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面色虽然苍白,但双眸精神奕奕,俊俏爽拔,看起来没受什么重伤。 夏连翘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李琅嬛说, “倒是你,昏睡了三天,把我和白道友都吓得不轻。” “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将怀中的花放下, 李·妈妈·琅嬛扶着她躺回床上, 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夏连翘:“……” 她觉得,她其实已经不用再躺着了。 奈何李琅嬛对她的身体状况十分关切、郑重, 轻忽不得。 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李琅嬛在床边的小几上坐下, 给她剥桌上的橘子吃。 “我昏迷的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夏连翘问。 她虽然方才也问了老白, 可老白没跟她多说。 李琅嬛知道她要问什么,早就做好准备,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就将司马元蘅与奉天宗的事说了。这也是之后白济安回到湘水村告诉她的。 夏连翘心里咯噔一声。 司马元蘅?! 那个司马元蘅?恶毒女三司马元蘅?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老白和司马元蘅这时候就见过面了? 她陷入思绪。 不过这也难怪,钱玄祖和奉天宗有勾结,司马元蘅出现在玄之观的地界不足为奇,原著里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时候见的面。 再看琅嬛女儿,还是一副一无所觉,一心搞事业的模样,杏眼清冽,眉眼认真。 比起司马元蘅,李琅嬛的注意力则更多的放在那些与她们一同出逃的凡人身上。 “白公子与凌道友这几日已将众人妥善安置,你不用担心,安心养伤就好。” 木已成舟,更何况,正主都不在意了,她这个时候也做不了什么。夏连翘无奈之余,只能暂且将司马元蘅的事放到一边。 “曹大姐托我转达你,叫你好好养神,”往她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李琅嬛替她掖了掖被角,“等你好了,大家再来谢过你。”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夏连翘有点儿窘迫。 李琅嬛莞尔安抚她,“不来谢你,她们不安心。” 夏连翘:“我知道了……” “连翘。”李琅嬛忽然喊她。 “怎么?”夏连翘不解地抬起头。 李琅嬛的神情在这一瞬之间变得十分郑重,“我还没谢过你。” 后退几步,朝她打了个躬,少女抬眸,郑重道,“多谢你替我们殿后。” 夏连翘:“!!!” 女儿给她行礼!她何德何能能受此大礼! 她整个人瞬间僵硬,脸颊发热,手忙脚乱地差点儿从床上弹射而起,想扶起李琅嬛。 李琅嬛好像也知道她尴尬,一躬之后就没再僵持。 火速直起身,就将她塞回被子里,捋了捋她脸侧散落的发丝。 被包成蚕宝宝的夏连翘:“……” 李琅嬛看起来也有点儿不自在,和凌守夷生活多年,她为人虽疏朗通透,却也不是很善于表达、处理亲密关系,要不然也不会把夏连翘包成蚕宝宝。 怪害臊的。 少女脸色微红,欲盖弥彰地咳嗽几声,“你,好好休息。” 第四个来的是孟子真。孟子真看到她朝她微微一笑,“连翘你感觉如何?手伸出来,我替你把把脉。” 孟子真是凡人,她身上的伤势他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便是开药帮她调养。 他笑容很淡,看起来有些忧悒。 李琅嬛和夏连翘转述过胡玉娇与孟子真之间的是非恩怨。一看孟子真的神情,夏连翘立刻就猜出了个七八分。 “我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夏连翘斟酌着语句,说,“孟大哥,我想团团不是有意害我的,我其实不怪团团,她之前救过我。” 如果不是胡玉娇收留,当时的她或许早就魂断王老虎手上。 她说话的时候,孟子真只垂着眼皮,安静地替她诊脉,没作任何表示。 “我被关在丹房的那段时间。”夏连翘继续说自己的,“曾有个小道士为我送来一粒吊命的丹药。” 孟子真终于抬起眼,怔怔地看着她。 “当时我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夏连翘道,“现在想想,应该是团团特地托人送来的,她或许也没料到我那日的境地。 “一个人到底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我想,我还是分得清的。” 孟子真唇瓣动了动,“连翘。” 看孟子真的表情,夏连翘就知道她的事是孟子真与胡玉娇之间的心结之一。 她不太想听长篇累牍的抒情和道歉,在孟子真开口前,及时打断他:“琅嬛之前说过,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团团本性不坏,我被她牵连不假,作为‘受害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孟大哥你,我原谅她,不怪她。” 说完这一大通,不等去看孟子真是什么反应,夏连翘就火速拉高被子,把自己埋在被褥里。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应该是孟大哥你与团团之间的事了。” “连翘。”床前的人伫立良久,才缓缓开口,嗓音喑哑,“抱歉。我替她对你说声抱歉。” “还有,谢谢你。”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合上,孟子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孟子真走远没多久,方才落荒而逃的凌守夷这才又折回屋内。 他手里端着个托盘,盘中除了药,还要两三枝雪白的玉簪花。 夏连翘扒拉着被子冒出一个头来,一看到托盘上的玉簪花就惊讶地睁大眼:“诶?” “这个……” 凌守夷还紧张着,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故作平淡地垂眸,问:“怎么?” 方才他借煎药的理由从屋里落荒而逃。 药的确煎了,他亲自照看的炉火。他通外丹术,煎药对他而言不过大材小用,却是头一次总忐忑于这火候的大小是否合适。 想夏连翘她应该怕苦,就又问孟子真讨了一颗蜜饯。 路过小院的时候,看到玉簪花开得正好,也顺手摘了几朵聊作妆点。 夏连翘没正面回答,而是问:“你知道我屋里这些花是怎么回事吗?” 凌守夷再度僵硬。 夏连翘似有所觉,惊愕地问:“难道是你弄的?” 她看琅嬛带花来看她还以为是琅嬛布置的呢。转念一想,琅嬛钢铁直女的属性应该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凌守夷敛眸:“可有什么问题?” 夏连翘:“……” 这倒是没有,只是凌守夷这么风雅,有点儿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这比琅嬛布置的还要令她惊悚。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巧思。”不管怎么样,夸就对了。 更何况,屋里的这些花也确实好看,看着就叫人心情明亮。 凌守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对上夏连翘那双亮晶晶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又顿住。 这什么眼神。 他觉得别扭,浑身上下,从耳根到脖颈,再到脊背一路烧了过去。 端着碗,闷声道:“喝药。” “我自己来就好。”夏连翘伸出手,对上凌守夷看她的视线。 夏连翘:“……” “你不会是,想喂我吧?” 凌守夷眼睫一动:“……” 夏连翘:“……” 他好像真的很想喂她的样子。 既然是男女朋友了,夏连翘想想,便干脆地松开手,故作平静大方地说,“好,那你喂吧。” 凌守夷这才坐下,煞有其事地舀了一勺药汁,送入她唇畔。 夏连翘犹豫着,张开双唇。 何止凌守夷紧张。 她紧张得也有些发抖。明明之前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却还是紧张得心咚咚响。 离得这么近,他会不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是因为有了男朋友这样的名头吗? 等等。 紧张过度,对着眼前这一勺褐色的药汁,夏连翘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是怎么喝的来着?是吞?还是吸溜? 还好最后身体的记忆及时帮她一口吞下药汁,苦得她皱了皱眉,喝第二口。 喝着喝着,她突然觉察到不对。 凌守夷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眼睫根根分明,微微翘起。 乌黑的双眼素来清逸孤寒,如明月薄雪,看人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他喉结为什么要动? 脸怎么红了? 凌守夷移开视线:“……”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夏连翘喝药还这么让人不省心。 夏连翘被凌守夷看得头皮发麻。 这药太苦,这么喝下去也不知道喝到猴年马月。在凌守夷给她喂了几勺之后夏连翘就受不了。当着他的面端起碗吨吨吨一饮而尽。 舌尖漫开一阵酸涩的苦意,这也罢,主要是回味无穷,那股奇怪的味道直冲鼻腔。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唇瓣间就被塞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舔到一嘴的糖霜。 甜的,是蜜饯。 她三两口吃完,看着眼前的凌守夷,又陷入沉默。 凌守夷很自觉地便开始收拾药碗,准备离开。 夏连翘:“你等等?” 凌守夷脚步一顿,“可还有什么事?”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觉得这样任由凌守夷离开不太好,想了想,夏连翘道,“要不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凌守夷微露怔忪之色,放下托盘。 夏连翘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秋日的傍晚天黑得早。 此时暮色四合,屋里没有点灯,光线昏暗。 凌守夷站在床边不动,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去点灯。” 没一会儿的功夫,屋里接二连三的亮起一盏盏如豆的灯火。 夏连翘一怔,这才明白为什么凌守夷要在群花之间增设这么多灯烛。 长短不一的烛火,被淡青色的纱布笼罩,绢灯、纱灯、纸灯高低错落,间疏有致,木芙蓉、秋牡丹、昙花,花色温润如玉。 花光影动,满室香气蓊郁,流香若梦。 夏连翘脱口而出:“你要不要上床躺会儿?” 凌守夷:“?” 他被她吓得一怔。 少顷,回过神来见她目光清明,容色自若,全无他意。 凌守夷点灯的时候,夏连翘就注意到他动作有些滞涩,忽然想起来,他好像也受了很重的伤。 “你也受了伤,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凌守夷:“……” 他虽和夏连翘因为解契有过肌肤之亲,但在解契之外,向来是举止有礼,并不亲昵。 可没有哪个少年能拒绝和心上人亲昵的要求。 更何况,他们刚确立关系在前,也算名正言顺。 凌守夷顿了半刻,走到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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