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熹夫人才艺出众,尤善琵琶,方以折花为例,袭至万民,作出了《秋折赋》,日日于宫中弹奏,然她并不受宠,武帝也不甚在意。 有人叹:“荆熹夫人弹了三年,风雨不停,直到一双手废了,才换来君主侧目。” 江遇宛看过去一眼,见说话的是长阳侯府三房嫡女,似乎叫作温潋。 江遇宛之所以认识她,实是因为这位姑娘坐在这相当局促,偏身旁的女郎们还一直点到她,直将这姑娘急的脸色通红。 更重要的一点是,温潋是原书中女主的劲敌,自她从苏州回京,女主“上京第一才女”的封号便受到诸多质疑。 原因无他,先说文采。 温潋的母亲是闻名苏州的才女,而她父亲温家三郎既得陛下赏识,如今能高坐三品侍中,亦是满腹经纶、才华横纵的,以此来看,这两位教出的女儿不说才高八斗,也是钟灵毓秀。再者她师从于苏州名儒周鄯,那是当代响当当的大家。温潋三岁背诵千字文,六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已能作诗,满身才名早从苏州传到了京城。 再说家世。 长阳侯府如今当家的是豫章大长公主,她是陛下的嫡亲姑母,辈分与禹州的宁王同样高。她与逝去的老长阳侯育三子一女,长子承爵,次子守在东境浮阳,战功赫赫,三子科举高中状元,外放到苏州已十年有余,现被陛下命为正三品门下侍中,前途无量。可以说这家是响当当的高门大户。 而宋文含毫无疑问被秒杀的彻底。 加之偌大长阳侯府唯有一位嫡姑娘,便是三房的温潋。 可见她会有多受追捧。 其时,更是被作为了太后属意的太子妃人选。 可惜了。 江遇宛想,太子不喜欢她。 而长阳侯府也会在这个年关,倾于一瞬。 簪缨世家,名门大族,看似风光无限,生死却都握在金銮殿之上,可悲可叹。 江遇宛揉了揉额心,撇过了视线,再度看向窗外台子上的姑娘。 ......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一曲毕。 那姑娘将琵琶小心搁置,站了起来,终于抬起了脸,一张白生生的小脸,额间花钿皎洁,美得惊心动魄。 她脸上还带着弹奏时的悲伤,凄美的像似随风而散的碎雪。 “平安献丑了。” 嗓音轻柔,若春雪泠泠。 轻易便能使人溺在温柔乡里,为之神魂颠倒。 此时,掌柜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台子中,他脸上挂笑: “小人先谢过诸位捧场。” 有男人放浪轻挑的声音响起: ——“掌柜的,五百两,可否与这位姑娘共度春宵?” 那姑娘颤颤巍巍的又低下了头,孱弱的肩好似还动了两下,可怜十分。 雅间内,穆晚颐轻斥了一声:“我呸,男人果然都是下贱坯子。” 她的声音不小,一圈的女郎们都听见了。 这话虽不好听,她们却觉得是真理,都在心里暗自点头。 秦如璇今日也来赴宴,不过她显然兴致不高,一直坐在角落里,听到这话倒是轻笑出声: “听听,咱们穆家女郎竟也会说这市井话。” 穆晚颐眼皮都没掀。 见穆晚颐没有反应,秦如璇的气便升了上来,她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你......” 她的话头还没起便被打断,穆晚颐瞟她,挑眉:“不会说话就闭嘴,秦姐姐这张嘴得罪的人还少么。” 这说的便是前些日子宣平侯府寿宴上,秦如璇对江尔容口出不逊,反被谢家世子暗讽一番的事。 此事不仅令秦如璇在上京贵女圈中颜面扫地,家中人更是对她失望至极,宣平侯更提出让她去寺庙中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以全侯府颜面。 若非她姑母求情,只怕她如今已是到那荒山里思过去了! 秦如璇气焰再大,此时也歇了下去,只恨恨地看了穆晚颐和江遇宛一眼。 江遇宛、江尔容、好得很,好得很! 长公主宴上江遇宛小题大做在先,令她得罪了昌平君主,平白失了婚事。侯府寿宴上江尔容令她失了脸面在后,此过节不报,她必不姓秦! 那目光太过灼热,江遇宛不抬眼都知秦如璇在瞪她。 她没放在心里,淡定的喝了口茶。 而此时外面尚在喊价: ——“我出一千两!” ——“五千两!” “......” 待到价已被喊至一万两,掌柜方笑着说: “本店姑娘卖艺不卖身,若哪位贵客想听乐音了,平安姑娘在此静候。” 说罢又对着高楼窗户后的人影们,拱了拱手。 男子遗憾的轻叹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待那两人退场,女郎们无甚看的,便又开始闲聊。 谢欢颜性子活,左右看了看,揭起话头:“今日不见宋家姐姐。” 一位绿衣女郎说:“她好似病了几日了。” 提起她,秦如璇的怒气少了些,心头升起幸灾乐祸来,她隐晦的瞟了眼温潋,难得的没说话。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明了几分,揭过这桩事,说起了旁的事。 再说穆晚颐这边,她呛完秦如璇,正是心情大好之际,见江遇宛神色恹恹、安静不语,凑到她耳边,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我方才说是有事,其实是寻福清公主,实在寻不到她,我不知道如何办了,才去这隔壁找了太子哥哥。” 江遇宛挑了下眉,太子也在? 穆晚颐没有看她神情,接着说:“可你猜怎么?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当场听了太子哥哥的一桩风流事。” 穆晚颐说到这,才离的稍远了些,得意地看江遇宛的神色,本以为会看见她受惊,未料江遇宛神色淡淡,像是不信,又像是不感兴趣。 激的穆晚颐更要把事倒出来,她又凑近,低声道:“方才那位平安姑娘,以奉茶为由,进了太子哥哥的雅间,她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说为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她一个人从淮阴进了上京,只求在殿下身边做个端茶奉水的婢女......虽然她口头上只想做个女婢,可谁人不知她打的是爬......” 穆晚颐想说“爬床”,终是咽下,截了这个话头:“总之,她不像什么好姑娘。” 江遇宛微怔。 还有这种事? 穆晚颐看她反应,满意了,笑着拉住她的手:“不过你放心,太子哥哥不为所动,甚至一句话也没同她讲,让手下将她送出去了。且太子哥哥一向洁身自好,身边侍奉的也从没有女子,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 穆晚颐笑靥加深,瞧着眼前人素净的脸。 晦暗不明的光线映在她脸侧,如融于夜中的皎洁月色,若说方才那伶人是一弯温柔婉约的水中月,那眼前少女便是一轮冷清而遥不可及的天上月。 纵然眉眼间常覆病弱恹恹之色,纵然是个柔柔弱弱的病秧子,但她的眼睛太过清绝,下巴太尖,而显得清冷十分。 穆晚颐想,纵观上京的女郎们,只有眼前的少女才能配得上太子哥哥。 她先前觉得那哄骗她的宋文含好,还百般撮合她和太子哥哥,才真是瞎了眼了! 幸好太子哥哥慧眼如炬,没有将那宋文含放在心里。 她唇角满意地弯起了弧度,牵着少女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 穆晚颐为太子美言一番,说的这些话倒不知是何意,江遇宛没有纠结,悄悄问系统这个平安姑娘的来历。 系统想了想,说:“不知道,书里没她的戏份呀。” 听到这话,江遇宛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担心了。 如此绝色女子出现在上京,书中却只字未提,实在奇怪。 除非...... 可变故频生,究竟是为何? ...... 隔壁雅间内。 室内茶香氤氲,淡淡白烟遮住了对面人的眉眼,其间情绪辨不明晰。 他穿一身雨雾青的长衫,神色温和,一派君子如玉的清矜模样。 宋誉行看他如此淡然,忍不住讽他:“殿下如此定性,介舟自愧不如。” “想是投怀送抱的姑娘太多,殿下已习以为常。” 沈清桉面不改色,瞥了眼对坐人嘴角噙着的笑意,挑眉轻笑:“若说身边投怀送抱的姑娘,孤不敢与世子相较。” 谁人不知定国公世子宋誉行,出身显贵,年轻有为,是上京无数女郎挤破脸面也要嫁的郎君。 “怎比殿下坐怀不乱。” 两人有来有往,谁也不甘下风。 倒是几息后,宋誉行正色问他:“殿下何时救了这么一个姑娘?” 沈清桉思考良久,给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孤月前于淮阴赈灾时,有地方的人卖女求粮,这姑娘宁死不从,孤顺手救下罢了。” 他心里想的,却是那天势要保护她的另一位姑娘,那姑娘戴着帷帽,身形瘦弱,胳膊被拽的袖子都扯断了,却固执的不放手,口称她一会儿会送来粮食,那些人怎会信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使了力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沈清桉心念一动,挥手让底下的人上前解决。 宋誉行没注意他的异样,接着说:“她口称从淮阴追来,可一个弱女子跋涉这么远,尚毫发无伤,实在可疑。” 沈清桉眉眼沉静,如玉的面颊上含着点温和的笑意,不咸不淡开口道:“世子总算不取笑孤了。” “她的身份存疑。”宋誉行没理会他,下了结论。 顿了顿,眼神坚毅起来:“臣派人去查。” 沈清桉不置可否的喝了口茶。
第35章 北襄来使 ◎“北襄来的使臣是位俊俏的郎君。”◎ 八月十五中秋节。 出使北襄的使者凯旋, 带了武帝的“诚意”而来,又是团圆佳节,玉楼金阁、碧瓦朱檐皆覆火烛银花, 宫中灯火通明。 宫娥们或持玉盘、或捧缕衣,来往不绝。 碧霄宫内,满室皆静, 与皇宫中的热闹气氛全然不同。 此刻待在正殿的都是从朔州来的陪嫁, 她们皆知从前的往事,亦知娘娘忧虑的缘由, 都欲言又止, 却不敢去劝。 宫宴马上开始了,若娘娘再不入席, 恐令陛下猜疑。 娘娘自失子起, 身体已如微弱纸灯, 那一碗绝子汤, 带走了她一半的生气。自那人携家眷返京, 娘娘的身体更是愈发不好了。 上首的淑妃脸色苍白,略微带了些倦容,连日来的梦魇压了她的心神, 从前的日子如走马灯般日夜折磨着她。 寄灵蹙眉劝:“娘娘若不愿去宫宴, 也得先将这药喝了才是。” 淑妃偏头,看了眼那药盏,黑乎乎的, 一眼瞧着便似能闻到苦味一般。 “寄灵, 你说说, 我何时也需像阿姐一般, 日日服这汤药了?”淑妃端起那药盏灌下, 随后又随意将空碗放在了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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