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有子弟在军中的,皆是红着眼眶来相送,默默祈祷着家人平安归来。 小棉花也被全副武装,穿着特制的盔甲,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是小石头依然能够凭借气味认出它,头转也不转地朝着它的方向,嘶鸣不止。 可是阮灵萱并不能纵马上前,乱了他们的队列。 在队列最后的萧闻璟也是最晚出发的人,他的眼睛掩在盔甲的阴影之下,再加上距离隔那么远,她看不真切。 虽说他保证自己会很安全,可是战场形式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他远远朝她一挥手,作出告别的动作。 “萧闻璟!——” 阮灵萱骑马跟了几步,忽然喊道:“等你回来!——我嫁你!——” 整列队伍都听见了她的声音,齐刷刷回过头来,尤其是萧闻璟一扭头,阮灵萱觉得自己面皮火速发烫,底下脑袋,猛一扯缰绳,就想溜之大吉。 远处送行的人群里却有人跟着她也喊起来的。 “狗娃——等你回来我也嫁你!” “我也是!牙儿哥!等你回来!——” “小虎!你平安回来!娘再也不打你了!——” 离别之际,所有的人朴实的愿望只在于,在乎的人、心爱的人能够平安归来。
第56章 惊喜 大军出发已有三天, 阮灵萱成日提不起精神。 阮灵徵带着绣品来屋里陪她,企图帮她分散一点注意。 阮灵萱捧着萧闻璟送给她那个可自由出入东宫的令牌,如今东宫里没有她想见的人, 这块令牌也变得毫无用处。 “你这个荷包的花纹有些眼熟。”阮灵徵时常刺绣, 对图案更加敏感,不经意打量了一下被她随意搁在桌子上的荷包, “这是太子殿下给你的么?” “大姐姐怎么知道?” 阮灵徵轻笑了一下:“那年添灯节在如意斋, 太子殿下不就拿了川草纹的图样在请教针线师父吗, 我估计这就是他那日买的。” 阮灵萱摩挲了一下荷包上生疏的线脚。 她当初说丑的时候也没特别留意萧闻璟的反应, 不过他堂堂太子,东宫里那么多能工巧匠,就算是用来装东西的,也不会拿这样的“次品”, 兴许还真就是他亲手绣的。 “我看殿下是知道你不喜欢弄这些,所以就自己做了一个送你。” “他怎么都不告诉我。”阮灵萱拿起荷包,更加惆怅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说这个荷包丑了。 午后, 阮灵萱出了门。 陈斯远在太子的劝说下, 这一次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按部就班进入翰林院后, 再秘密查找证据。 阮灵萱把同在翰林院的二哥介绍给他,有年长且经验丰富的人帮助,他可以尽快了解盛京城的官僚体系, 不至于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如今盛京城也随着开战而气氛紧张,这种时候, 若非要紧的事,陈斯远也不可能送邀帖给她请她一叙。 想必是查出一些关于他父亲的事。 阮灵萱既答应要帮他, 也不会食言,如期赴约。 作为新科状元,陈斯远现在也是备受瞩目的人,更别说唐家的人还一直想拉拢他为己所用,所以两人尽可能避开人多的地方,找了生意冷清的小摊坐着,各自点了一碗清汤面。 只是他们都没有什么胃口,浅浅尝了几口,陈斯远看旁边没有人,也能放心说起正事:“我查了十五前的科举考试试题,发现少了我父亲的答卷,他若是只是担了抄袭的罪名,应当还是会留下存档,只是以红印标识。” 因为疑点重重,这些线索就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更何况我坚信以我父亲的学识,他不可能去抄袭别人。” 阮灵萱也想不通:“为什么呢?” 陈斯远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推到阮灵萱面前,“只怕是我父亲当年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事情。” 阮灵萱拿起来一看,墨迹新鲜,看的出是重新誊抄的。 她大致看了一眼,字里行间都在讲农,农民种田,按田赋税,是一国盛衰的基础,使民有其耕田,官员清正廉政,才能国富民安。 “十五年前的百家科目考得就是农。”陈斯远指着纸条,“这一篇是我摘自苟御史、苟自良的答卷上的……而这句话是我父亲曾经写过的!” 陈斯远又展开另一张纸,纸张粗糙泛黄,看得出来时间久远。 他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我从爹以前的旧稿里找到了相同的话,一字不差!” 阮灵萱对比了一下,果真如此。 “这么说,那这苟自良才是抄了你爹的试卷,拿了你爹的名次,反而诬告了他的人?” 难怪上一回那个狗官要来找陈家麻烦,要搜刮走陈斯远爹的旧稿,就是怕这件事被人查出来。 陈斯远用力抿唇,两睫微湿,想到自己父亲蒙受不平这么多年,自己为人子却时至今日才查明真相。 过了好一会,等他情绪平复后,才道:“不错,而且我还发现这件事和唐家有关系。” “唐家?”阮灵萱吃惊。 陈斯远看了眼正在灶台烧火的大娘,压低声音道:“这才是我要说的,我爹当年应当是发现了什么,才招惹了杀生之祸,不然仅仅是抄袭,最多剥夺考试成绩和资格,何至于要处死?” “唐家不就是普通皇商,他有什么不能被发现的,还要杀人灭口?” “皇商拿着皇家的牌子,做着五湖四海的生意,从来都谈不上普通二字。” 阮灵萱觉得他说的有理,点了点头。 “大周与北虏开战,唐家的二当家的已经离开盛京城很久了,我几次上门都感觉唐家气氛古怪,这才留意上了……”陈斯远担忧道:“阮小姐,太子离开盛京前,可否提到关于盛京城的安排,我有些担心,将士前线杀敌,奸徒反而滋事。” “他倒是没有说起,只是要我相信他……” 阮灵萱原本觉得萧闻璟有了关于前世的那些梦,应当能够避开那些危险,但是听陈斯远说这些,心里还是不安。 陈斯远是有备而来,拿出第三份证据,“这是我在唐家找到的一些货物清单,唐家做粮食供应,当年沈家军出征时,户部何尚书曾向他们买了二十万军粮,然而同年,唐家还有大量余粮流转在各酿酒坊,即便是大周最大的粮商也不可能有如此多存粮……这本就不正常。” 当年沈家军缺粮到那种程度,难说和唐家没有关系。 想起刚起的战事,阮灵萱立刻起身:“我得回去问问我祖父去!” 阮阁老每日都很繁忙,对孙女这杞人忧天的说法并没放在心上,阮灵萱只好曲线救国,又去找了丹阳郡主,把自己担忧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丹阳郡主好歹算是军武世家出生,更明白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亲自找公爹说道。 阮阁老在朝中影响很大,可以向各部尚书调看记录。 这排查,才发现粮草的准备虽然是足量,可问题调遣运送却有着明显的弊端,因为粮草不是在离战场近的地方调动,而选在了远的城市,十天半月还可以维持,但时间久了,前线军队必然会面临缺粮的险境。 阮阁老吓一跳,不得不重视起来,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太子詹事带着一个自称计大师的徒弟上门。 “所有的粮草运送路线要重新规划,不能有任何闪失。” “莫非太子殿下已经早有预料,那为何一开始不先禀告殿下?”阮阁老奇怪。 太子詹事拱手道:“殿下说了,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此前未能提前告知阁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阮阁老捋了捋胡须,点着头道:“老臣明白,殿下这是引蛇出洞。” 太子詹事奉上调查的成果,“这里是一些官员的名录,劳烦阁老核实,免得冤枉了各位大人。” 阮阁老惊叹,“短短时间里,殿下既要安排亲征,还要操心这些,实在……”他低头看了眼名单,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 几日后,阮灵萱又收到了陈斯远的邀请,这次他们选在茶楼相聚,除了陈斯远之外还有一老熟人。 阮灵萱差点没有认出来,因为薛贵的变化最大,从一个小胖子变成一个瘦高的青年。 “我怎么没有想到计大师的徒弟是你!” 薛贵面对阮灵萱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次是沈……是太子殿下请我师父出面,我师父他老人家腿脚不便,就派我来了,正好我想着到了盛京城还能见到你们两个,真没有想到沈玠居然就是太子,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幸好我小时候没有怎么招惹他……”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通后,又一拍脑袋,“瞧我,一高兴就胡乱说话。” 陈斯远给他们两人倒上茶,问道:“薛贵,军粮的事情能解决吗?” 阮灵萱也为这件事着急,跟着问:“是啊,能解决吗?” “那必须能!”说到自己的长处,薛贵自信满满,用指头沾了下茶水就在桌子上画了起来,“昨天夜里我已经挑灯计算过周围城镇的存粮供给、最快的路线以及人力、损耗,肯定没有问题!” 阮灵萱虽然看不懂,但还是竖起拇指哥,“薛贵,我就说你一定可以!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薛贵拱手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为了大周,为了百姓,我苦学这么多年和斯远一样,就是为了有所奉献。” 三人相视一笑。 “不日,我也要赶往北方,方便统管粮草。”薛贵用手一抹桌面画出来的水迹,感慨道:“下一次相聚,只怕要等到大军凯旋了!” “你也要去北边了?”阮灵萱终于安耐不住心中所想道:“我也想去。” “是因为唐家那些事吗?”陈斯远后悔把一些唐家可能勾结外敌的细节告诉她,才惹的阮灵萱如此担心。 阮灵萱轻蹙起眉头,“我怕他不知道这些事,会落了他们的圈套。” “你一个姑娘家,丹阳郡主也不会允许你去的。”陈斯远并不赞同。 阮灵萱何尝不知,托着腮愁眉苦脸。 这时门口有脚步声跑来,云片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道:“小、小姐!沐小王爷回京了!陛下要派他去支援北境!” 阮灵萱眼睛一亮,喜形于色。 “是我大舅舅来了!” 十月初,北境已经有朔风袭来,远处连绵的山顶覆上皑皑白雪,绿草枯黄,逐渐荒凉。 北虏的大军悍勇无比且舍生忘死,这让大周的军队苦不堪言。 即便是魏家军也只能与他们苦战不休,无法彻底击垮他们。 长时间的作战让将士身心疲惫。 “殿下,您已经在前线这么久了,太危险,还是退到后方去吧?” “不成,如今大周军队还吊着一口气,正是有皇旗坐镇,若我只顾自己安危,逃离前线,士气定会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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