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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枯树下，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 苏芍药的脚步慢下来，心里滋生出一点奇怪的感觉。 看声音就知道是秦陆。 秦陆虽然废了两条腿，可以前毕竟是入伍当过兵的，体型健硕。 那尊人影远远就望向她，苏芍药只迟疑了一瞬，又加快了步伐。 “秦陆。”她气喘吁吁地停在面前。 男人紧张的面容总算慢慢放松下来，眼里似乎有春光一寸寸亮起。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声音很小，累得脑子嗡嗡作响的苏芍药自然没听见。 她抬起眸子，“你说什么？” 秦陆摇摇头，“没什么。” “饿了吧？饭已经好了。” 苏芍药顿了顿，没想到累了一天，刚到家就能有热饭吃。 刚刚在城里她吃了一块香喷喷地烤地瓜，这个年代缺大米，估计秦陆吃地瓜都快吃吐了，她犹豫了一下，选择给他买其他东西。 “那我们回家吃饭吧。” “今天腿有感觉了吗？” “没有。”秦陆声音平静。 在过去一年，他无数次提起希望，又无数次被打败。 面对这个事实，早已经坦然。 不管苏芍药能不能治好他的腿，有这份心，已然足够。 “我今天去城里卖了不少山参，在巷子里换了一些米和肉来，咱们这几天抓紧吃完吧。” 现在没有粮票肉票寸步难行，但总有人做这种生意。 以物换物。 现在家里没有冰箱，新鲜肉放不太久，只能抓紧时间吃完。 苏芍药压低了声音，放下了背篓。 秦陆将门关的死死的，这才转身看向她。 “你很棒，今天累坏了吧？” 苏芍药叹了口气，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是呀，我感觉今天我至少能瘦十斤。” 说完这句话，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夸了。 感觉有点新奇，还有点……高兴。 “我又抓了一点药，今晚就给你熬了喝。” “外敷内服，最多两个疗程你的腿就能有知觉。” 苏芍药进了堂屋，男人滑着轮椅静静跟在她身后。 手臂上的青筋鼓起，又放松。 随着他的动作有节奏地律动。 虽然听不懂她口里时不时冒出的奇怪话语，但是看她平静的脸色，好像治好这双废腿就像每天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一样。 秦陆不知道以前的苏芍药是什么样子，但是这样鲜活的姑娘，绝不会被人嫌弃埋没。 她有很多秘密。 或许是安静的时间太长了，苏芍药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他。 清泠泠的眸子带着一丝安抚。 “秦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治好你。” 如果不是现在的医学水平不够发达，按照她上辈子的条件，在医院里修养半个月，再做一次手术，他很快就能开始复健。 可惜生在了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只能把时间拉长。 秦陆手上拿着碗，闻言点点头。 下颚的胡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清理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冷硬的面容透出一丝刚毅。 “我相信你。” 苏芍药心满意足。 接下来几天，她除了上山采药，就是在家给秦陆治腿。 她对自己的药膏无比自信，知道过不了多久那护肤品店的老板绝对会找上门来，因此也不心急。 这一段时间，她就在家里制作药膏，大批大批的制作出来。 而秦陆，也慢慢开始转变了心境。 吃了几天苏芍药配的药，他的腿突然在早上做饭时抽痛了一下。 刺骨的痛觉让他手里的东西都掉了满地。 只是一瞬间，痛觉又完全消失。 秦陆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腿，没有任何知觉。 可地上的东西都在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男人僵在原地，眼底漆色翻滚汹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院门被人打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他回过神，伸出一双僵硬的手捡起东西。 和往常一样，苏芍药回来先整理了要吃，又看了一眼那奇奇怪怪的药膏，才进屋吃饭。 她照例询问了秦陆的情况。 “今天腿有知觉了吗？” 往日他会很快回答，语气平静。 今天却许久没有开口。 苏芍药抬起头，对上他一双深色眸子。 这十来天，苏芍药几乎在以不可阻挡的形势蜕变。 她喝着自己配的药调理，每天的运动强度也拉到了最高。 短短小半个月时间，竟然瘦了一大圈。 五官浮出了漂亮的轮廓，皮肤也白了不少。 现在的苏芍药，和当初那个可怜的替婚姑娘，简直不像一个人。 秦陆别开眸子，“今天早上有点感觉，很痛。” 这一回换苏芍药愣住了，喝了这么久的药，总算有点效果了。 她还想着，要是再过几日，药还不见效，她就得换更猛的方子了。 “早上什么时候？” “你回来之前，大概两注香的时间。” “什么感觉？” 秦陆抿了抿唇，低声道：“很痛，像骨头被人一点点敲碎。” 苏芍药记在心底，又问：“持续了多久？” “一到两秒。” 时间很短，但是跟以前毫无感觉比起来，这说明秦陆腿部的细胞已经被激活，在重新运动了。 她眼底浮出笑意，“待会儿给你重新捡一副药，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得喝两次。”
第9章 怎么瘦了 而且，不止要喝药，还得开始针灸。 苏芍药上辈子是中医世家最新一代的传承人之一，中医最重要、最深奥的一门学问，便是针灸。 可惜华国医学界的发展对中医生存空间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么好的东西，传承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她看了眼外面高高悬挂的太阳，脸上不由地露出笑意。 “等待会儿太阳最大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第二个疗程吧。” 秦陆抬起头。 虽然不大能听懂她说的话，但看她高兴的样子，他的腿，应该很快就能痊愈吧。 秦陆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叮嘱道：“多吃点，你都瘦了。” 听到这话，苏芍药突然转过头。 她眼睛很漂亮。 “真瘦了？瘦了多少？” 秦陆被她这两句话问的猝不及防，温吞着回答。 “真瘦了。” 说完，似乎怕她不信，又补充道：“至少瘦了一圈。” 苏芍药对他的回答心满意足，喜滋滋的吃完饭，又收拾自己的药材去了。 天气现在越来越冷了，她只能在中午最暖和的时候选择针灸，这样秦陆也能减少一些痛苦。 药材连根放在筲箕里，晒得没有一丝水份。 苏芍药拿起一根放在鼻尖闻了闻，接着满意得点点头。 就是这个味。 事先的准备，事后需要用的东西。 做完这些，又扶着秦陆躺到了院子地下大木椅子上。 这里光线好，又暖和。 很适合针灸。 苏芍药把要用的东西一排排放在搬出来的桌子上。 看着这么多东西，她松了一口气。 秦陆一直盯着她，看着她忙前忙后。 她消瘦了一大圈，过去紧绷的衣裳现在有些空荡。 一走过，刮起一阵药香味，十分提神。 短短十天，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他的希望真正被勾起，难捱的一年早就过去。 说不定，他真的还能站起来，做一个正常人。 苏芍药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郑重的放在桌子上。 这段时间，她也在为了秦陆的腿做准备。 或者说，也在为自己重新拿起针做准备。 她热爱中医，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 在中医最没落的时代，她义无反顾前行。 现在，她更不会丢了一直坚持的东西。 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上下两层，铺着一层灰色布料。 密密麻麻的银针细细别在上面，干干净净，反射着微光。 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爱惜他们。 苏芍药这几天私底下没少扎自己，就是为了练练手感，看看这具身体有没有手抖的情况。 万幸，一切正常。 目光从银针上挪开，苏芍药抬起头。 “待会儿会很疼。” 说着，又郑重的叮嘱道：“你千万得忍着。” 秦陆的情况和一般人不同，他的腿已经失去知觉这么久。 每一次施针，定然都是深入骨髓般的疼。 但是这脱胎换骨的过程，又必须在他十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 得到了反馈，才能有计划的进行下一步治疗。 所以，不能用一些麻痹神经的药物。 这双废腿，也根本就不能用药。 秦陆点点头，漆黑的眸子发沉。 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区区皮肉之苦…… 苏芍药不再看他，目光反而落在银针上。 她对这东西似乎有着别样的感情。 不像喜欢。 看起来，更像敬重。 她的目光在一根根银针上流连忘返，接着选出了其中最符合心意的一根。 苏芍药专注的盯着他两条腿，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人体穴位。 伸出手，扎在其中一个穴位上。 她侧目，“有什么感觉吗？” 男人面色平静，过了几秒，才摇了摇头。 苏芍药了然的点点头，将心底的选项划去了一个。 导致腿废掉的原因越来越清晰了。 见她移开了目光，秦陆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苏芍药格外认真，因此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他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过于纤长漂亮的睫毛。 突然，腿上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 他嘶了一声。 苏芍药没抬头，也知道这里有问题。 接着又扎了几个穴位，秦陆痛得青筋直跳。 密密麻麻的银针直晃晃竖在腿上，看起来有些吓人。 尽管这么痛苦，可男人脸上却是不一样的神采。 真的有知觉了！ 时间过得有点长，苏芍药头上也浸出了细汗。 她抽出最后一根银针，心底有些庆幸。 还好这段时间加紧了体能训练，不然今天，还真撑不过去。 弄完最后一点，再看秦陆，满头大汗，唇色苍白，一看就不好受。 苏芍药对他也升起了一点敬佩之意，第一次治疗过程是极其痛苦难捱的，他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她拿了毯子盖住他，“你先休息会儿吧，之后针灸就没这么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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