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殊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她思虑了一下措辞,才接着道:“家中堂兄数十,皆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我哥哥身为庶子,处境着实艰难,我只想为他做些事,不愿他孤军奋战,求殿下成全。” 路无殊头皮发麻,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遗憾地摇摇头,“随你。” 想死,他不会拦着。 路无殊看她那副羸弱的样子,不由扪心自问,沈清桉是那般好杀的人吗? 余琒那老糊涂,若真不喜欢这个女儿,杀了便是,何故让她带了两名暗卫,就敢来大夸海口,妄想除掉沈清桉。 他并不理解这种为了旁人,甘愿去冒生命危险的行为。 除非,杀太子只是个幌子。 那么,余琒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 “半烟谢殿下。”余半烟头低着,孱弱的肩头微颤。 此刻,眼前人像及了......几日前于他怀中啜泣的少女。 “风十七。”路无殊忽然改变了主意,声音微沉。 风叶忽动,从暗影处隐约出现一道黑衣身影,如同影子般立在路无殊身后。 “完璧归赵。”他撂下这么一句后,转身进了假山下的丝洞。 余半烟缩了下瞳仁,不禁有些愣怔。 据她所知,背叛他的人,无论何种缘由、背负任何苦衷,都不能再活着。 她动用这个暗桩,原也做好了那种准备。 为何? 难道,他已经看穿了家主的意图? 余半烟蓦然惊觉,她似乎一直都小瞧了为质数年的二皇子。 两人对视,眸中皆是匪夷所思。 劫后重生的风十七,却没有任何庆幸的感觉,他只觉得心神一凛,越发摸不清路无殊所想,如此悬在水深火热中,深觉还不如痛快一死。 他们心中的九转思绪,路无殊并不在意,他走在黑沉沉的丝洞中,唯有对面的出口映射进一丝亮光。 忽然,迎面有人挡住了那束光。 路无殊眯眼看过去,那人缓缓走近,随后女郎的面容从黑暗中慢慢显露出来。 丝洞内逼仄狭下,窄到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人之间隔了一步的距离。 路无殊身后、假山那边,兴许还有没走的余半烟,他皱了皱眉。 女郎的红唇动了动,清润的眸子含情凝涕,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又勾.引他? 她一贯不施粉黛,或是淡妆敷面,如今日浓妆,倒是头次。红粉青蛾、清眸流盼,面上褪去了些冷清,沾染了些妩媚。 路无殊猜测她将要说出口的话,无非便是谢他那日的救命之恩。 他嘴角已经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想着回些什么话能让她死心,以后互不相干也就罢了。 毕竟跟他牵扯上的女子可从没什么好下场。 而且他也只是顺手一救,根本不值一提。 下一瞬,那盛颜仙姿的女郎收回视线,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路无殊:??? 很好。 ...... 发现路无殊不见了后,沈燕珺郁闷又惊慌,更多的是不安,还不敢告诉别人她的侍卫就是北襄质子,只能央求江遇宛和她分头找找。 江遇宛思虑着如何拒绝,终是拗不过这般可爱的女孩子,应下了。 待沈燕珺跑着去找了,江遇宛又惆怅地慢慢跟在她后面。 她现在觉得路无殊,有点可怕。 纵然他救过她数次,但是沈清远之死,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低着头走着,头顶忽然撞上了一处石头,引得她痛呼一声,身后的白术吓了一跳,慌得连忙上前查看。 江遇宛说了声无碍,无意间发现这假山之下,竟有一个小洞口。 再抬头时,沈燕珺已经走远了,还时不时地扭头看她。 趁沈燕珺不注意时,江遇宛快速对着白术说,“别走远,在这等我。” 话音落下便走进了那丝洞。 答应沈燕珺是一回事,但是她找不找,又是另一回事。 她预备在这里面躲上一躲,不愿去找路无殊,万一两人尴尬独处,可怎么是好。 这里面如此狭窄,定没有旁人,而且白术就守在外面,定不会再遇到如那日一般的险况。 江遇宛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脸上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 直到,她发现对面有个人。 慌张去看。 瞧清了,可不正是她要躲的人吗。 那一瞬间。 静默。 尴尬。 江遇宛沉默、欲言又止,终究无能为力,只好转身离开。 再见天光,江遇宛轻轻呼了口气。 白术疑惑,问道,“郡主进去干嘛了?” “找人。” “公主的侍卫?”白术问,奇怪地看着她,“那也不会在这里头啊。” 江遇宛想到什么,脸色变了一变,拉上白术就往背离假山的地方走。 慢了。 身后有人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力气之大,令她停住了脚步。 “大胆,你不过是个侍卫,怎敢以下犯上!”白术回头,怒目,“放手!” 那人开口,声线极冷,“郡主,你不是要找我吗?” 江遇宛无言以对,知道他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见状,白术秀丽的眉头拧的死紧,要去伸手推他。 “找你又如何?就算你是公主的侍卫,也不能对郡主不敬!” 那人施舍了个冷淡的目光给白术,另一只手还威胁般地挥了挥那把长剑,白术一下子闭上了嘴。 白术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不着痕迹地去瞧那人眉眼,忽然醍醐灌顶般发现他长得很像质子,更没了动作。 江遇宛恨铁不成钢,这白术,比她还怂! 三人如接力般,手拉着手,诡异般的僵在了此处。 位于两人中间、两只手都没闲着的江遇宛绷紧了脊背,头皮发麻,心中期望着有人能打破这个僵局。 “姐姐!”沈燕珺忽然瞧见了他们,跑着往这边来了。 江遇宛收拢五指,隐晦的示意他放手。 一声冷笑响在身侧,她微怔,随即,察觉到那只冰冷的手松开了。 “欸?”沈燕珺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瞧见了适才被树挡着的路无殊,她惊道,“阿无!竟是姐姐找到他了。” 江遇宛神色古怪,诧异问,“阿无?” “陛下说我可以将他当作侍卫,却不可以让旁人发现他的身份。”沈燕珺解释道,“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别名。” 江遇宛敛眉,若有所思。 大疯子竟然能容忍一个小姑娘给他乱取名字,莫非动心了? 沈燕珺年纪尚浅,又自幼受尽了疼宠,于看人眼色上属实是不太拿手的,更别提发现路无殊面具之下难看的脸色了。 “阿无,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同我说一声啊?”沈燕珺埋怨般问他。 路无殊没有应声,反倒抬步往前走了,她也不生气,跟在他旁边,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陛下说让我看好你,在外面时,不准你离开我的视线。” “你不跟着我,万一旁人为难你,我怎么向陛下交代啊。” 诸如此类,小姑娘啰嗦起来便没完没了的。 江遇宛走在后头,安静听着,脸色愈发古怪。 可算有人治他了。 她没忍住,唇畔慢慢漾起了笑意。 路无殊却心有所觉般,忽然回头看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偏她垂着眼睫,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心情便似沉入谷底,差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说: 劝小路别太自信。 感谢在2023-01-01 22:59:55~2023-01-02 21:0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薯条炸好了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击鼓传花 ◎“我是您的人。”◎ 未时一刻。 除却午间宴膳外, 淮阳侯府还备下了花宴,说是花宴,却并非是赏花之宴, 只不过是以丝乐、乐舞、行酒令助兴。谢老夫人不喜热闹,吃罢午食,便回去歇息了。长辈们也不爱凑这种热闹, 如临安候、淮阳侯之类, 都聚在前厅里饮酒,而诸位夫人, 在后院房中, 支了几张桌子打叶子牌去了。 周围人笑声不断,难得郎君和女郎们同宴, 且都年纪差不多, 很快这里便热闹了起来。 眼下在台上跳舞的, 是百花阁的姑娘, 她随着琵琶音翩翩起舞, 那姑娘穿的单薄,薄薄一层舞裙罩在身上,轻旋时尚能瞧见白皙的脚腕。 她戴着一张蓝色的面纱, 额间点着艳丽的花钿, 极尽魅惑。纵然如此,大多数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一侧、抱着琵琶的姑娘身上。 无数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带着嫉妒、贪婪、或是惊艳, 或是不怀好意的打量。 江遇宛是第二次瞧见她, 倒是神色全无波澜, 身边的沈燕珺那场宴会上提早走了, 没见到平安,她悄悄耳语,“姐姐,她生的好漂亮啊。” 江遇宛失笑看了她一眼,她又接着道,“只是比之姐姐还略输一筹。” 她的声音压得很小,周围的人都盯着台上,无人注意这缩在角落里的两位小娘子。但就立在她们身后,且自幼习武,耳力破好的路无殊倒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撑起疲倦的眼皮,意味不明地瞧了瞧江遇宛,她侧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浓密卷翘的眼睫时而扑闪,圆润的鼻尖泛着红,卸下了防备和伪装,露出最可怜的模样,只是那般坐着便叫人软了心肠。 他原本放松垂着的手微动,苍白的指节握拳攥紧,几息后,沉默着收回目光。他终于觉得,似沈燕珺那般笨的小姑娘,也会有将话说到他心坎上的时候。 一曲毕,台上的两位姑娘上前来行礼,之后便从一侧下了台,又从郎君们的几张桌案前缓缓走过。 郎君们的目光不似女郎般不着痕迹,而是直白的落在了平安身上。 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温府七郎温巍前头喝了些酒,待那走在后头的平安离他不足三步时,便踉踉跄跄地上前,竟一把要将那姑娘拉入怀中,口齿还有些不清晰,“姑娘生得好美......” 平安吓了一跳,眼角泛红,推搡着他。 她眉心蹙起,眸中渐渐蓄了泪,如同柳泣花啼般惹人心折,少顷,泪水沉甸甸地砸在了地上,怯怯的样子使得很多人皱了眉头。 如温潋一般向来内羞的女子,也出声制止他,“七哥,快些放手!” 温巍是她亲兄长,自幼不服父母管教,流连于烟花场所,父母无论鞭打,还是命之久跪,更甚者,断了他钱财、将他锁在院子里,都拦不住他的一颗风流心。 一直兴致缺缺的沈清桉,蓦然抬起了头,莫名想起了淮阳遇上的女郎,与她一样有着这般温婉清润的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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