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点声!”邵保魁前后看了看,瞥着前边包兰香的背影皱眉呵斥。 邵春来忍了忍,凑到邵保魁耳边:“爹,你说难道真有鬼,他爷爷……就这么把他给放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 邵保魁一大早到现在都有点恍惚,这事情搞得他整个人疑神疑鬼,仿佛感觉贺家老爷子的鬼魂一直在盯着他看,冷飕飕的,弄得邵保魁心里头惶惶不安,后脊背发冷。 邵保魁是有点脑子的,农村那些巫婆神汉,一戳就穿的把戏,他根本也不信,不然也不会搞这么一出。他撺掇包兰香给贺成“请仙姑”,无非是想坐实贺大成“发疯打人”的名声,趁机宣扬,同时也顺便表现自己是个好继父。 可眼前这事情,也太邪乎了。由不得他不怕。 “你最近,多注意他,看看他究竟怎么样。”邵保魁低声吩咐邵春来,咬咬牙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反正我们也没真正害过他,他活得好好的呢,再怎么说,我也算辛辛苦苦把他养大成人了,对得起他了。” 包兰香在前边停住,回头喊道:“你们爷儿俩倒是快点啊,就要迟到了。” 邵保魁答应一声,快步走到包兰香身边,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包兰香。 “怎么了?”包兰香问道。 邵保魁说:“他娘,大成这个事情,我有点担心。” “为啥呀,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当然是好事。可是你想啊,这事情你要是说出去,只怕一下子就传开了,到时候不光生产队,只怕公社里头都得惊动,再给你扣个宣扬封建迷信的帽子。” “你不是说,现在不兴批|斗了吗?” “不批|斗你,可有的是法子管你。毕竟这事情也太离奇了,传出去闹大了,干部总不能不管,到时候,恐怕派出所都得来找你了。” 包兰香脸色一变,急忙问道:“那怎么办,我们请仙姑这事情,队里也有人知道的,昨天上工时还说呢。” 她迟疑了一下又道,“再说了,大成变好了,旁人也会发现的,你瞒也瞒不住啊。” 邵保魁道:“旁人发现了是旁人发现,总不会一下子宣扬出去,我们自己不说,旁人就抓不住把柄。” “你想想,要是落个搞封建迷信的罪名,你可怎么办呀,家里三个孩子都得受连累。”邵保魁道。 另一边,贺成追着姜雅和宋士侠去上工,刚走出巷子口人就多了,没机会私下说话,村里的人贺成都不认识,也就没说话,所以旁人也没觉得他有哪儿跟往常不一样。 包兰香赶到时队长正在点名迟到的人,包兰香赶紧喊了声“来了来了”,一溜小跑挤进人堆里。她刚站定,贺五奶就凑过来问道:“大成娘,昨天晚上请仙姑了,仙姑怎么说呀?” 包兰香讪笑道:“五婶,你怎么知道的?” 贺五奶说:“杨家村那个王仙姑我认识,以前我家孩子惊吓找过她,昨天傍晚她来我正好瞧见了。” 包兰香脸色顿时不太好,定定神忙凑近贺五奶的耳朵,小声道:“五婶子,这事儿不好张扬……不好说,仙姑嘱咐过的。” 贺五奶忙说她知道,包兰香就岔开了话题。 丰产沟大概要挖半米宽、半米深,田间抗旱防涝用的,隔不远一条,社员们分成小组挖。 同组都是男的,一帮庄稼汉一边干活,一边就东拉西扯地聊着天,甚至扯起了荤段子。贺成反正都不认识,人家也不跟他说话,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一个人慢悠悠地干活。 中间休息的时候,邵春来凑到邵保魁身边说:“爹,说那傻子好了,你还真信呀,我怎么瞧着还是那个熊样,愣头愣脑的,出了门就变哑巴了,还不是傻子一个。” 队长的哨子响了两声后,社员们停下动作纷纷往田头走。贺成自己欣赏了一下他刚才挖的那段,拎着铁锹慢悠悠往田埂走,眼角余光扫着身后,有意无意地等着姜雅过来。 姜雅正拿着铁锹头在修理,她的铁锹头掉了,贺成一伸手说:“给我看看。” 姜雅也没说话,就随手把铁锹头和木棍递给他。 贺成接过来,拿着木棍使劲往地上磕了几下,利用惯性把铁锹头装回去,然后一手用自己的铁锹柄砸结实,嘴里说道:“你这铁锹也太破了吧,先凑合用,回头我给你钉个楔子。” 姜雅乜了他一眼,小声道:“就你能,我专门拿来的。” “??”贺成不解地抬头,对上姜雅嫌弃的眼神,才反应过来,人家这就是故意拿来摸鱼的。 大集体干活呗,工具不好使,铁锹掉头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按照生产队的习惯操作,妇女干这活一天就是六个工分,男劳力八个、九个,干多干少也就那样了。 贺成憋笑:“没事儿,不加楔子,它一会儿还得掉,不掉你就摔两下。” 姜雅:“我谢谢你了。” 两人说着话,一抬头,其他人大都已经坐在田头休息了,好多双眼睛看着他们。 姜雅心中哂笑,她走到妇女那一堆,刚坐下,就有人凑过来问:“二丫,傻子跟你说话了?” “昂。”姜雅点点头。 “他跟你说话?”旁人惊奇地问,“他跟你说什么呀,我看他跟谁都不说话。” 姜雅说:“你们不都看见了吗,他帮我修铁锹。” 而贺成那边,他刚坐下,几个小青年就凑过来问:“哎,贺大成,你跟她说什么呢?” 贺成瞟了说话那人一眼,没搭理。 小青年们嘻嘻笑起来。姜二丫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了,奈何这姑娘眼高于顶,傲,说话刻薄,不说话时却又一脸高贵冷艳,平常一向不太搭理人。小青年们看着人家漂亮,却没人去轻易招惹。 “看不出来啊,说他傻吧,他还知道找女的说话。”刘二虎胳膊肘碰了碰贺成,表情猥琐地挤挤眼,“哎,贺大成,快跟我们说说,你跟姜家二美人说什么了,她搭理你了?” “以前贺大傻不是只跟姜家大美人说话的吗,还闹着要娶她当媳妇呢。”另一个叫贺大栓的说。几个人便一起哈哈哄笑起来。 贺成眼皮一跳,你说他倒了什么霉,他连姜家大美人长啥样都没见过,媳妇就吃上飞醋了,还骂他臭流氓。 贺成抬起眼皮盯了贺大栓一眼:“别胡说八道,我以前也只跟姜二丫说话。” 他忽然一开口,小青年们意外之余便哗然哄笑起来。 刘二虎夸张的表情道:“哎呦喂,傻子打癔症了吧,二美人能理你?” 贺成瞥了一眼几个小青年,谁还没年轻过,他还年轻了两回呢,这些人什么心态他哪能不知道。 贺成忽然挑起一边的眉毛,笑道:“不信?不信你看着。” 小青年们眼睁睁看着贺成站起来,堂而皇之地往妇女那边走过去了。 姜雅看见他过来,一时不明所以,丢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结果贺成一路径直走到她跟前,半蹲下来问道:“二丫,丰收呢?” 姜雅眼神瞪他:你搞什么鬼? 贺成却一脸老实,仿佛真的就是来问问姜丰收。 姜雅还是配合的答道:“丰收,刚才还在这儿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可能去挖茅根了。”贺成问,“二丫,你吃不吃茅根,我去给你挖。” 姜雅眼睛乜他,不知道这货到底要干什么,果断摇头:“不吃。” 贺成有点无奈,姜雅同学太不仗义了,也不给他递个台阶。她要是说想吃,他正好就可以走开去挖了,不就不用站在妇女堆里被那么多眼睛当熊猫看了吗。 “你想吃呀,那我去挖。”贺成眼睛不眨地自己创造条件,站起来大咧咧走了。 他走回去拿起自己的铁锹,还特意瞟了刘二虎他们一眼,满意地看到几个人难以置信又忿忿不平的脸色,才扛着铁锹扬长而去。 今天不是在上次那块地,贺成不熟悉地方,沿着田埂走了一段居然没找到茅根,也没看到姜丰收,只好又走回去。他还没走到跟前,队长已经吹着哨子催了,社员们纷纷回去干活。 收工的哨子一响,社员们下一秒钟就纷纷停下动作、收起铁锹,加快脚步往田头走。 贺成把最后一锹土铲上来,拿着铁锹刚走几步,刘二虎从后边跑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带着几分恐吓的语气问道:“贺大成,我听说你今天背地里骂我了,是不是?” 贺成甩了一下没甩开,知道他故意来找茬儿,再看看跟他一起的几个小青年,心说不至于吧。 他好像十二三岁以后就没这么幼稚过了。 刘二虎这种空脑壳的货,平常就很容易受人挑拨。刘二虎他们几个经常跟邵春来混在一起的,也恰恰是这几个人平常最喜欢欺负捉弄贺大成,这就耐人寻味了。 就像今天,刘二虎被打了脸跑去跟邵春来抱怨,邵春来则说,他也不知道他哥最近怎么回事儿,他自己都被他打了,还说:“我哥这阵子变了,有点邪乎不听劝,不信你去试试他。” 刘二虎这不就来了吗。 贺成仗着个子高,忽视他径直往前走,刘二虎扯住他的衣裳,拳头在他后腰捣了一下,骂道:“你个傻子,跟你说话呢,又哑巴了?” 贺成站住,瞥了一眼跟他们混在一起的邵春来,冷脸道:“松手。” “呦呵?”刘二虎往他脑袋上撸了一把,又拍了一下,嬉笑道,“哎呦贺大成,长本事了,能耐了啊?” 所以说物以类聚,这个刘二虎怎么就跟邵春来一样,说个话动手动脚的,说他打人吧好像也算不上,他就手欠,逗猫似的,挠来挠去的。 农村人骂人的话叫撩爪,爪子贱。 贺成抬眼扫了下周围,夕阳西下,空阔的农田一眼望过去,正好看到姜雅和姜丰收姐弟俩,姜丰收一蹦一扭地跟在姜雅身边说着什么。 “我没骂你,不想跟你玩。”贺成用力一甩,“松手!” 刘二虎冷不丁被他甩开,立刻又追上他,同时几个死党也围了过来。 刘二虎抬脚往贺成屁股上踢,嘴里嚷嚷道:“贺大成,你别跑呀,跟你玩儿呢!” 贺成就在这个时候一闪身,一手丢下铁锹,一手顺势抓住他踢过来的脚脖子,猛地一拽,同时身体一撞,刘二虎一个四仰八叉就摔地上了。 贺成一招得手,撒腿往姜雅那边跑,同时扯开嗓门大叫:“二丫,丰收弟弟,救命啊,他们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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