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脸色微变。 ——这都什么跟什么?魏阳公主在这个时候发什么疯?! “六公主,住手!” 王离一夹马肚,向鹤华所在的地方奔来。 二楼上的章邯手肘撞开魏阳公主手腕,低声对身后的鹤华道,“快走。” “你要我跟王离走?” 鹤华微微一愣。 在她的印象里,章邯对她很有后世毒唯那味,只想她专心搞事业,与谁都不要太亲近,尤其是会影响到自己的人,更要提前远离,防患于未然。 他让她独美的态度太明显,以至于吕雉跟她聊蒙毅,都琢磨着避开章邯聊。 ——当然,后面实在避不开便光明正大问她要不要去送蒙毅便是另外一件事了。 章邯抿了下唇,“我只希望公主能开心。” 鹤华心头一跳。 “公主放心去吧。” 章邯隔开魏阳公主的又一道杀招,“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十一,快下来!” 楼下传来王离的声音。 鹤华不再犹豫,“万事小心,等我回来。” 鹤华转身,扶着柱子爬上栏杆,往下纵身一跃。 王离脚踩马背,借力腾空,两只胳膊一伸,接住跳下来的鹤华。 楼上传来一声尖叫,“十一!” “六公主,十一我先带走了!” 王离冲鹤华一笑,将人放在马背上,“等十一办完事,我再将十一给你送回来!” 战马嘶鸣,绝尘而去。 “你敢!” 魏阳公主暴怒。 章邯眼睛轻眯,劈手夺过魏阳公主手中佩剑,手肘一撞,将魏阳公主撞开。 魏阳公主跌跌撞撞后腿,亲卫反应极快,连忙上前扶住她。 章邯将夺过来的佩剑交给身后卫士,眼睛瞧着近乎陷入癫狂状态的魏阳公主,吩咐身后卫士,“将此事一字不落告知陛下。” “喏。” 卫士点头应下。 “你以为告诉阿父,我就会怕你吗?” 魏阳公主推开扶着自己的亲卫,慢慢抬起头,“你们这群……贱人!” “?” 章邯眯了眯眼。 魏阳公主冷冷一笑,眼底尽是阴鸷。 下一刻,她夺过亲卫配的□□,将弓弩抓在手里。 章邯飞身上前夺她手中弓弩。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箭如流星,飞驰而去,只剩他夺过来的弓弩被他抓在手里。 章邯飞快转身看弩箭,弩箭直冲王离与鹤华而去,没入二人身影消失不见。 章邯瞳孔骤然收缩。 大秦弓弩所向披靡。 只要是见过大秦弓弩的人,都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六棱箭是特制的,切面多,且极为锋利,甚至连薄甲都能穿破,一旦射中人的身体,特制的箭头便会让人流血不止,伤口极难愈合,更可怕的是这种箭头极难从身体拔出,纵然侥幸拔出来,也能带出大片皮肉,足以让伤口深可见骨。 ——被六棱箭射中的人,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魏阳公主低低笑了起来,“十一,你太让我失望了。” “二姐姐能抛下一切跟李由走,但你不能,你是阿父最喜欢的女儿,更是我的骄傲,你不能做这般糊涂的事情。” 章邯回神,慢慢回头去看身后的魏阳公主。 魏阳公主似乎已经恢复正常,此时抬手扶了扶自己因方才的争斗而晃得有些散乱的鬓发,两指夹着鬂间簪着的金钗流苏,慢条斯理往下梳理着。 ——她还是那个爱美好剑术的公主,而不是歇斯底里也要残害手足的疯女人。 章邯眸色骤深。 少年显然被激怒,抬手将弓弦抵在魏阳公主脖颈,直接将她撞到身后柱子上。 “郎将不可!” 卫士们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拦章邯。 章邯下手极重,魏阳公主无法呼吸,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章邯看着那张与鹤华有几分相似的脸,声音沉得不像话,“你以为公主春心萌动,为了蒙上卿抛弃一切?” “呵,公主心性单纯,心中从无半分情爱。她去寻蒙上卿,无关风月,只为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没有想那么多。” 王离抬眼瞧着头顶星空,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什么交代不交代的,骄傲不骄傲的,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让你不憋屈。” 王离侧目回头,看向给自己拔弩箭的鹤华,“十一,你是公主,你不需要委屈自己。” “公主是什么?公主就是任性与骄纵——” “闭嘴。” 鹤华道,“省着点力气,等我给你处理完伤口再说话。” 王离撇了下嘴,乖乖闭嘴。 六棱箭是特制的,从箭羽处拔,之后将皮肉完全带翻,于是鹤华小心翼翼折断弩箭箭羽,握着箭身往前送了送。 王离闷哼一声。 “忍着点。” 鹤华继续往前送,六棱箭的箭头缓缓从王离肩膀前方换换透出,箭头牵扯着皮肉,伤口更加狰狞,血水顺着伤口不断往下淌,顷刻间染红王离脱到腰间的衣服。 王离眼前一阵阵发黑。 察觉到王离身体在不由自主轻颤,鹤华知道不能再往前送了。 ——再这样下去,王离怕不是会活活疼死。 鹤华从王离身后来到王离面前。 但换个位置才发现,从肩头前方透出来的箭头太短,鹤华试了试,她的手根本握不住。 王离瞧见鹤华动作,强忍着疼道,“你再推一下。” “不用。” 鹤华摇头,“后面是箭羽的毛刺,推得太慢会留在你肉里,更不好处理。” 鹤华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一块长长的布,将布一层一层缠在箭头上。 王离疼得厉害,视线已有些模糊,看不清鹤华在做什么,只感觉到她的动作很轻,在刻意避开自己的伤口,心里不免有些好笑,笑她太过谨慎。 他是冲锋陷阵的武将,不似刘季那般耍滑头,也不似章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西南之地若遇到棘手事,他总是冲在最前面,领着将士在瘴气弥漫的森林里平叛杀敌。 似这样的伤他不知受了多少次,多少次与死亡擦身而过,黄石公那个老头总骂他莽撞,骂他不自寻死路也要逞英雄,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找人给他上药。 他心里不屑得很,心道不能与将士们出生入死的将军叫什么将军? 旁人可以做躲在将士身后的将军,但他不可以,因为他的祖父是王翦,他的父亲是王贲,他出身大秦最显赫的将门之家,他注定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不是龟缩在别人身后,当个缩头乌龟。 “不必这般小心。” 王离强撑着精神道,“我的命,硬着呢。” 鹤华眉头紧锁。 最后一圈布料缠在箭头上,她抬手握在用布料缠着的箭头上,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拔! “嘶——” 王离闷哼。 鹤华丢掉箭头,拿烧好的水冲洗王离伤口,待冲洗之后,立刻将自己采来弄碎的草药糊在王离伤口处。 草药糊了一层又一层,将伤口层层盖住,她便拿起一早便准备好的布条,绕着王离的肩膀将他的伤口牢牢缠住。 “王离,你是真不怕死。” 做完这一切,鹤华才长舒一口气,“你知道夜闯宫门的后果吗?” “知道。” 伤口疼得太厉害,王离声音有些发虚,“抄家灭族,枭首示众。” 鹤华瞪了王离一眼,“那你还来?” “为什么不来?” 王离道,“王家儿郎战死疆场无数,如今只剩下我与我阿父,陛下是重情之人,未必舍得杀我与我阿父,最严重不过抄了我们的家,将我们贬为白身。” “白身就白身。” 王离的声音越来越低,“阿父已是上将军,封无可封,贬为白身之后,正好让他重新走一遍封将拜相路。” “……你可真是一个大孝子。” 鹤华被噎了一瞬。 但王离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少年不知何时合上了眼睛,彻底疼晕过去。 鹤华长长叹了口气。 阿父虽极力避免她走弯路,可人生中的弯路不是你想要避免便能避免的。 比如她,她画地为牢,邯郸学步似的揠苗助长,以为自己走的是直道,殊不知却是最弯的一条路。 阿父一遍遍提醒,叫她不必急于长大,她以为那是阿父对她的溺爱,殊不知那是阿父在提醒她走回正道。 ——她是公主,更是被阿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她的成长没必要学蒙毅不动声色的取舍。 上位者不是将家国天下的条条框框加注在自己身上,提醒自己时时小心,步步留意。 ——上位者是制定规则的人,而不是被规则束缚的人。 她感激王离。 如果不是王离,她还跳不开自己作茧自缚,把世人对明君对继承人的期待放在自己身上,殊不知明君的衡量标准当由她来制定。 就如阿父一般。 阿父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明君,千百后的华夏之地,仍在为阿父是暴君还是明君撕得昏天黑地,但不可否认的是,阿父重新定义了明君的含义——非大一统王朝,非开疆扩土者非明君。 她要做的,是成为阿父这样制定规则的人,而不是被规则束缚的人。 “你真是个大傻子。” 鹤华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戳了戳王离额头,“从武将的最高官职到身无分文的白身,上将军若是知道了,定然要打你板子。” 咸阳城,上将军凯旋。 红毯铺地,鲜花着锦,整个咸阳城为之沸腾,热烈欢迎着这位为大秦开疆扩土几千里的上将军。 王贲慢悠悠骑着马,跟着代替天子来接他的蒙恬进宫门。 最后一队人全部进来,厚重宫门缓缓合上。 王贲挑了挑眉,眼睛瞧着前方的蒙恬。 蒙恬转身,声音悠悠,“上将军,对不住。” “您生了个好儿子,夜闯宫门,劫走公主,陛下震怒,着令抄家贬爵。您现在是白身了。” “所以我为大秦开疆扩土几千里,换了个白身?” 王贲啧了一声,“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蒙恬忍着笑点头,“上将军,节哀。” 王离身上带着伤,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赶路,鹤华拿了他的配饰换了钱,买了辆马车,又雇了几个人,顺着正在丈量即将开工的直道往北疆赶。 一边赶,一边不忘撩起轿帘看外面的直道,心里盘算着修筑直道的花费与时间,有时候在休息的时候,她还不忘问一问前来修筑直道的工人,好让自己对直道有更深一层的认知。 她的五年计划里修筑直道是最重要的事情,纸上得来终觉浅,只有实地走一走,才能彻底弄清修筑直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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