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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想去做什么？” 没了百年修为的他怎么会是旭林派门主的对手，那是找死。 落无悔站在长夜尽头，“我确实很想和你一起死，可是我知道你不想死，我只好竭尽全力地让你活下去了。”
第102章 贪恋·终章 虚影落地, 一把散发着红色流光的长剑现出，落无悔转动手腕，一声轰鸣破天, 剑气疾掠过半空。 旭林派门主也不甘示弱, 以剑身为护, 挡住了那一道剑气，狂风拂动他束得整齐的发冠, 一缕碎发散落额间。 “你想和我一起死？” 仅仅是接了落无悔一招, 旭林派门主便看穿了他的意图，“你知不知道，她本来就要离开你，她骗了你。” 落无悔握住长剑的指间一动，剑气直接打在不远处的阴尸身上, 新鲜的肚肠轰然被劈出来，污血流了一地。 “那又如何——” 他的薄唇被自己流出来的鲜血染红。 “我曾说过——” “我喜欢她骗我——” “但要骗到我死——” “她做到了，我只会高兴。” 话音落下, 无数瓣红莲同时掷出，掀起一股惊涛巨浪, 就连血池里的血液也溅起几尺，种在一旁的那一棵古树落叶纷飞。 旭林派门主亦是神色不变，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铺天盖地的红莲花瓣, 护身结界及时地打开, 随后转化成细剑, 逐一割破红莲。 夜色蒙尘, 狂风怒号。 无数瓣红莲瞬间裂成碎影, 落无悔咽下喉口间即将要溢出来的腥甜, “还有一件事, 你说错了。” 他脸色逐渐苍白无色，却弯眼笑着：“我并不是想和你一起死，而是必须得杀了你，在我死之前，或者死的那一刻。” 旭林派门主冷笑了声：“就凭现在的你？没了百年修为的你？” 他又道：“不过今夜死在这里也是你最好的归宿了，毕竟没了百年修为的鬼王迟早会被居心叵测的恶鬼给杀掉、取而代之。” 林三七被困在小结界中，阴尸不得近身，剑气什么的也会被屏蔽在外，但她不能出去，她想要的是出去。 她不想也不愿落无悔死在今晚。 明明、明明今晚应该是他们的大婚之夜的，林三七抹了一把眼泪，使劲儿地拍结界，喊到喉咙都快要破掉了。 落无悔由始至终没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他怕，他怕自己会舍不得，他若是看了她，恐怕就不愿意放手了，然后宁愿跟林三七一起死，也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 可他母亲曾跟他说过。 喜欢一样东西，不是毁之，而是护之，若是换作从前，他依然会选择毁之，当对象是林三七时，他可以暂时压制本性。 树影摇曳，浮尘难定，落无悔抬起手，掌心缓慢地抚过长剑，血沾上去，一道灿烂的红光迸溅出来。 “铮”地一声。 ——两把长剑抵到一起。 隔着流光四射的长剑，他与旭林派门主四目相对，瞳孔皆是被光线照得极其的亮，耳边还响着沈轻风对付阴尸的琴音。 琴音飘渺无常，旋律起伏不定，落无悔脑海里却骤然地闪过很多画面，他却仍然面不改色，灵活地转动着长剑。 长剑一转，直刺对方胸襟。 旭林派门主侧身躲开这一击打，原本干净无暇的蓝衣也沾上了血渍，但他并没有受太重的伤，皮外伤罢了。 又见落无悔修长的手指往半空画了一张符咒，以血为媒，洒向两人所处的地狱之门前，泛着血色的符光层层地笼罩下来。 见此，旭林派门主微怔：“你疯了，你是鬼体，居然画血符！” 正在与白千流并肩作战的沈轻风也惊愕万分。 这血符对他们来说是不起任何作用的，但是对修习过邪魔歪道的旭林派门主来说有扼制术法的作用。 可落无悔也会受到影响，在血符的阵法中待久了也许还会魂飞魄散，沈轻风看着他穿着的婚服，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他们到底能不能阻止地狱之门大开呢。 他低头看过地狱之门脚下、还处于一片安宁的小镇，星碎的灯火蜿蜒着，远远看去像一盏小小的孤灯。 林三七把希望寄托在沈轻风身上，“沈大哥，沈大哥！快来，帮我把这个结界破掉，我要出去！” 她一定要出去！ 沈轻风手起手落地除掉面前几只阴尸，抽空地回道：“三七，你还是先在里面待着，外面不安全。” 白千流也附和道：“没错。” “不，我不想待在这里面。”林三七迅速道，“我不想他再因为我死一次了，你把我放出来吧。” 他犹豫了几秒，尽管听不太懂她说的后一句话，却还是决定尊重她的选择，“好，我来试试。” 可这结界异常地牢固。 “三七，这个结界我打开不了，它好像也是以主人的血为媒，只有落公子才能把它打开，别人都不行。” 沈轻风试了几种办法也没能把它打开，林三七急到恨不得拿起一个大锤子直截了当地敲破它算了。 此刻，血池旁两人面对面而立。 旭林派门主望着即将要逝去的噬月之夜，面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眼里含着杀意，“我看你是找死！” 面对他的愤怒，落无悔反而满意至极，喜欢看他求而不得的姿态。 两人释放出的灵力相撞，很是勉强地打了个平手。 落无悔没管体内的气息乱窜，抬起掌心，卷起滚滚灵流，再狠狠地压落，整个地狱之前附近都弥漫着浓重的鬼气和混乱的气息。 红光冲天，周围的石头受不住强烈的压力，接二连三地轰然炸开，碎石沿着陡峭的岩壁纷纷滚落崩塌。 旭林派门主纵身一跃，离开崩塌的岩壁。 忽然间，红色华光重新聚拢于天际，破空穿云而下，他莫名地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旭林派门主不敢相信地望着凝了魂的华光，不过惊讶半秒，那华光便穿胸而过，破皮刮骨。 接着，他魂飞魄散了。 尸骨无存。 旭林派门主在身体消散前，眼神落到虚空，抬起满是血渍的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些什么，最后五指缓慢地合拢起来。 合拢的五指什么也没握到，只有细微的风传指缝而过，带过一丝冷意，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空空如也。 他笑了，自己执着了一辈子。 一时间天昏地暗，万般皆被疾光刺过。 落无悔孑然而立，红袖随风翻动着，残衣如血，艳丽刺目，发带尾端微微地卷起，掩住了绣着的那几个字。 华光渐灭，花开花落，终成定局，天就要亮了，滴答、滴答、滴答……止不住的血从他身体里涌出来。 结界破了。 因为维持着结界的主人油尽灯枯了。 林三七冲了过去，直觉自己的视线朦胧得厉害，根本看不清落无悔的脸，她擦了一把眼睛，掌心一片湿润。 婚服已经破碎，露出他穿在最里面的白色衣袍，也是斑斑血迹，与红色不分上下，“林三七……这样，我就不用看着你离开了……” 落无悔一开口，唇角便满是血。 她心一抽一抽地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要。”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清清楚楚，林三七现在的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就是不要落无悔死。 他轻轻地转动着眼珠子，瞳孔儿倒映着林三七的面容，“这一次，不要再忘了我，可好……” 这一次？ 难道落无悔也记起上一次攻略的事了？她心脏处莫名其妙地袭来一阵强烈的痛感，很疼、很疼。 落无悔没什么力气了。 但他突然抓起了林三七的一只手，掀开繁重的婚服宽袖，张嘴咬住了她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咬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 一向怕疼的林三七连眉头也没动一下，落无悔松开了，唇齿间有她的血也有自己的血，“疼么，我最后只让你疼这一次。” 他唇角愉悦地微扬起，似掠过一抹笑痕，“疼，你就会记住了。” 林三七的确忘不了了，永远。 她想抱落无悔，可他身上的伤太多了，林三七怕他疼，忍住不动，哽咽道：“我们回去吧，我还欠你一只纸鸢呢。” 旭日一点一点地染红天际，落无悔很轻很轻地“啊”了一声，眼皮子轻颤片刻，“纸鸢，我也想看看你给我做的纸鸢。” “可……我看不了了……” 这一刻，林三七不知道有多想抱住落无悔，“可以的。” “是么，你又骗我了。” “不，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回去，我给你做。” 他垂低眼，目光缓慢而细致地划过林三七手腕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冰冷的指尖轻轻地抚摸上去，“原来爱而不得是这样啊。” 初阳漫照，落无悔眼角的鲜红泪痣泛着异样的光泽，而鬼界的红莲枯萎了，很久以前遇到的那一个和尚没骗他。 终有一天他会想要一个人的心。 一开始以为那个人是白千流，于是想挖掉她的心出来看看，如今，落无悔好像彻底地明白那个和尚的意思了。 数不清的流萤散入空中，它们绕着林三七盘旋了好几圈，小小的身体流淌着淡淡的光芒，却叫人转移不开视线。 一只萤火虫停在了她被泪水濡湿的长睫毛上。 林三七不再流泪，缓慢地、轻柔地抬起手指，想要触碰一下那一只停在她眼睫上的萤火虫，可还没碰到，它便飞走了。 漫天流萤，归于虚无。 天煞孤星，神魂俱灭。 三百多年前的团圆节八月十五那一天，落无悔在红莲湖身死，人们兴高采烈地吃着团圆饭，没有一人为他落泪，也没人记得他。 这一次落无悔在地狱之门前魂散，她为他落了泪。 这一辈子太长了，落无悔在地狱里太冷了，无数次，他想拉林三七下来陪自己，可终究是舍不得。 林三七怕疼啊…… 而且，真的太冷了。 * 一年后。 天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 晌午太阳烈，林三七打开伞，穿行在长街上，买了一些纸钱和糕点，和沈轻风他们同时抵达墓碑前。 这是衣冠冢，因为墓碑靠近湖边，湖水清澈如镜，风一吹，空气中都弥漫着属于莲蓬的清甜气息。 沈轻风接过她拿来的东西。 然后一样一样地摆出来，再烧纸钱，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待纸钱快要烧完了，他才抬起脸。 “我们来看你了。”沈轻风将最后一张纸钱放进火盆里，火苗瞬间吞噬掉纸钱，“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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