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和奉天宗、正阳剑宗起名的三大宗之一吗?眼前这人竟然是玉霄宗的少宗主? “你是玉霄宗少宗主?”夏连翘狐疑。 入道境三重的玉霄宗少宗主? 少年面色微红,露出一副无地自容的羞愧之色,“是、是是这样。在下的确是玉霄宗弟子,但这少宗主之名……道友还是免了吧。” “……”一时间,夏连翘心底倒是涌生出一股菜狗之间的惺惺相惜出来。 据姜毓玉所言,他是十天前被捉的,当时他跟他爹大吵了一架,负气出走,一个护卫也没带。吵架原因具体没细说。 再过两个月就是奉天宗宗主司马尚的寿宴,他无处可去,本打算先去奉天宗歇歇脚,给司马伯伯祝寿,未曾想刚进入永州境内就被妖怪掳走,关进这深不见底的地牢内。 不管这段话里槽点有多少,连翘闻言还是很惊喜的,多一个修士就是多一份战力,虽然这位菜得跟她不相上下,但他背后站着的可是玉霄宗,少宗主失踪,玉霄宗弟子也一定不会撂下他不管。 地牢内光线昏暗,不辨昼夜。 作为出来初来乍到的那一个,夏连翘想了想,拍了拍脏兮兮的稻草,示意姜毓玉坐下,问,“你知道这地牢里关了多少人吗?” 姜毓玉有点儿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于这姑娘的豁达。 被关进地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恐惧无措,饶是他被关进地牢也不觉万念俱灰, 他低头想了一下,飞快地报出一个数字,“我进来的时候大概有一百来人,这段时间下来,想来——” “想来?” 姜毓玉咬牙:“只有五六十人了。” 夏连翘顿了一瞬,嗓音都放轻了点儿,“那你知道都有什么人吗?” 姜毓玉:“有耄耋老人,还有不满五岁的稚童。” 但姜毓玉告诉她,更多的是妇人。 想到之前老鼠精和那个高个男的对话,连翘大脑“嗡”了一下,“为何是妇人?” 姜毓玉一僵,喉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夏连翘一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就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猜测。 知道不好沟通,只好转过脸去问张月映。 没想到张月映一提到这事就哭,沟通效率无限趋近于0。 梁桂香昏迷不醒。 夏连翘还在想该找谁问话之际,之前那个皮肤黝黑的妇人忽然开口了。 跟张月映和姜毓玉比,妇人还算比较镇静,啐了一口,骂:“这些臭不要脸的妖精,捉了女的,非逼着女人跟男人行淫!!” 行淫,受孕。姜毓玉默默咬牙。 夏连翘心里的七八分落成十分,终于知道姜毓玉为什么不肯直说了,这也算是少年的好意,毕竟这话对一个姑娘而言确实太过腌臜。 农村里的妇人都是顶天立地,一个人能撑起一个家的,可没多那么多穷讲究。黝黑妇人指着梁桂香说,“前几天刚捉了这姑娘过去,这姑娘性子烈,不肯,被那些妖怪打得不成人形,她逮了个机会一头往墙上一撞,就成现在这样了。那些妖怪没办法只好又把她抬回来。” 行淫就是为了炼制子母丹。连翘大脑飞快运转,这就跟那老鼠精的话又对上了。这黑老大还真是坚定地践行着以形补形的理论。 难怪之前送到销魂阁的凡人们都只剩一口精气吊着,想来那个时候黑老大就是在靠吸食凡人精气来突破炼气境。 到了晚上,大概是晚上的时候,那老鼠精去而复返,目光一扫,落在李琅嬛身上,“你!你给我出来!” 夏连翘心里咯噔一声,“琅嬛!” 李琅嬛反手握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安心,跟着老鼠精出了地牢,消失在黑暗里。 看着李琅嬛的身影,夏连翘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相信李琅嬛的能力。 李琅嬛怎么说毕竟也是《问道》的第一女主,绝对不可能在一只老鼠精身上吃亏。 现在,保护大家的重任就落在她肩膀上了。 夏连翘转过头,安抚了一遍牢里众人,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老鼠精带着李琅嬛回来。 还没等她细看李琅嬛的情况,这一次,老鼠精则喊了她出去。 走在甬道里,夏连翘猜测这老鼠精有可能是要分开审讯她俩。 果不出她所料,这老鼠精把她带到一个小小的密室里,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便是血淋淋的刑具。 看了眼这些血淋淋的刑具,夏连翘的心咚咚直跳,强忍住发自内心的恐惧,一板一眼的回答着老鼠精的问题。 这些提问她和李琅嬛也早在私底下串通过。 她的回答挑不出错处,老鼠精把面色一沉,还是不信,抡起一根血染的鞭子就冷喝,“你再想想呢?到底是不是这样?!” 看到这鞭子的第一眼,夏连翘就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这一顿了。 然而当这毒龙般的鞭子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还是疼得冷汗涔涔,泪如雨下。心里一边回想着革命烈士不畏强暴的英勇风采,一边把这老鼠精十八代都破口大骂了一遍。 夏连翘脾气很好,除了凌守夷很少跟人生气吵架,可这副好脾气之下,自尊心也强到爆表,宁可疼死也绝不肯求饶。 一顿毒打下来,她咬紧牙关,悄悄运转被限制得无几的灵气护住皮肉骨骼。 好多了,但还是疼。 眼泪如水龙头一般哗哗地掉,夏连翘面皮扭曲,但硬是一声都没求饶,把老鼠精也看得愣住。 他还从没见过有人这样脸色扭曲地哭,豆大的眼泪啪嗒嗒往下掉,看着竟有些诡异。 两个人都是软硬不吃的主儿,老鼠精一时没了辙,只能先把她提回去,下次再审。 夏连翘没想让大家担心,一回到牢里,努力憋着疼,表现得一副很平静的模样。 李琅嬛和姜毓玉觉察到她的不对劲。 李琅嬛忙撩开她衣袖,瞥见她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一愣,“……连翘。” 姜毓玉也呆呆地看着她,“夏道友?” 两人这副表情让夏连翘又感动又有点儿害臊,抿了抿唇角,赶紧把袖口捋回去,摇摇头说,“我没事,琅嬛,那老鼠精是不是也对你用刑了?” 李琅嬛摇头,“我皮糙肉厚,没什么打紧的。” 夏连翘果断:“那我也一样。” 姜毓玉在一边欲言又止,昳丽俊秀的脸皱成一团。 夏连翘看向一副纠结脸的姜毓玉,为即将开口的话深吸一口气。 一进地牢,她就觉得这少年心地太过善良,心地善良是好事,但在这种地方,就显得太过磨叽和酸腐,她可不想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跟他掰扯半天。 “姜道友?” 姜毓玉不期夏连翘会突然喊她,一愣,踯躅,“夏道友可有什么指教?” “道友,”夏连翘一双杏眼认真地看向他,说明心意,“我们都是修士,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和琅嬛当女人看。” 姜毓玉一怔,讪讪,“我……我……” 夏连翘意思到了就没再看他,把老鼠精问她的问题向李琅嬛复述一遍。 老鼠精问的无非都是她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受谁指使,和胡玉娇什么关系。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虽然知道怀疑胡玉娇有点儿不道德,但夏连翘觉得既然要讨论,还是要把这些疑点都拿出来一一探讨。 “狐族精通幻术,云州群妖无人可比。二当家是怎么发现的?又怎么做到这么轻易耳朵就能抹去我们两个身上的伪装?” 李琅嬛也在思考:“或许是那引荐的小道士出卖。” 夏连翘:“那小道士无缘无故为何出卖我们?要么是那老鼠精觉察到蹊跷,主动逼问。” 李琅嬛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要么就是这其实是诱敌深入之计?” 而这其中又有两个可能。 一是小道士假意被胡玉娇买通。 二是—— 夏连翘顿了顿,“所以,问题就在于胡玉娇她知不知情。” …… 一瞬间,地牢内安静下来。 李琅嬛没有再开口。 姜毓玉不懂她们的话,谨慎地没动静。 夏连翘也没再说话,地牢修建在地下深处,就算铺着稻草,也觉得冰寒刺骨。 过了一会儿,夏连翘才主动开口打破安静,“琅嬛,那老鼠精问了你什么?” “与你大同小异,”李琅嬛盘坐在枯草间,默契地与她没再提胡玉娇的事。 少女微一迟疑,“只是我还见到了那二当家。” 回想方才的经过,李琅嬛微微皱眉,“那二当家看了我一眼,便匆匆走了,但临走前曾留下一句话,他说,他看我有些眼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眼熟。 “砰”,夏连翘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颗心高高提起,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种可能性,“琅嬛你见过他?” 对于这个问题,李琅嬛回答得毫不犹豫,果断而坚决,“未曾。” 既然没见过,要么是认错人,要么就是见过李琅嬛的画像之类的。 可有什么可能他才会见过李琅嬛的画像呢? 夏连翘一个寒颤,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种可能。 已知:玉露瓶破碎是元伯功动的手脚。 玉露四散,仙门问罪,他正可借此向凌守夷发难,撬动议事席。 也正因如此,凌守夷这才避开世家派的耳目,以凌冲霄的身份加入主角团帮忙收集玉露甘霖。 而黑老大如果疑似跟仙门元伯功勾结,二当家是黑老大的手下。 倘若二当家真的认出了李琅嬛,琅嬛落到元伯功手里,那凌守夷也不必收集玉露甘霖了,李琅嬛一定会被元伯功直接押回仙门,再动什么手脚也未可知。 夏连翘知道自己这一番推测,的确有些自由发挥的意思,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眼下这个局面,怎么小题大做都不为过。 绝对,不能让二当家发现李琅嬛的真实身份。 她们本来的打算是混入玄之观内,调查清楚情况,一边保护百姓的安危一边看能不能拖几天,拖到凌守夷与白济安出关,里应外合,拿下玄之观。 可眼下这个局面又有变动。 钱玄祖这两天不在观内,她们大可以先带着这一批百姓跑出去,以免琅嬛身份暴露。 可她要怎么开口建议?想到这里,夏连翘抿了抿唇,也觉得棘手。 然而没等她整理好措辞,半夜,梁桂香忽然发起了烧。 姜毓玉通晓一些医术,跟李琅嬛检查过之后,得出结论,“这位姑娘伤势沉重,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与李道友能做的实在有限,这伤势如果不找大夫来看的话——” 姜毓玉小鹿斑比般的眼神为之一黯,低声道:“可能……捱不过这两天了。实际上不止梁姑娘,旁边那几间地牢里有几个孩子情况也很不好……大家都已经山穷水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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