包上都要绣上这个蒲公英,定金付一半,先做五十只,明天我来付定金。” “好好好!”两个婆子连连应道,将那蒲公英的图样拓下来,仔细收好。 怀安将剩下的柑橘发给忙碌的伙计们,自来熟的跟每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才上楼去跟好娘亲商量:“能不能在一楼给我一个展位?” “你要干什么?”许听澜问。 “放我设计的书包,然后挂上‘非卖品’。”怀安道:“以后店内定制童衣可以换取积分,一文钱算一个积分,满一千积分可以送蒙书代金卡,满五千积分可以送书包。” 许听澜笑道:“有点意思,说下去。” “因为我的代金卡和书包都是有成本的,等我的童书馆在开了京城分馆,代金卡是可以直接抵扣书费的,所以店内的童装您要给我一分利的抽成。以后凡是拿代金卡消费童书的,我也给您一分利,这叫互利共赢。” 怀安端上一杯热茶,狗腿兮兮的给娘亲捶腿:“您看怎么样?” “这里这里。”许听澜指了指酸痛的肩膀。 怀安立刻跳起来,给娘亲揉肩膀。 许听澜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还别说,这小狗腿子……呸,这孩子的按摩手法倒是越来越娴熟了。 “你的童书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要发什么……代金卡吗?”许听澜问。 怀安道:“这叫提前邀约,等我的童书馆真正落地,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岂不是事半功倍?” 许听澜略一沉吟,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但她还是说:“列一个详案给我。” 怀安脆生生的道:“得令!” …… 八月底,沈聿受命入祁王府为祁王试讲。 早朝后便乘坐祁王派来接他的轿子,穿街过巷,直入庄严气派的王府大门。 正殿,祁王穿一身红色蟠龙纹的团领常服等在殿内,他的身边还坐着几个衣着严整的王府官员,以及祁王的另一位讲官曾繁。 不同于翰林院惯常的闲庭信步,沈聿提着衣襟步履匆匆的进殿,刚跨过正殿门槛,几位官员便起身相迎。 曾繁为祁王引见:“殿下,这位就是沈学士。” 沈聿大礼参拜。 “沈师傅来了,”祁王态度随和,亲自将沈聿扶起来,“快请起来,不必多礼。” 沈聿站起身来,出于礼仪,他不会左顾右盼,四处打量,但他仅用余光也能感受到整个王府艰苦朴素的生活气息。 起先他并不意外,国库财政紧张,身为唯一居京的亲王,带头响应勤俭节约的号召,这很正常。 可是正殿里摆放的一堆赝品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莫非祁王身边的宫人宦官手脚不干净? 随即又想起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襄宁伯盗窃王府宝物一案,看来真如传闻所言,祁王纳捐的五万两白银,是卖了好些家当凑齐的。 他抬起头来,抱着观摩圣君的心态与祁王对视,只见他五官端正,身材中等,眉宇间却总带着一股忧虑黯然。 祁王也在端详沈聿,他听说沈聿是郑阁老的学生,但此时的郑阁老在他心里可不是什么忠臣良相,只是个依附于吴浚之流的庸碌小人而已。 如今见到沈学士本人,端的是舒眉朗目、仪表堂堂,也难免以貌取人,觉得他是难得的青年俊彦,和郑阁老不完全是一路人。 “沈师傅真年轻啊。”他由衷的叹了一声,问:“还未过而立吧?” 曾繁替他答道:“明翰今年刚过而立。” 祁王微微一惊,因为沈聿看上去比自己年轻的多,序过齿,原来他只比沈聿年长一岁。 喝了几口茶水,曾繁和另外两位王府官员完成了任务,也要各归各衙,留下沈聿与祁王单独去书房谈话。 “沈师傅,听说你有二子一女,具都十分出色?”祁王一边走,一边问。 沈聿自谦道:“殿下,出色谈不上,小女还很年幼,犬子朴拙之质,尚算孝顺守礼。” 祁王一脸艳羡的笑道:“孝顺守礼,就是很好的孩子了。沈师傅,曾师傅与你说过吧,你此来王府不是给孤授课,是给世子开蒙。” “是,曾学士说过了。”沈聿道。 祁王点点头:“世子已经八岁了,跟着曾师傅他们几个零零碎碎读过几本书,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开蒙,沈师傅进府,实解我心头一忧啊。” 沈聿心想,这不就是在老家时的沈怀安么。 于是他一副稀松平常的神色:“殿下,人是学而知之的,不是生而知之的。” “话虽如此……”祁王欲言又止,又措辞良久,才道:“只是世子……跟沈师傅家的孩子可能不太相同。” 沈聿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祁王支支吾吾的说:“他做事一向挺突然的,师傅要做好心理准备。” 祁王一想到荣贺搞出来的那些事情,都觉得难为人家老师了。 沈聿笼起两袖,摸了摸腕上的佛珠,心里头踏实不少:“殿下不必忧虑,稚子心性未定,慢慢教导就是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又撞上墙上的挂画,那应该是一副吴道子的画,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仿的实在有些低劣。 按照礼仪,他是不该过多直视祁王殿下,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如果祁王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哗众取宠的话,假使他能登基,该是何等的圣君明主? 祁王内心的想法则截然不同——简直七上八下:沈师傅是不是看出那副画是假的了?他怎么又去看花瓶了?笔洗仿的挺真啊?别看兽炉那个最假!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孤,用赝品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第54章 此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已有宦官带着荣贺进到书房。 荣贺见有外人在场,规规矩矩的行礼:“恭请父王钧安。” “贺儿,来, 见一见师傅。”祁王道:“这位沈师傅是壬子科的探花,有大学问,你要好好跟着他读书,知道吗?” 荣贺今天表现的很正常, 他一丝不苟的给沈聿行礼,称他:“沈师傅好。” “世子好。”沈聿也向他还礼,语气温和。 荣贺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抬头看着这位新老师, 举止斯文, 温文尔雅, 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沈聿也端详起荣贺,相貌清秀,举止也还算有礼, 只是目光中透着一股笨拙的精明。这目光沈聿太熟了, 一看就是个很爱自作主张的小祸殃子。 祁王此时也措好了辞,对沈聿道:“世子是府内独子,自小备受溺爱, 有些顽皮, 还望师傅从严管教。” 沈聿躬身应道:“臣僭越了。” 祁王道:“自古天地君亲师,谈何僭越, 此后就拜托师傅了。” 祁王将姿态摆得很低, 又或者他一向这样礼贤下士、平易近人。 …… 今日不用给世子上课。拒绝了祁王和王妃的热情留饭, 沈聿便告辞离开了。没有回翰林院,而是直接早退回家。 他觉得妻子一个人带着怀安一整天, 一定已经疯了。 谁料回家之后,并没有他想象的鸡飞狗跳。 灶房冒着炊烟,家雀在枝头蹦跳,怀安坐在葡萄架下给芃姐儿讲故事,怀铭换上新做的冬衣,转圈儿给娘亲看。纯然一派母慈子孝,兄妹和谐,岁月静好的画面。 见到沈聿回来,孩子们纷纷迎上来。 沈聿抱起芃姐儿打量怀铭一眼:“新衣裳。” 又看向妻子:“我的呢?” 许听澜忍俊不禁:“孩子们长身量,你又不长。” 虽这样说着,还是把女儿接过来放在摇椅上,令玲珑取来一件簇新的氅衣给他试穿。 许听澜为他系上衣带,抚平褶皱。退后几步上下一打量,像在欣赏自己的一件作品,“不错,比刚成亲那会儿要好看。” “乱说。”沈聿笑着,近前一步:“我几时难看了?” 许听澜也不避,将他有些凌乱的衣领整了整:“那会儿比现在真的差点意思,还不是靠我这些年悉心打扮?” 怀铭眼见画面开始少儿不宜,抱着妹妹薅着弟弟就去了堂屋。 怀安正磕的津津有味,冷不丁就被大哥拎进屋来,见李环媳妇已经开始摆饭了。 他一脸不满:“大哥,该多让芃儿看看,父母恩爱是最好的家教。” 怀铭不知他哪来的这些歪理,瞪他一眼道:“芃儿渐渐晓事了,以后在她面前说话要注意分寸。” 怀安看到一旁跪坐在椅子上,对着满桌子饭菜垂涎三尺的芃姐儿:“她晓事了?” 这一问,怀铭也有些不确定了,他听爹娘说,自己在这个年纪已经认了不少字,芃儿怎么只认得菜呢? 怀铭到底也没想明白,还是叮嘱道:“总之要注意一下,还有你刚刚讲的故事,什么蛇精娘蝎子精爹,芃儿最怕蟹子了,改一改。” 怀安一脸无语,他给妹妹讲的是葫芦娃的故事啊! “改成什么?”怀安一脸坏笑:“狐狸精爹?” 怀铭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还挺贴切。 沈聿和许听澜进了,就见哥儿俩在窃笑。 “笑什么呢?”许听澜问。 两人慌忙摇头:“没什么。” 却听芃姐儿口齿清楚,慢条斯理且拖着长腔:“狐狸精爹——” 堂屋里霎时安静下来,连摆饭的李环媳妇和玲珑都住了手,紧张的看着沈聿。 哥俩难以置信的看向芃姐儿,然后相互对视。 怀铭:你不是说她不懂事吗? 怀安:她不懂事还不会学舌吗? 药丸! 沈聿也不恼火,拽出椅子神色如常的坐下。许听澜哪能容他们随意编排父亲,责怪的看着哥儿俩。 怀安怂哒哒的赔笑上前,给老爹捏肩膀:“爹,我们给芃姐儿讲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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