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屠青莲拍拍身边,手上的铁链叮铃作响。 徐心烈一蹦一跳的坐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后头跟着奚泽和十三,奚泽是来得多了,进来也直接走到屠青莲另一边,掏出了身上的针灸等家伙什,十三则显得有些局促的站在天牢另一边,若不是进来得卸武器,他估计还要摸着剑柄才舒服,此时神色如临大敌。 屠青莲眼里根本没别人,温柔的看着徐心烈,还摸她的头发:“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你上回见我才几天啊,这就大姑娘了。”徐心烈用眼神拦住企图上前的十三,笑眯眯道,“天牢住得习惯吗?” 这时奚泽已经开始把针往屠青莲头上扎,屠青莲仿佛没感觉到,继续看着她:“挺好的,与往常无二。” “吃喝也习惯?” “简陋了点,倒也能果腹。” “那能做个饱死鬼了啊。” 场面静了一下。 确切说只有别人静了,屠青莲丝毫没受影响,笑着点点头:“但死前还是想再来一杯你做的果子露。”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啦。”徐心烈打哈哈。 “是你十二岁那年,”屠青莲道,“果子放多了,喝了一口汁儿,接着就用勺子吃了,但味道确实不错。” “原来你真喜欢啊,我记得爹还说我暴殄天物,就你在夸。” “真的喜欢,”屠青莲轻笑道,“回去着御厨做了一样的,没你那味道,很是难受呢。” “准了,安排!”徐心烈豪爽道。 “还有你做的木簪子,有个小狐狸的头,很是讨喜,都给我戴钝了呢。” “安排!” “你着人调的那个香,带冰片的,凉飕飕的……” “大冬天的就算了吧。” “洒尸体上也不错吧。” 两人笑吟吟的对视两秒,徐心烈点头:“好好好,安排。” “就知道心烈最贴心了,”屠青莲拾起她一绺头发,摩挲着,“来世若能生个女儿,就要养你这个样的。” “是呀,开心的时候七分熟,不开心的时候八分脆。” “哎,心烈,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 “听说你挺开心的呀。”徐心烈看了看十三。 “我若真痛哭流涕,你也不信我的真心呀。” “啧啧啧!”这男人幸好不带把儿,带了还不绿了全天下。 徐心烈摇着头,看着屠青莲头上逐渐插满银针,眼神有些恍惚。 皇帝下旨,先给他治好了伤,然后再废掉他的所有功夫,不杀,但贬为贱民,此生只能以行乞为生——要的就是他生不如死。 奚泽很积极的接了这个活,拍胸脯保证让他这辈子走十步必喘。 屠青莲对此反应淡然,听起来似乎在废了武功后,就没打算活着。在场的人心里清楚,奚泽也清楚,但他就是乐得做这个。 毕竟屠青莲也是屠小周天满门的幕后黑手,没有他勾结的雾谷,献王根本没这个实力和胆识。 “心烈,武馆,怎么样了?”屠青莲身上的青筋开始若隐若现,可见这“治疗”其实很痛苦,然而他面色却如常,笑容保持得很完美,真像长辈照顾晚辈。 “没那么快呢,”徐心烈有些叹息,她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其他人,吐槽,“亓伯伯啊,是真的撑不起,我爹也不愿意干,其他人吧,我也不熟,放眼一望,居然没人能担这个事儿……屠伯伯,你说你,要是你在,我还用得着这么费劲么?” “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屠青莲笑意盈盈。 “不要不要,”徐心烈头摇成拨浪鼓,“我才不要站出去当冤大头,我要当也当幕后黑手,”她顿了顿,贼笑了一下,“像你一样。” “是个聪明孩子,”屠青莲夸赞,“以前你就会躲在你哥身后使坏,以后肯定更加如鱼得水。” “什么呀,你别冤枉我,明明是你揪着我哥不放,我想表现都没地儿去。” “是我走了眼。”屠青莲叹气,“不过,早知今日,我也不悔当初。”他笑起来,“跟我们小心烈玩,明明更有意思呀。” “嘻嘻,对了,你觉得武馆归兵部可以吗?皇上问我意见呢,我脑子一片空白。” 屠青莲一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问:“心烈都被问政了,看来江湖居然能出个女官了啊。” “哎,都是虚的,官位都没,俸禄也没,反正就变着法占我便宜,快,说说,归兵部吗?” “你自己如何想呢?” “我觉得吧,这应该是个民生事业,不该归兵部管,可又涉及武学,不是兵部也不一定管得住,刑部的话,大家又有些芥蒂,好像出来都要做捕快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是想说一起管的,但是这些地方吧,他们相互又谁也不想挨着谁,没个够份儿的人镇着,联合管辖,管不住。” 果然是偷师来了,哦,不算偷师,是光明正大问计来了。 屠青莲心情大畅,他想了想,道:“天下武馆,并不是只有一个馆,也不仅仅是一个武馆吧。” “对。” “所以,一个馆的建立、选址、招人、运行……该谁管谁管,哪一环节出了错,就怪谁,不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徐心烈狐疑。 “心烈,你还是太仁厚了,”屠青莲叹口气,“你别想着让他们联合,而是让他们相互掣肘。联合起来不好邀功,相互掣肘才好互找短处,这般取长补短,去劣存优之后,最后获利的,不还是武馆么?” “你的意思是,竞争制?”徐心烈惊讶,“不同部门也能竞争?” “看的不是他们做什么,而是做得好不好;若是做得不好,他们自己想办法,迟早会有最合适的人上来,否则什么都要你操心,你忙得过来?” 徐心烈恍然大悟,心里暗喜,果然找屠青莲问是最好的,她又忙不迭道:“那还有一个,那些江湖人……” “诶,”屠青莲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她嘴前,轻笑,“今日,便到这吧。” “啊?” “若还想问,明日再来,”屠青莲长长的叹了口气,作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儿刚被拔掉了银针,“屠伯伯有些累了,明日可别忘了果子露。” 徐心烈目瞪口呆,这是跟她整一千零一夜呢:“这,这是天牢,你以为你家茅厕,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 “我不管,就算你在这,奚真人下手,可一点没含糊。”屠青莲歪头,一脸疲惫。 旁边褪了针正在整理的奚泽冷哼一声。 徐心烈知道屠青莲在给自己挖坑,或者他只是想找理由让自己来找他聊天,亦或者他也看出来自己只是想找他聊聊。 这世界聪明人多了去了,她的问题,可能华贻枢都能回答,更遑论那些经验更丰富的大臣或者她爹。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徐心烈见奚泽收拾完了,起身道:“好吧,下次见。” 她走到门口,却还是站住了,问:“献王我还好理解,但是,你到底是图什么呢?” 屠青莲神色不变,他的神色因为“治疗”,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却也更显得我见犹怜,他看看她,又看看天窗的那一丝天光,笑道:“你问十三吧。” “嗯?” 十三脚步一顿,怔愣的望过去。 “你问十三吧,一个阉人,在宫中,除了肖想自己得不到的,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你……也图我? ?”徐心烈一脸夸张的指向自己。 屠青莲一愣,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然而徐心烈当然不是真的这么以为,她问完,便也笑着转身了,在屠青莲夸张的笑声中,离开了天牢。 “你打算放过他?”奚泽沉声道。 “真这样还敢带你过来?”徐心烈道,“皇上要他生不如死,所以怎样能让他生不如死,咱不得好好合计合计?” “听你们叙旧,我差点以为你要劫狱了。” “哎,要过来骂骂咧咧的,也没意思嘛。” 奚泽看了她一眼:“你倒真和屠青莲更像父女。” 徐心烈一怔,忽然觉得这话似曾相识,这才想起在宁坤宫前,屠青莲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女儿吧? 那炸女儿这波操作也是够绝的。 她笑了一声,摇摇头:“我要面圣去了,你呢?” “你爹那。” “有劳。” “对了,你爹似乎很想让你入主小周天。”奚泽看了一眼十三,居然笑了一下。 “入主是什么……哦,嗨!”徐心烈笑起来,“等你再长大点吧,小屁孩。” 奚泽看了她一眼:“我与你同岁。” “不是吧!你真对我感兴趣?”徐心烈吓了一跳。 奚泽嘴角抽搐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你果真一点都不矜持,难怪十三跟得这么紧。” “你怕他干嘛,又不是打不过。” “不敢打。”奚泽老实道,“他是官。” “哈哈哈哈!”徐心烈笑起来,十三一回京就卸了隐龙卫卫主的职务,被调去武衙门做统领,因为这次救驾武衙门功勋卓著,他身为统领,官至五品不说,武衙门的职能也扩大成了监察武林大小事,差不多成了“江湖警察”一般的存在。 换句话讲,打他就是袭警,按造反论处。 徐心烈佯装娇羞,小拳拳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恨铁不成钢道:“你也不争取争取!” “争取你?”奚泽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摇摇头,“待我再历练几年,等十三受不了你了,我再来试试吧。” “哇!十三,听到没,他等着我呢!” “没那一天的。”十三斩钉截铁。 “奚泽,你怎么说?” “十三,这两日药用了吗?” “……用了,多谢。” “可有用处?” “……有。” “给我看看。” “好。” “诶?看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我也要看!” “别跟过来了,有你看的时候!” 徐心烈停下脚步,看着十三和奚泽略显慌张的背影,大笑了起来。 数百年后,某国立博物馆中,一群人围在一个被严密保护的展柜边,仔细看着里面一个书帖。 它表面的锦缎已经氧化掉落,被悉心复原后能够看到隐约的绿底黄边,上面正中央写的字也已经模糊不清,旁边的宣纸也早已只剩一些残片,被勉强拼出一个帖子的样子。 博物馆讲解员激动的声音响起。 “各位朋友,这就是本次考古中最重要的发现之一,禁武函!经考证,这源自宣朝业正三年,宣和帝李颛主持下的历史上最大规模,也是最后一次禁武令。禁武函曾在业正年间广泛流传于古代武林,一度引发当时武学界的震荡,却也成功一统江湖,建立最初的天下武馆,将当时散乱的武学集合起来,广泛传播,成功让各大武林世家摆脱了闭门造车、井底观天的处境,成为了保家卫国的中坚力量。在之后的朝代变迁中,天下武馆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对于今天,它更是成为了保存我们武学财富的最大功臣!在场绝大多数朋友应该自小就接触过武术,那便是前人为我们留下来的财富。这张禁武函的历史价值想必已经不用多说,至于它的主人,各位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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