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毙,意味着照死里打,一板子下去,血就透出衣裳。 柳仲郎顿时惨叫,一边叫一边认错,断断续续说着曾经,“娘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你要一生一世对我好!你——” 钱锦绣不耐烦,吩咐道:“堵住他的嘴。” 柳仲郎嘴巴被堵住,寂静的大堂前,只有板子打到肉上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鲜红的温血,流到积雪上,红得刺眼。 侍妾们战战兢兢,胆子小些的,已然昏了过去。 柳仲郎望着钱锦绣,视线逐渐模糊。 想起初见那时,也下着雪。 她说他比雪更清冷,更皎洁。 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爹……娘……孩儿好后悔。 好痛啊,孩儿想回家…… 柳仲郎没了动静,下人探探鼻息,禀报道:“主子,柳仲郎,已经去了。” 钱锦绣瞥了一眼,道:“死了,看着也碍眼。这种贱人,不配埋进我钱家陵墓。将他扔去乱葬岗。” 下人道:“是。” 两人将血肉模糊的柳仲郎抬走。 院中洒扫赶紧清理地上的血渍。 钱锦绣冷哼一声,回房休息。 柳家二老听说噩耗后,不敢相信,立刻赶去乱葬岗。 入眼便是柳仲郎的尸身,几条野狗撕扯着他的身躯。 家中宠着长大的小郎君,此时惨不忍睹。 柳相公当场昏死过去。 柳娘子老泪纵横,赶忙命下人驱赶野狗,死死撑着口气替儿子收尸。 她抱着柳仲郎的尸体,哭成泪人,仰天大叫,“我一生行善积德,自认不是坏人,为何要这样对我儿!连个全尸都不肯给他留下!老天,你没良心!” 灰暗天空中,唯风雪呼啸。 * * * * * * 船行驶在茫茫无际的海上,冬夜中,月光映照海面,雪花洋洋洒洒,成为海上唯一的风景。 孟鹤山坐在甲板上,望着远方。 船头娘子看到她的背影,心道,这个赵七娘倒是个挺好用的人。她话语不多,但干活做事特别勤快,船上的工人们没事儿干时就爱赌赌钱,打打牌,她也不玩这些,就自己去厨房里帮忙做饭。 船头娘子走到孟鹤山身旁,捡了几个碎碗片,朝海里打水漂,道:“别急,明天船就到陵京了,你就能见到你相公和孩子。” 孟鹤山嗯了一声。 船头娘子拿出一个小荷包交给孟鹤山,道:“这是你的工钱,今日先给你,明天船一靠岸,你就可以走。否则,和工人们一起等着发工钱会很耽误时间。” 孟鹤山接过荷包,道:“多谢船头照顾。” 船头娘子笑笑,道:“你人挺勤快,以后有何打算?要是想挣钱,可以来码头找我。” 孟鹤山应下,谢过船头的好意。 次日,船顺利靠岸。 孟鹤山将船头娘子的荷包放在她行囊中,下船离去。 陵京城中,繁华如梦,一块砖头落下来能砸死三个京官儿。 在这种富贵地方,衣衫褴褛的人反倒格外引人注目。 孟鹤山走进一家衣裳铺子,先挑了一身中年女子们最常穿的布衣布裙,还买了帽子和围巾,将自己的脸遮挡住。 陵京的冬天比余宁冷很多,为了保暖而穿得严实并不奇怪。 孟鹤山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掏出碎银,付了钱,直接在店里换好衣裳。 柳仲郎给他准备了些碎银和金叶子当盘缠,他在船上时怕被人发现而引出祸端,就用布包绑在了腰间,随身携带。 念此,孟鹤山不免担心柳仲郎。柳仲郎娇生惯养了点儿,嘴巴也毒,但生性单纯,是个好心人。 只盼,钱锦绣看在他留下了秀丽山河图的份儿上,放过柳仲郎。 孟鹤山走出店铺,将脏兮兮的旧衣扔给街角里的乞丐。 他找到一间客栈住下,仍旧男扮女装,以赵七娘为名字。 一人在外,还是女子身份更为安全方便。 孟鹤山一入住,第一时间就让小二送来热水,好好洗了个澡。 在船上的这段时间,根本没办法洗澡。 船里空间逼仄,他和女工们挤在一起睡觉,身上都是闷闷的臭味,难以忍受。 洗过热水澡后,他才真正有种逃出生天,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孟鹤山疲乏至极,在船上,身旁全是女的,他压根不敢安心睡觉,只是累得太厉害才打下盹儿。 今晚终于能好好休息一夜。 他躺在床上,想着赵桑语,以钱锦绣的性子,应该早就找到周颂声家中大闹过,她们必定知道他已经逃了出去。 问题是,怎样才能把他在陵京的消息告诉赵桑语。 如今周颂声不在陵京家中,贸然去她西郊的宅院找她,搞不好会被周家下人轰走。若是钱锦绣已经联系陵京的人盯梢,他一露面便会被抓…… 孟鹤山眼皮子越来越沉,罢了,先睡一觉,明日再想办法联络。 次日,又是大雪飘扬、不见太阳的阴冷天。 孟鹤山戴好帽子和围巾后,在陵京城里转悠,打听情况。 客栈不远处有面告示墙,贴着许多纸张,多是通缉令和招工告示。 来来往往的人都挤在那边儿看,想找点儿赚钱的机会。 孟鹤山瞥了一眼,眼睛一亮,两个女人正在贴张新告示,上面说,西郊周家在招聘梳妆工。 那两个贴告示的女人,梳着灵蛇髻,头戴粉色海棠绢花。 这是赵桑语在双鹅村时,他常常给她梳的装扮。 孟鹤山继续跟着观察,那两个女人贴完告示后,便在城里到处走走停停,好像没什么正经事,就是闲逛。 她们的步伐和身姿也不像普通妇人,倒像是习武之人。 孟鹤山一笑,估出个七七八八。肯定是赵桑语那家伙知道他跑了,就让周颂声这样子做。 她知道他过分谨慎,不会轻易露面,更不会轻信他人。 孟鹤山走上前,拦住那两个女人,道:“姐姐们好,我看到了告示,请问贵府还招梳妆吗?”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有些疑惑,流枫大人让她们找的人是个男人,眼前之人却是女人……不过,流枫大人交代过,只要是应聘的人,全部带回去再说。 女人们点点头,笑道:“还在招人,跟我们走一趟吧,得让主人家看看。” 孟鹤山点头,“好。” 他跟着二女,来到周府中。 一进府,就看到流枫在里面训人。 孟鹤山摘去帽子和掩面的围巾,上前道:“流枫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流枫闻声转头,欣喜不已,笑道:“孟公子,还真让我找到你了!” 周颂声去钱府看孟鹤山时,流枫也跟着,因此二人见过,记得彼此的容貌。 流枫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带孟鹤山去里面屋子烤火休息,道:“知你者,赵桑语是也。她说让我们这般做,你就会现身。” 孟鹤山笑道:“我娘子可还好?” 流枫道:“她好得很,就是担心你,吃饭吃得不多。你是不知道钱锦绣那天闹得多厉害,直接携带武器强闯,还好你不在府里。你既然到了这边,我得赶紧回去余宁报信,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去?” 孟鹤山道:“烦请大人替我谢谢四公主,另外,我怕钱锦绣再度对我娘子不利,麻烦四公主派人将她送来陵京,越快越好。” 流枫点头应下,交代府里好好照顾孟鹤山后,便收拾行囊,立即赶往余宁。 * * * * * * 流枫安排孟鹤山住在后院梅园中。 梅园里,种着一小片鲜红梅花。 此时隆冬,正值红梅盛开,雪落在花瓣上,红白交错,格外艳丽。 院中梅香阵阵。 孟鹤山将小火炉搬到房外回廊上,又拿了把椅子坐。 煮茶,看雪,赏梅。 看似雅致,实则,三件事,没一件上心。 他心里全是赵桑语。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算算路程,她有周颂声的人护送,也该到了。还是说,钱锦绣又从中作梗,她没办法顺利前来? 孟鹤山望着满院积雪红梅,深深叹气,呵出一片白雾。 白雾散去,白雪红梅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
第91章 赵桑语跑到孟鹤山面前时, 红色的斗篷,黑色的发髻,白雪纷纷飘落其上。 她眼里带笑, 望着孟鹤山, 微微喘息,呼出一阵阵白雾。 孟鹤山也静静看她许久, 一言未发, 忽然一伸手, 扯过赵桑语, 紧紧抱住她。 过了好一会儿,孟鹤山才说话,“还能见到你, 真好。” 赵桑语感觉脖子上一片湿润,哭笑不得道:“不至于吧……哭什么啊你, 我又没死, 你也没死。” 孟鹤山声音闷闷, “我想哭,你少管我。” 赵桑语拍拍他的背,努力憋笑,“好好好, 你想哭就哭呗。毕竟……俗话说的是女儿有泪不轻弹,你是男的,对吧。” 赵桑语:怎么说呢, 我还是更喜欢看你桀骜不驯的硬汉模样。 孟鹤山抬起头, 面对赵桑语, 双眼红红,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看得赵桑语心都化了。 她收回刚才的心理活动。 哭唧唧的孟鹤山……啧啧啧, 什么委屈小狗呀。 超可爱!是她不对,怎么能歧视爱哭的男人呢?谁规定男的不准哭? 就哭。 爱哭,明明是一种美德。 孟鹤山不管做什么都是美德! 就这么没底线。 赵桑语抱住孟鹤山蹭几下,“好啦好啦,知道你在钱锦绣那儿受委屈了。现在我来啦,不会再任人欺负你。不要再哭了。” 孟鹤山道:“我不是哭那个,钱锦绣不算什么。我只是在后怕……这些日子,但凡走错一步,你我恐怕早已天人永隔。” 赵桑语笑道:“你也知道是后怕,也就是说,都已经过去了。你看,我们不是都好好活着吗?” 孟鹤山眉头微皱,一改脆弱模样,声音也变得冷硬,“不,事情并未过去,钱锦绣也依然是个巨大的威胁。我急匆匆找你来陵京,一来,是为了让你远离钱锦绣,二来,是为了秀丽山河图。” 赵桑语道:“可是,如今既然已经脱险,我们何必去追查宝藏?这种东西,容易惹来麻烦,稍微福薄命薄点儿,就小命难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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