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沈清桉低低一笑:“说起来,那姑娘正是小江都王的外甥女。听闻她自小居于朔州养病,两月前才归京。” 宋誉行微抬眼皮,眸光微闪,随即饮了口凉茶。 “多日前我曾见过那姑娘一眼。”沈清桉似笑非笑瞥了过来,“你那族妹,截住孤非要送什么荷包,孤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耐心与她多言了几句,未料,竟被那姑娘撞见,孤不过看了她一眼,便落荒而逃了。” 宋誉行闻言思虑一番,便知太子口中的他族妹是宋文含,想到那向来谨守礼数的女子竟能做出这般露骨之事。 便道情之一字,牵人心肠。 他眉梢挑起,淡声道:“文含自幼爱慕你,殿下莫非不知?” “这等事,知道又如何?男欢女爱之事,岂能强迫的来。”沈清桉面不改色,眼里瞧不出什么情绪。 宋誉行难得驳了句:“若为我,是我愿,焉知不行?” 沈清桉摇了摇头,抬眼看了远处雨幕,神色如同云雾般捉摸不透:“雨愈发大了......” 他叹了一息:“天气无常,亦如人心。” *** 傍晚时分。 暴雨如注,倾泻而下,整个兰若寺都浸在雨雾中,天空灰蒙蒙一片。 木榻之上的少女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便撑起身子半倚在榻上。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衣物,还有被换过的里衬,又看了眼窗外暴雨,脑子慢了半拍。 ——这是天将明时还是天将暗时? 这时,白术推开了门,带着一身清冷寒气进了来。 她提着个食盒,瞥见江遇宛蹙着细眉坐在床边,便一边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开始摆置,一边笑着道:“郡主,你睡了四个多时辰呢,可算醒了。” 瞧见她白弱的俏脸,白术叹了口气:“也不知郡主饮了些酒,醉成那样,是如何从广玉兰林子回来的。” 这话一落,江遇宛后知后觉想起晨起时在广玉兰林子里,她喝了点酒,便......便......。 江遇宛脸色一霎通红,一下钻进了被褥中,缩着脑袋埋了进去。 白术没注意这边动静,面上升起些疑惑:“这便不提了,可那酒又是哪里来的呢?” 不过她是个心大的姑娘,转瞬又想起了一事,便迫不及待都吐露了出来。 白术絮絮说着:“您可不知道,我刚刚去拿晚饭,听那些小僧人说,晌午时,质子不知怎么又惹了二殿下,被殿下拿鞭子抽了好多下,血水和着雨水流了遍地,最后还是宋娘子得知后,冷着脸色说,‘佛门不见血,殿下这般,是否不敬天地?’二殿下才放过质子。” 江遇宛猛地将覆在头顶的被褥拽下来,因着起的太急,头撞上了床上方的架子,她吃痛地“啊”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动静太大,白术慌乱看过来,待看到她盈着一眶泪捂着头,眉心一跳,连忙凑上去。 “郡主?”白术惊慌的看着她,“怎么了?” 江遇宛缓缓放下手,摇了摇头,问她:“质子伤的那般重,宋姐姐可为他治了?或是寻了医士?” 白术担忧地看着她惨白的脸,为她理了理被子,才道:“寺里哪来的医士,况且雨势倾盆,应是没有医士愿意在这时上山来。宋娘子已为他送了草药过去,不过质子的伤在背上,宋娘子又不好为他上药,只托了个小僧人去。” 江遇宛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白术叹息着说: “据说质子被抽的奄奄一息,这初秋的雨冷的扎骨头,也不知熬不熬的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宝宝们~
第25章 为他上药 ◎“你背过身去,褪下衣衫。”◎ “二殿下着实太过狠心, 雨下的这般大,他却非要挑这种日子来折.辱质子。我听膳房的小僧人说,殿下挥鞭打了数十下, 打得质子鲜血直流,一身白衣都被染得鲜红。质子却不肯求饶,始终一声不吭。” 江遇宛手心渗出薄汗, 微微打了个寒颤。 白术皱起眉头, 挑起帷幔,拿过一边的帕子为江遇宛擦额角的汗珠:“二殿下当真半分怜悯之心也无, 不及太子殿下宅心仁厚。” 虽说质子卑.贱、人人可欺, 可二皇子这般百般折.辱,当真是冷酷无情。 江遇宛推过她的手, 淡淡道:“祸从口出。” 白术眉心一跳, 忙打住话头, 捂了捂嘴:“婢子失言。” 底下的丫鬟们在江遇宛边上侍奉时, 从不用“奴婢”“婢子”之类的称呼来自称, 发觉主子生怒时才会如此。 江遇宛没再说话,缓缓坐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病恹恹的脸, 以及满头散乱在肩上的青丝, 思绪渐渐飘远。 想到晨时少年罕见的疏朗下来的眉目、遮在她头顶的宽袖,以及那盏般若酒,她睫毛飞快颤动。 书中的怀安帝心狠手辣, 行事无忌, 夺位之时北襄皇宫的血被白雪冲刷几日才淡去, 几位迫害过他的兄弟都被处以极刑, 更别提炮灰沈清远。 他一生执着仇恨, 杀了许多人,踩着皑皑白骨,才登上权力高峰。 可那些人都曾伤害过他,亲生父亲将他母亲折磨死,后又将他送去当质子,令他百受磋磨,死不足惜;几位兄弟几次派人暗杀他;敌国之人欺他、辱他...... 纵他爱杀伐,喜征战。可他一统两国,在位期间,雷厉风行,上行下效,底下的官员们无不惧怕天子圣威,都谨守本分,从不敢贪污、僭越,皆一心为民。 无论路无殊本人是因为性情喜怒无常如此,亦或真的为了天下,由此来看,他可谓一代明帝。 很难说路无殊是好人亦或恶人,但他多番救她,在她心中,书中冰冷冷的几页做不得数。 即便这样灭了主角团的反派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可书中并没有兰若寺的这一段剧情。 她亦不清楚书中这个时间段,沈清远是否跟秦王勾结,起了杀路无殊的心思。 若他真的死了,她的任务也会全盘皆输。 没有系统的任务在,她该不该去淌这趟浑水? 她内心乱成一团。 江遇宛稳了稳心神,方道:“白术,为我挽发。” 白术先前看她神色几经变换,一腔疑问压在心头,却不敢出声问,此刻听她吩咐,愣了下,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尚还下着大雨,郡主要去哪里?” 江遇宛没有出声,从铜镜里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铜镜中照出一张少女冷清的面容,眉眼似笼着一层烟雨,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隐约泛着倦意。 白术默不作声移开视线,缓缓为郡主扎了个简单的半翻髻。 半晌后,少女浸在雨声中颇有几分空落的声线响起:“取大氅来。” 白术犹豫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终是依言去取了。 果然,待她为郡主系上那件淡青色的大氅,便听见郡主低弱却清晰的声音: “我们去看质子。” *** 初秋的雷声低鸣,雨声沥沥。 屋中昏黄的灯光,照在少年沾血的面颊上,衬的那张脸如同鬼魅般苍白。 绪风一个翻身从后窗跳进屋内,带来一身寒意,他抱拳弯腰,隐在暗处。 少年知晓他进来,却始终沉默着。 片刻后,绪风觑了一眼少年神色,低声询问:“殿下,可要绪风为您上药?” 殿下不喜旁人触他身.躯,往日里亦是自己硬抗,可今日,着实伤的有些重。 窗边的少年额头浸满了冷汗,鲜血沿着单薄的白衣流出来,一张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神色平稳,好似没有受伤:“不必。” 绪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殿下那双苍白清瘦的手,鲜血正顺着往下流,他迟疑地说道:“沈清远下手极狠,好似铁了心要取殿下的命。” 又半晌,才得到一句语气轻飘飘的话:“跳梁小丑罢了。” ——可殿下受的伤不轻。 这句话憋在他心里,不敢说出口。 绪风眉头跳了一下,不明白殿下为何一再忍耐,乃至次次被那带了暗刺的长鞭所伤。 他强压下心头所想,想起另一桩事来,绪风小心看着少年神色,斟酌开口:“殿下,已查明,梅九姑娘的死确与贤妃有关。” “她以旧人相胁,逼姑娘认下巫蛊之事,又觉不放心,让几个魏氏的浪荡子将她......” 话音未落,倚在桌案上的少年倏然喷出一口鲜血。 绪风一惊,下意识要上前,那人却摆了摆手。 路无殊唇角一勾,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该下最后的猛药了,孤要她摧骨而死。” 绪风一怔:“殿下的意思是加重药量?” 到此,那双眸子越来越冷,暴虐渐起,路无殊寒着脸道:“不,是吹雪炎。” 吹雪炎,九牧禁药,失传良久。 相传服下后,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药发,使人发不出任何声音,到时心如刀绞,骨头如同被生生捏碎般痛不欲生。 而这痛苦,会足足持续十二个时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药石无医。 绪风瞳孔微震,心中叹了几息。 殿下废了大力才寻到吹雪炎的旧方,又历时一年之久才配制完成,却一直封在白鹭阁。 没成想竟是要用在此处,看来梅九姑娘的死对殿下的打击不小。 贤妃狠毒如斯,这几日服了虫蛊,已尽数将所做之事吐出,天和帝为护宫闱体面,又忌惮岭南魏氏,故隐而不发。 唯梅九姑娘之事,贤妃纵然神志不清也不曾说出原委。 绪风思虑着,又想到暗卫说的那位故人。 他着实没想到梅九姑娘竟与那位王有些因缘。 ..... 夜色渐深,雨声淋漓之势渐长。 正当时,门外响起一道迟缓的敲门声。 路无殊低垂眼睫,语气平静:“退下。” 绪风依言从窗子中翻出去,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神色恹恹,不欲出声。 却听门外一道清柔的声音迟疑道: “路无殊,你在吗?” ...... 雨声喧嚣,天边又划过一道闪电。 白术撑着把伞行在郡主身后,落了半步,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若皎皎寒月般冷清。 少女走的很快,雨哗啦啦打开油纸伞上。 雨势太大,纵然撑着伞也抵不过雨滴飘在身上,她的大氅湿了一片,伞压的太低,伞边沿下,露出鸦青色的发丝,亦微微垂了些雨珠。 白术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忍下。 因着只隔了个院子,片刻后,便行至路无殊住处,此处甚为偏僻,隐在树林之后,黑漆漆的,从里面透出些微弱的烛光来。 江遇宛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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