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殊自喉间溢出一道短促的、愉悦的笑声。 他眼睫一扫,隐下凤眸中的兴奋躁动,慵懒抬步。他惯于夜视,行在幽暗又不平坦的洞中,也能如履平地。 喧嚣的雨声中,江遇宛扶着石头筑的墙面,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步伐沉重。 视线所及,一片漆黑,她心头颤颤,背后出了薄薄一层细汗,吓的快要晕过去,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勉力抬起腿继续朝前走着。 忽然,前面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的叫声、又像是什么物件被搁置的声音。 江遇宛心中浮起一些惧意,可她方才将路无殊抛在了后头,自己走在前头,而这狭窄的树洞又很难同时通过两个人,除非她调整站姿,让身后的路无殊先过,为她引路。但她到底是个娇气的小姑娘,纵然怕的要死,顾及到自己的面子,终是一声不吭。 又走了几步,她忽然摸到了一个奇怪的凹口,可这石头墙面原本就不平,难免有些凸起或者凹面,她的手滑了滑,继续扶着墙面朝前走。 猛然间,她的手一空,随即摸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不同于冰冷的墙面,它的身躯很软、且湿。 江遇宛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手碰上的一刹那,她后颈就爬上了一层寒意,骤然呼吸停滞。 是羽毛、湿透了的羽毛。 “啊——”江遇宛惊叫一声,眼睫抖颤,连连后退。 一道沉闷的雷声蓦地自远而近响起,水声更加喧嚣,如潮奔泻。 她退的太急,踩中了一个碎石块,身子向后仰去。有人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一截修长结实的手臂轻松地将她捞起。 江遇宛知道那是谁,可她再也顾不上害怕他,再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只知道躲进他的怀中才能摆脱那可怕的东西。 她幼时,舅舅从朔州边境处寻来一只孔雀养在王府,孔雀开屏那日,舅舅抱着她去看,又将她放到离那孔雀近的地方,未料,周围围了太多人,它情绪不稳定,便直冲着年纪最小的江遇宛攻击,吓的她连日高烧,自此再也不能靠近羽毛类动物。 这事只有身边的人才知晓,旁的人只道她性子冷清,不爱活物。 江遇宛将头埋在他胸膛之中,两支纤细的手臂紧紧绕在他腰间,与他靠的愈发紧,恨不得就此消失。可纵然如此,她孱弱的肩头依旧微微颤抖,心头的惊悸难以平复。 她急促的喘气,亦听到了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少年看起来瘦弱,可拥着她亦能将她全然包.裹在身.下,潮湿的外袍笼罩住她玲珑的身段,带了些氤氲水汽洇湿了她的衣裳,少年周身强势凛冽的气息排山倒海般侵占着她。 在这冰冷潮湿的夜里,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升上两人心头。 路无殊的背抵在微凉的石头上,眸光微深,她身上的幽香再次变成比倒刺长鞭还要严苛的兵器,在一点点鞭笞着他。 他察觉怀中人柔弱的身子始终微颤,长眉几不可察的微敛。 就这么害怕吗? 一只死透了的黄雀而已。 江遇宛忽然抬头看他,额心猛地磕到了他的下颌,忽然而至的痛楚,激出了她原本就盈于眼眶的泪珠、热滚滚地掉落下来,樱唇溢出破碎的低吟。 少顷,她那双含情潋滟的桃花眼泪眼汪汪,委委屈屈地瞧着他。 他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抵在了她额心,安慰般的轻轻抚.弄着,几息后他的手缓缓下移,摩挲着那纤细脆弱的脖颈。 “怎么了?”路无殊明知故问。 眼前人哭的厉害,眸中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只楚楚可怜的抽噎。 “郡主?”他唤。 江遇宛终于回神,怯怯低下了头。 “有只......”她连它是什么鸟都不知道,就没有缘由的害怕、畏惧,她缓了缓,声音细若蚊蝇,“我害怕。” 他松开手,道,“我去看看。” 未料她的手缠绕在他腰间,不肯放下,仿佛离了他就活不成了一般,执拗又可怜地看着他,满腔的委屈如洪水般倾倒出来。 路无殊心头似被一击。他伸臂,将她带入怀中,轻哄,“莫怕,有我在。” 可她依旧不敢上前,纵然另一面的洞口离的已十分近了,她也不敢动、哪怕半步。江遇宛一颗心被吊着,害怕的快要止了呼吸,一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无言表示抗拒。 既不愿离开他,也不愿跟着他一同去看那只鸟。 路无殊轻轻地笑了声,将她单臂抱起。 “不去看了,我带郡主离开这里。” 足尖离地,她下意识搂紧他的脖颈,路无殊呼吸猛地一重,几息后才平复一些。 他抱着她,缓缓向洞外走着,一只手落在她腰间,另一只手还拎着那把油纸伞。他没将伞扔下,无非是怕出了这洞,她被雨淋湿。 那样娇弱的女郎,淋了雨定要病上好些时日。 雨声更加汹涌,越走越能听见寒风的呼啸声。 她紧闭双眼,将脸埋在他颈间,双手紧紧盘在他肩上,生怕再碰到那鸟,心弦紧绷,一刻也不敢松懈。 靠的这样近,近的像亲密无间的枕边人。 路无殊压下心中绮念,颇为满意。他几日前派人将她自小到大的习惯、爱好、畏惧之事、欢喜之物,探听了八分。至于剩下那些,程识云的人嘴太严,再打探不出什么。 除了将她吓的太狠了些。 路无殊眸底罕见升起茫然,他没料到,她竟怕成这样,往日的冷淡温和再不复,剩下的只是真实的畏惧、胆怯。 他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路无殊冷峻的眉目愈冷,心疼、内疚涌起。他露出嘲讽的笑,叹自己往日最厌恶柔弱的女子,今时今日竟也为之起了怜惜。 待到出了洞,路无殊虽不欲松手,可方才在里面相拥只因她害怕,在外面还有什么理由抱着她?他若执意不放,只怕那娇气的小姑娘恼了。 他终是不愿惹急了她,将伞撑开后,恋恋不舍地将她放下。 少女脸色苍白,心有余悸,一句话也没说,只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步伐凌乱的安静走着。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挡雨。 很快,走到了行云阁外,白术在门口房檐下立着,见有人来,连忙撑伞快步走去。 她瞧见江遇宛白的发青的脸色,焦急的问,“发生何事了?” 江遇宛冲她笑笑,“无事。” 她决心不将方才的事告诉白术,实因她与那人又搂又抱,不合规矩。 她立刻抬步进了白术的伞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头,却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口中道,“快些回罢,雨势越发大了。” 瞧着她遮遮掩掩的小脸、那双水雾萦绕的眸子不敢直视他,嗓音还微微颤抖着,路无殊失笑,嗯了声,转身走了。 江遇宛看着他的背影,迟来的羞意爬上来,心跳得慌乱,脑中空白一瞬。 “郡主快进屋,奴婢命人准备了热水,郡主泡泡驱寒。”白术没注意那么多,只唤她赶快进屋。 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江遇宛回神,敛了思绪转身。 系统却忽然道,“提示!攻略进度+20!宿主生命点增加10。” ——“宿主目前剩余65。请宿主继续加油!” 作者有话说: 对鸟类的恐惧,女主的表现真的毫不夸张。 本人是属于见到鸟类照片都会吓死的程度呜呜呜 感谢在2023-01-06 23:45:52~2023-01-07 23: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51585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5158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惊心动魄 ◎她的心亦剧烈颤抖起来。◎ 夜色愈发浓稠, 江遇宛沐浴过后,换上了寝衣,挥退了所有侍女, 独自坐在灯烛前,她满头鸦发散在肩上,一张玉白的脸庞在灯影下愈发惊艳。 她忽然捂住脸。 ——太丢脸了。 往后还怎么面对路无殊。 系统不解道, “宿主, 你想什么呢?” “今日我因惧意......”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惆怅叹气。 系统那时在场, 当然知晓的一清二楚, 它迟疑道,“那又怎样?” “有些丢脸, 往后我都没脸见他了。” 系统安慰她, “没事的宿主, 你若任务顺利, 再待一年就该回家了, 到时这些事就烟消云散了。” 回家吗? 江遇宛蹙眉,哪里是她的家? 她在现代时父母离异,后来父母又各自组建了家庭, 除了按月发放生活费, 再没有管过她。她自小一个人生活,如今十几年过去,连那两个人的面容都记不清了。倒是在朔州, 她成日被人哄着、宠着, 早已将那里视作了家。 她更为迷茫, 任务成功也意味着她的身死, 再也回不到朔州。也许来时那一面便意味着永别。可她现在变了主意, 想留在这里,等到任务成功,回到朔州、回到外祖母和舅舅的身边。 “我能留在这里过完这一生吗?”她忽然问。 系统却沉默了下来,整个夜晚再也没说一句话。 ...... 翌日,雨过天晴。 江遇宛起身洗漱妥当后,便去了宋氏的院子里。昨日雨大,白术只在那边瞧了瞧,宋氏也道明日让她们自己来选,因而那些个新进府的侍女们还在那处候着。 这不,刚踏进茗香阁,便瞧见十几位穿了青梧雪绢裙的姑娘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廊下。 江遇宛脚步不停,被宋氏身边的妙竹引着往里头进。待掀起珠帘,里头正在摆膳,见她进来,宋氏笑着招手,“安安来了,快些坐。” 又瞧她裹着厚重的大氅,脸色也不佳,关切道,“莫不是昨日夜里淋了雨?” 江遇宛笑了笑,“并无。” 她昨日受了惊,却被好生护在伞下,委实没有淋了雨,因而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倒没真生病,只是雨后天寒,少不得要多穿一些,才将大氅披在了身上。 秋日里天凉,屋子里早烧了炭火,里头的几人只穿着襦裙,江遇宛将大氅脱下递给了白术,坐到了矮榻上去。 两位阿姐正坐着吃零嘴儿,桌案上摆着几个白玉碟子,分放着凤梨酥、云片糕、鱼茸方糕...... 宋氏又斥,“少吃些,一会儿还吃不吃早膳了?” 江尔容吐了吐舌头,转而同她道,“你这会子才来,若不是等你,我们俩早吃饭了,何至于饿成这样。” 江尔姚也抿唇一笑。 “昨夜里睡不踏实,起的迟了些。”江遇宛答,顿了顿,又问,“那些侍女也等许久了吧?” “母亲吩咐了让她们先吃饭去,莫不是这会子还在外头?”江尔容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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