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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随你，只是我会一直看着你，不会让你再欺负你的。” 短短几句话，旁人只当他们彼此相熟，在互相交代些什么。 墨星痕走到大殿前，对着白兰溪叩首而拜：“徒弟墨星痕，拜见师尊。” “好，你很好，快起来吧。”白兰溪上下打量着这个趁心意的好徒弟，想着能送些什么见面礼，却发现烟若并未一同上前，不由得眉拧到了一起。 于是开口便问：“烟若，你是如何？为何不上前来？” “参见宗主大人。”烟若也弯腰行礼，脊背笔直，“世人都说陆地神仙好，但弟子知道自己的资质和水平，不足以成为您的弟子，还望宗主海涵。” 话音刚落，大殿中只听到倒抽凉气的声音。 苏寄河握着茶盏的手都开始哆嗦：“什么玩意儿，她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错吧，她竟然拒绝了老大？我的天，刚才不是我在幻听吧，这世上怎么还有人能拒绝老大，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疯了？” 顾秋月更是直接把茶盏摔倒了桌子上，怎么也不能接受有人竟然敢拒绝她的神，更不能接受这个人竟然同当年那狐媚子有六分相似，简直从上到下都倒胃口，简直荒谬。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白兰溪脸上看不出喜怒，说话的语气甚至还算和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当真不愿意拜我为师？” 大概不是旁人的错觉，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窖之中，那是大能的威压，压得这些弟子们瑟瑟发抖，就连赤月这等级别的弟子也有些身体不适，她意识到，宗主这是真的生气了。 像他这种级别的修士若是一跺脚，整个中州都得抖三抖，谁人敢在他面前造次呢？ 大概百年来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偏偏今日他遇到了烟若，一个不起眼的、没有背景的、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乡下丫头，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拒绝他，简直不可思议。 “我知道我在与清越宗宗主，仙庭云华第一执法长老，中洲第一人，半步化神的陆地神仙白兰溪说话。”那纤弱的少女却仿佛看不懂如今的氛围一般，眼神清明毫无畏惧，坦荡而大方的开口，“但我不愿拜您为师。因为我自知资质有限，不配拜您。其次我也早已与旁人有所约定，我心中已经有了师尊的人选，那个人并不是您。” “小丫头，你可能不知道世事的险恶。”白兰溪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缓缓地开口，“你可想清楚了，不妨告诉我你看中的师尊是谁？我想知道在我面前，他还敢不敢收你。” 烟若扫了一眼纪云渊，却并未做声。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便宜爹不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可实在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连装都懒得装，大约是上位太久了，从未见到敢忤逆自己的人，所以一定要按住这个不安定因素吧。 但是她却不愿说出纪云渊的名讳来，因为她了解他的处境。他在宗门中地位是特殊，但更多的象征着上一个属于浊剑仙的时代，更像是清越宗的吉祥物一般被供着，若说有面子，那的确是有，可若是白兰溪不给他这个面子，纪云渊也未必能落得什么好处来。 私心里，她不想纪云渊因为自己和白兰溪这么早翻脸，没人会想跟陆地神仙作对，她自己也不例外。 “宗主有什么疑问，还是让我来解答吧。”烟若正在犹豫，耳边却听见男人清晰坚定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大殿里这般响，这般悦耳。 这声音落在白兰溪眼中就是刺耳了，他定睛看过去，却不由得眯起来眼睛：“哦，老五？” 他的表情玩味中又带着一点恶意，只是藏的很隐秘。 纪云渊却仿佛像看不到似的，拱拱手站起来：“宗主，与烟若有约定的人是我，她是我想收的弟子。” 白兰溪挑眉，那眼神分明在说，那又如何？ 好在凌霄仙君向来好脾气，他继续解释着：“前些日子，我在山下遇到妖魔受伤了，多亏遇到烟若。我与她之间有些渊源，也有些因果，因此我带她入山门，领她踏仙途。宗主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白兰溪摩挲着掌心的茶杯，并没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 “哇，这大殿好生热闹啊。”整个大殿里一片冷寂，门口却传来少女活泼轻灵的声音，众人看过去，原来是掌门千金，也是白兰溪的三弟子白霜霜来了。 白师姐在宗门中也是一人之下的位置，众人只觉得奇怪，她不知此事大殿中气氛诡异吗，怎的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了呢。 “这位就是爹爹今年要收的弟子吗？雷系单灵根，举世无双的好资质啊。”白霜霜打量着一旁的墨星痕，忍不住赞叹，“爹爹当真好眼光，这位就是我的小师弟了吧，太好了，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她又看看正在纪云渊，再看看烟若，心中了然，于是继续说：“爹爹，你可还记得那日我在占星阁最终算出来的结果，清越之命，一龙一风，龙凤飞天，不可相连。如今您已经拥有了真龙，不必在意那只凤了，真按照命书所说，龙凤就是不能放在一起啊。” 众人这才心下了然，她恰好挑这个时机出现，是给双方做台阶下，和缓五长老与宗主间的关系。 这俩人果然都吃她这一套，白兰溪当真露出笑容来：“你说的极是，那我便恭喜老五喜得爱徒。旁的没有，让欧阳开剑冢，让这两个孩子进去挑挑，我做主，看中什么便拿走什么。” 欧阳铁的剑冢分内外，外圈对所有弟子开放，可是内圈却属于宗门禁地，皆因为里边的剑气强劲，都是不出世的绝世利刃，能得到其中一把都是天大的福气。 白兰溪肯松口，说明这一关是彻底过了，白霜霜不由得为烟若松了口气。 烟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抱住了手臂。 清越之命，一龙一风，龙凤飞天，不可相连。这话她上辈子就听说过，原来最早是清越宗传出来的。别的她不确定，只是这所谓的凤命从来不是她的命格，她同花浅白一样，都是孤寡克亲的命格，不可能是什么高贵的凤命。 而且她知道这十六字真言说的是谁，正是墨星痕和白霜霜，他们当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一心一意要在一起，双修大典一成，清越宗也迎来了自己的覆灭。 但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摆在眼前的是，原来这次白兰溪非要收她为徒正是因为自己的命格好，而命格却被动过手脚，谁能瞒住上下的耳目和白兰溪的天眼做出这种事不被发现呢，只有白霜霜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她不是向来最讨厌我了吗？ 此时台上已经互相道喜，都是恭喜之声，白兰溪也像是消了气，却忽然听到台下那个纤弱的女子眼神幽幽的，这般死死盯着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你有话说？” “宗主说我不知道世事的险恶，或许我知道呢？”她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来，如三月春花，如此熟悉的一个笑，“大烨国边境有个小村庄叫霜雪村，那是我的老家。宗主大人若是感兴趣，可以查查这个地方。”
第39章 凌月殿1 收徒仪式结束，所有弟子各归各位。 热闹之后，白兰溪在自己的仙府中，回忆起大殿上那个有些凄然的笑意，只觉得自己浑身带上了冷意。 那份寒冷中又带着些熟悉，仔细看来，那个叫烟若的女弟子长得很不错，出身偏远小地方，这地方有什么稀奇吗？ 白兰溪随手点开了书房中的堪舆图，这上面是中洲所有的风土人情和地理风貌，其中有灵体存在，山川丘陵真实自然，唯独霜寒雪山的位置，是一片空白。 随手打开典籍，上面记录这里只是边陲穷地，乏善可陈，没什么可记录的。 不对，总觉的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白兰溪有些苦恼，因为修为太高活的也太久了，很多时间他已经不会刻意去记了，很多不重要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被忘记，但是这次不同，他想想起来。 “宗主大人，夫人有请。”道童匆匆前来禀报，“夫人的丫鬟中萃在殿外等着，问您今晚晚宴是否去夫人那里吃？” “晚宴？”白兰溪摆摆手，“不是初一十五，摆什么宴席，我已辟谷多年，何时对这些感兴趣过？” “可能您今日收了佳徒，夫人叫来所有弟子，让大家彼此认识一下，顺便给您庆祝一番。”道童倒是机灵，把话说得很漂亮。 “不必了，我不爱热闹，回头等老大回来了，自然有认识的机会。”白兰溪依旧拒绝地干脆，“如今闭关的闭关，云游的云游，有什么可认识的。再说墨星痕那个样子，也不会喜欢这个场面。这种热闹，谁会喜欢凑啊，蓝烟，对，我忘记了她。” 漫长岁月里，白兰溪也只能记得蓝烟一张模糊的面孔。想必初见时，那必然是相当惊艳的一张脸，在黄金城宫殿里的宴会上，丝竹管弦美人歌姬，他向来最不喜欢热闹，可那次却鬼使神差带走了一名宫中豢养的美人。 皇帝十分大方地把美人送给他，他便也没客气。 原以为自己修炼多年，修身养性，即使带着美人在身边也不会如何。可最后，还是稀里糊涂破了戒。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并非自己的定力不行，而是那美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一只魅妖。没有人能抵御得了魅妖的惑人之力。 再后来夫人大闹了一场，又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忽然一夜之间，那美人变得又老又难看，也不愿再待在他身旁。他便遣人把美人送走，好像便是送到了大烨国的边境，想必便是霜雪村。 当时想的是，那里的气候条件得天独厚，能抑制住魅妖的衰老和死亡，命灯还留在清越宗。可是后边没几年，大约那女子还是死了，那时他已经闭关冲击化神境界，自然顾不得这等小事，想来还是她福薄。 蓝烟，烟若，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烟若的脸和当初那美人有五六分的相似，剩下几分又香了谁呢？ 此生修道至今，心无旁骛，唯独此时此刻，白兰溪心中闪过的想法犹如波澜壮阔的大河，久久不能平息。 一缕光点从宗主所在的奉天殿上空远去，那日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大约只是去穷乡僻壤找回一些失去的记忆，忘记的人。 —— “看看，我怎么说来着，有了我老人家在，你从此就交好运了。”旺财挂在烟若的肩膀上，继续自吹自擂，“想不到如今你也算是拜入仙门了，那我算不算是个仙草了？烟若，你可要答应我，将来不管有多少个灵宠，我都是你最爱的那个。” “买灵宠养灵宠都需要花很多灵石，我现在还欠着师尊一大笔灵石呢。”烟若苦恼着，“何录好歹还会看手相骗骗人，我拿什么发家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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