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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则是很和蔼，低声询问最早上前的那个男士：“伸手，我给你看看。” 谁知道那个男士眼泪都出来了：“苏老，不是我，是我儿子，您快帮我看下吧。” 说着，拼命蹦着高对着人群外围喊：“老婆，快把孩子抱进来，苏老答应给看看了！” 苏老叹气：“大家让开一下，别挤到了孩子。” 说着，大家自动开了路，然后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就到了苏老的面前。 苏老神色凝重：“胡闹，孩子这么小，来了几次了，挂不上号，怎么不想办法联系我！” 联系苏老并不难。 他是中医，有时候挂号的特别多，有时候，一天一个人都没有。 陆芷汀看着这样的苏老，也叹了一口气，转身去盯着熬药了，没再继续听着后面的语言。 中午，负责熬药的人也没在，陆芷汀熟练的点点燃炉子，跟着，就发现，有人已经帮忙弄好水了。 “郁皓青？”陆芷汀一直走神，还真的没发现郁皓青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说你叫郁青青的时候。” 陆芷汀：“……” “哦，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你看，郁青青这么好的名字你不叫，那不就便宜我了。” 其实不用解释的。 郁皓青拿着小水壶，眼里的笑容挡都挡不住：“放多少水？” “没过药材就行。” “怎么，有心事儿？”郁皓青问道。 陆芷汀点点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他们是病人家属，我这么锋芒毕露，我只是，很心疼，也很心酸。” 郁皓青坐在陆芷汀的对面，幽深的眼睛看着陆芷汀的脸，当了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 “我就是心疼我师父，他的一生都扑在了医疗事业上面，我心疼他今天被这么对待。还有孙子岑，他的应对错了么？还有那个病人，你说，如果真的是重症，急症，他很可能因为刚刚延误的那些时间，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到时候是谁的责任？” “一口一个度娘，一个一个凭借经验。你知道么，师父有个朋友家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家里人学习中医，高中以下就是挂名那个学籍，无比的刻苦努力，他学了二十多年了，手上全是茧子。” “不止中医，国家培养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主治医师，五年的本科，还要读研，读博，还得有四年的临床工作经验……” “十几年的学习，日夜不辍，比不过度娘，比不过度娘知道哪里谁能回答两句的答案？” “我想不明白。” 郁皓青也沉默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都有点儿红。 然后笑道，“那如果你是一个可以自由控制自己行为的医生，你会怎么做？会不管病人么？” “那不会，我是医生，行医问药，什么样的病人我都看，那些都会是我成为名医路上的经验。那我当，古代的神医吧。” 陆芷汀的眼里也带了回忆：“那时候不像如今，在医生面前，病人都是弱者，不能拒绝，不能反抗，什么都需要受着。他是好人，我只收个药钱都好，他要是个坏人，无恶不作，江洋大盗……” “那我治好他，再自己解决，一把药毒死他。” 只是，你的善良，要有锋芒，这句话，似乎在如今的医生身上并不适用。 “可是如今医生太难了，我承认，哪个行业都有老鼠屎，可是好医生还是很多的，比如师父，比如更多在自己的岗位发光发热的人。” 郁皓青也沉默了半晌：“那你呢，要转行么？你这么聪明，学习也好，就是不在医院，去中医调理，或者你这手艺，去学整形缝合，肯定都可以。” 陆芷汀茫然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我为什么要转行？” 然后摇摇头：“他们不懂，是他们的错，可是我想，救更多的人，攻克更多的病症的！” “那你加油，以后这些问题，我来帮你处理，不会再遇到这些了，放心吧。” “不用……”陆芷汀又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虽然战场上确实用不到，她只需要争分夺秒，救活一个人，再救活一个。 她靠自己习惯了，更不可能让这些，担在自己朋友的肩膀上。 “咳咳……”苏老在门口咳嗽，然后指了指药炉：“好了没？” “还有两分钟。”陆芷汀不好意思。 苏老看了看郁皓青：“熬药的小赵回来了，让她把药装上，追过来。” 然后带着陆芷汀直接去病房看那个病人。 “汀汀，你怎么看待医者仁心这句话？” 第40章 医者仁心 “师父，我做错了么？”陆芷汀询问，“是给你带来麻烦了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苏老说道。 “医者仁心，其实关键在心而不在医，心若是不正，那么医术越高，其实反而是灾难。” 陆芷汀说道。 苏老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天赋高，悟性好。那些人闹得时候，你挺身而出，挡在了为师前面，为师心里是骄傲的，满意的，你没做错。” “可是啊，汀汀，医者仁心，其实在仁。在如今的医患关系中，你觉得谁是强者呢？” “医生？”陆芷汀其实很想这么回答，可是总感觉，孙子岑被那几个家属怼的，这话就有点儿说不出口。 “是啊，患者的生死都掌握在医生的手里，汀汀，强者宽容，而弱者……他们别无选择，可是生死面前，他们确实是弱者，只是如今的医患关系，掺杂了太多……” 苏老的语气也很沉重。 “汀汀，其实，挺好，做自己挺好，我想，你当一个好医生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仁在前，而拳头在后，保护好它。师父我老了，希望下次你遇到这种情况，保护好自己，你才是未来的希望。” “师父……” 若说之前陆芷汀还只是为了学习，感叹苏老的帮助，此时这声师父，才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我以为师父是生气了。” “是生气了啊，你往我前面挡什么挡？以后不要这样了……” 是生气她不顾危险，而不是生气她说出来的那些话。 “强者宽容，那些质疑你的，辱骂你的，肯定会遇到，可是更多的，肯定是后面那一种，保护你的，帮助你的。” “咱们是医生，手里都是人命，这是一个真正的，活到老学到老的职业，是一个必须，永远自信，给患者力量，又永远谦卑，不断进步的职业。道阻且长……” “我不怕。” 陆芷汀抬头，“问心无愧，我就不怕。” 苏老拍了拍陆芷汀的肩膀：“你那小朋友端药过来了，咱们去给病人喂药。” 小朋友？ 陆芷汀一扭头，就看到全副武装的郁皓青，端着药，小心翼翼，生怕撒了一点儿。 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滑稽。 “给我吧。” 陆芷汀接了过来，“忽然发现，太高了也不好，重心不稳啊”。 郁皓青：…… 他是被嫌弃了吧？ 是的吧…… 此时那病人已经清醒了，眼角带泪，嘴唇哆嗦着，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喂药的事儿也不用他们亲自来做，护士就代劳了。 “不是中暑，也不是热射病？” 孙子岑问道。 “汀汀，你来说说。” 苏老显摆自己的徒弟。 “病人虽然大汗不止，高烧气短，但是四肢冰凉，脉搏微弱。有热症，其实也有寒症。是真寒假热，所以不能当中暑治疗。所以需要参附汤来治疗。”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味药，必须是真寒假热，要是中暑吃了，那小命不保。” 孙子岑点头，看着两人的目光都是敬佩。 “还好两位在，不然我一慌……” “别慌，慌什么？别人慌得，唯独医生慌不得……” 而再看那病人，此时一副药已经喝完了，全身的汗都已经止住了，四肢也开始温暖了起来。 又过了十来分钟，他也能开口说话了。 “多谢几位医生……” 夏天里的寒症…… 陆芷汀忍不住劝道：“老伯，夏天再热，也不能贪凉啊……若是舍不得开空调，那就吹电扇，把窗户都打开，但是电扇也不要对着人吹。咱们京市，其实没那么热……” 老人一般都怕冷，火力没那么旺才对。 病人嘴唇动了动，把头扭到了一边儿，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陆芷汀见状，知道可能是家里的问题，也不多说了。 写下了药方，给了孙子岑：“吃十天，就能完全好了。” 然后和郁皓青一人一边儿，扶着苏老往外走。 “你们这是干嘛？”苏老疑惑。 然后就被两人直接给架走了。 “请你吃饭啊师父。” 陆芷汀笑道。 出去的时候，还听到了走廊的喧哗声和争吵声。 还有人啧啧的在感叹。 听了两耳朵，才知道，这老人丧偶之后，便和家里的保姆领了证，家里儿女都不同意，挡不住老人自己乐意。 再不乐意，直接就把已经成年的儿女都赶出去了。 结果，一辈子省吃俭用的，把别人儿女抚养长大，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结果，福气是没享受到，反而被后老伴儿管着，多一分钱都不让花。 这不是夏天太热了，家里是不让开空调，开风扇也被保姆的儿子儿媳闺女女婿的阴阳怪气的骂。 老人受不了，冰箱里冰着的水，直接就喝，水泥地上泼了水，再铺上竹席就去睡觉。 出去捡废弃的矿泉水瓶子，冰箱冻了，当病床睡。 就这，还被骂，瓶子占地方，冻了还费电。 各种贪凉，这就得了这毛病。 病了，送医院来，说白了，年轻的时候图他有房，图他有钱。 如今，最后的价值，可能就是利索的死了，不要连累家里了。 甚至还有小辈儿想着，要是死在了医院，那就是医院的责任，还能获得一些赔偿。 而后来赶来，吵架的，则是老人的亲生儿女。 亲生儿女骂后娶这一窝儿，草菅人命，脏心烂肺。 后娶的这一家子骂亲生的这两支不顾亲生父亲，忤逆不孝。 陆芷汀不停的回头，苏老则是劝道：“别看了，以后在医院，这种事情，会见到很多的。” 郁皓青也回头，声音低沉：“在医院里见过的无奈，那是多好的文笔都无法描写出来的。” 烦恼么？ 也就那么一瞬吧。 到了食堂，又已经两点多了。 饭菜都没了。 大厨刚换衣服，看到苏老和陆芷汀，又赶紧穿上：“小王出去买菜了，回来我赶紧给两位做几个小炒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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