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遇宛愣住了,一双桃花眼不知所措地扇动着。 小娘子雪白的面容愈发柔弱,永嘉倒不忍了,不悦道:“既是福清的侍卫,郡主应当不知他名姓的,一会儿问福清便是。” 江尔姚只好作罢,只用打量的眼神放到那郎君身上,若有若无地看他。 下一瞬,路无殊极轻极缓地看了她一眼,却令她心头发惧。 江尔姚眼皮轻轻一颤,移开了视线。 “不必了。”那郎君突然出声,声线极冷。 他面无表情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薄薄的光影坠在郎君眼睫处,他玉白面庞上有一双浓斜的长眉,眉下凤眸生得极冷,眼尾狭长,戾气横生。 俨然是那位质子。 永嘉认出来他的身份,一怔,继而拢了拢衣衫,漫不经心道。 “原是殿下。” 江尔姚的心登时冷了半截,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垂下眼睫没了话。 永嘉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讶然道,“殿下怎么成了福清的侍卫?” “是我向陛下求的恩典,我很喜欢他,所以让他跟着我。”沈燕珺从右侧台阶上踱步而来,便听见永嘉的问话,一时加快了步子,高声道,“堂姐莫怪。” 说罢还站在了路无殊前头,仰着脸一副护着他的样子。 “本宫又不会怎么着他。”永嘉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来,语气随意,“父皇都允了,本宫便更不会管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质子不是江遇宛的情郎,怕是小福清的心上人。 永嘉眸光意味不明,想起了王氏七娘被折断手臂的惨样子,那王氏七娘当年乃琅琊第一美人,质子都厌恶如斯。而今再看福清天真娇气的模样,与初时的王氏七娘如出一辙,永嘉讽刺的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底下的儿郎们都聚到了一处,个个白马金鞍,拿着弓箭,整装待发,只待永嘉一声号令,便要深入山林游猎。 永嘉睨向路无殊,若有若无看着他腰间的长剑,问,“质子可会骑射?” 他已将面具戴上,安静地站在一旁。 路无殊语调淡淡,“回公主,臣不会。” ——不会吗?明明来时还骑着马的。 这句话在江尔姚心头盘旋着,忆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眸,终是艰难咽下。 这时江尔姚对梦乔的话又深信了几分,心下暗暗思量。 设法嫁他决计不可能,那就只有......杀他。 * 永嘉只是随口一问,本也没指望他会。路无殊十岁起便为质,北襄的武帝又厌恶他,大抵是不会教他任何傍身的东西的,而到了南昭的这些年,更没有法子去学。 再者,会与不会,都无关紧要。永嘉已听底下人说过宫宴上使臣的话,总之,他已经是彻底的弃子,有生之年,再无回北襄之可能。 永嘉含笑,兴致颇高地一挥手:“开始罢。” 擂鼓声震耳欲聋,不过顷刻,鲜衣怒马的儿郎们几乎同时扯了扯缰绳,策马疾驰,草场上马蹄生烟,一会儿便都进了山林,不见了踪影,而身强体壮的马奴们也都跟了上去。 江遇宛才想起一事,小声问沈燕珺,“云书呢?” “他也去了。”沈燕珺道,她眉头耷成个八字,有些委屈,“我劝了劝,他没理我。” 江遇宛眉心蹙了蹙,江云书年纪浅,可诗书、功课、晨起练拳一样也没落下过,他勤思善学,什么也会一点儿。临安候虽也为他寻了骑射的夫子,却从没让他如这般真正上林子打过猎。 “姐姐,你担心他?”沈燕珺伏到她耳边,问道。 江遇宛“嗯”了声,道,“有一点儿。” “你大可放宽了心。我几日前在宫中听说,东边的燕赤被温将军打服了,过些日子要来南昭朝见。陛下为此安排了秋闱。那些儿郎全是在准备今年的秋闱,陛下让堂姐先掌掌眼。他们见到江云书年纪小,着的衣衫又不同,非但不会故意为难与他,反而还会殷勤地跟着这位贵人,伺机在他面前露面,以此来寻几分机遇。” 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可她的心却一直放不下。 正当众人等待之时,变故突至。 永嘉身后离了一步站了十来位年轻女子,那些女子原都在小声交谈,有位女子突然上前,匍匐到了永嘉的脚下。 “公主,奴有一事求公主。”那女子抬起了脸,楚楚可怜的脸上满是哀求。 永嘉皱眉,不耐道,“何事?” “奴有一样东西,要托公主送去庄子里。” 永嘉倾身,冷冷地问,“是何物件?非要这会子拿出来。” 那女子伸出一只手,缓缓从袖腕中掏出一面卷了东西的帕子。 她突兀站起了身,动作忽然变快,从帕子下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往前刺去。 她柔弱的面孔扭曲,口中喊道,“沈映如,你不得好死!” 永嘉愣了愣,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反应不及被她刺到了肩颈下,鲜血染在她朱红裙袍上,却丝毫不显,只氤氲了一大片。 有人惊呼:“护驾!” 众人大乱,吓成一团。可哪来的护驾之人?连同底下的马奴都跟着往林子里去了,福清的侍卫都守在下头,风声之大压根听不见上面的声响。高台之上除了年轻女子,便只有那位不会武功的引路奴仆。 “你......”永嘉反应过来,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面上有震惊、失望、受伤之色。 这女子是她从街市里救下来的,一个险些要被丈夫卖了的女子。永嘉见她可怜,一时心软将她带到了马场,可这女子不仅不感念她的恩情,如今反倒想要了她的命。 那女子身子一震,踉跄退了几步,眸中垂泪,眼见着永嘉被人拥护住。场中唯一的男家仆趁她愣怔之际,上前将她挟制住。 女子被人拽住,顷刻间却好似疯了般,眼眸中尽是疯狂,一把推翻了那奴仆,勉力挣脱了他的桎梏,却够不到永嘉,一晃眼瞧见了江遇宛怀中的温灵,一时扑了过去。 江遇宛吓了一跳,怀中的小姑娘更是惊惧,不停地哭着。江遇宛心一横,骤然间将小姑娘推向了身后,用纤瘦的身子挡着她。 那女子冷笑一下,竟拉过了江遇宛,一只干惯了农活的手臂紧紧勒住她的脖颈,带了薄茧的素手青筋暴起。 一夕之间,众人只顾着护佑公主,又见那女子被押住,放低了警戒,被她得了手。 沈燕珺猛然回神,高声道:“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当朝的朝阳郡主!”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从阑干处喊人,“来人啊!来人!” 江遇宛压着眼底潮意没有轻易掉下泪。那女子失了理智,存心要勒死她,手臂越收越紧。江遇宛脸颊猛然变得苍白如纸,呼吸越来越浅薄,她疼得闭上了眼。 那女子催命般的疯狂大笑,口中说着:“让你护着沈映如的孩儿,活该你死,活该!” 江遇宛挣脱不开,也发不出声音,脖颈处牵引着心口,痛楚不断传来,她听见小孩的哭声,又听见侍卫上台阶的步履声,鸦睫狂颤,噙在眼眶中的泪珠终于滑落下来。 下一刻,一阵厉风刮过,白色的身形迅疾如风。 路无殊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寒光一闪,刀尖钉死在了那女子脊背正中。 脖颈上的桎梏不再,江遇宛滑倒在了地上,她口齿发白,伏在地上捂着胸口,浑身颤抖,拼命喘着气。 鲜血飞溅,血腥气汹涌。立在那女子身前的江遇宛却半点血迹也没沾上,倒是路无殊,一身白衣染血,渐渐氤氲开,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而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那把滴血的长剑。 江遇宛被沈燕珺扶起来,沈燕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一道一道的抽噎声不绝。黑衣侍卫将此处围住,有人抬了驾软轿,将受了伤的永嘉扶了上去,周遭混乱无比。 她带着水雾气的眼眸朝他望去。 他站在旭日前,眸光讳莫如深,有几滴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煞气逼人。微亮的日光映射在他手中的长剑上,寒光乍现,江遇宛被刺的闭了眼。 他很快将长剑入鞘,敛眸,眉眼冷如锋刃。 路无殊的视线定在她微红的脖颈上,那双冷寂凛冽的凤眸,涌起重重暗色。 作者有话说: 小路的小心思:从背后下手当然是怕吓到老婆啦 感谢在2023-01-10 00:58:49~2023-01-11 19: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nc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尼德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溃不成军 ◎只是抱抱她、而已。◎ 沈燕珺扶着她欲往高台下走, 未料被一道稚弱的声音喊住,江遇宛侧眸,瞧见个可怜的小小身影。 “姐姐。” 温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从嬷嬷怀中挣脱了下来,一时站在了江遇宛跟前,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泪水太多, 看不清仙女姐姐了。她揉了揉眼睛, 继续抽噎道:“我娘亲流了好多血,方才灵儿喊她, 她也没理我, 眼睛都闭上了。我只有这一个娘亲,没了可怎么办......” 她顿了顿, 哭声突然停了:“公主娘亲没了, 姐姐做我的娘亲也好啊呜呜呜......” “......” 身后的张嬷嬷一惊, 忙道:“灵儿, 万不可如此说!” 路无殊长眉一敛, 脸上阴晴不定,却瞧这小姑娘越不顺眼。 江遇宛勉强按下心头的惊悸,整了整衣衫, 方蹲下来, 揉了揉她的发,宽慰道: “别害怕。公主没伤到要害,不会出什么事的。” 小姑娘无助地看着她, 江遇宛顿了顿, 想起她是将会走路的年岁, 还不懂‘要害\'的意思, 又道, “她只是太累了,才没有同灵儿说话。再者,有厉害的大夫为你娘亲治去了,再过几天你便能瞧见好生生的娘亲了。” 小姑娘乖觉地点点头,滚入了她怀中,可怜巴巴地说:“姐姐,方才灵儿快要吓死了......” 她被江遇宛护到了身后时,便有后头的年轻姑娘将她搂在了怀里,之后侍卫又将那女子的尸身带了下去,是以温灵并没瞧见那女子惨烈的死状,虽被那女子的疯癫吓了一跳,到底没瞧见真正喷涌而出的血迹,只是委委屈屈地哭了几声,小姑娘心大得很,一会儿便将娘亲抛到了脑后。 她过会儿止了眼泪,将头从柔软的怀中冒了出来。转瞬又瞧见了江遇宛脖颈上渐渐青紫的勒痕,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红透了的鼻尖一抽一抽的。 方才那个可怕的女子扑过来时,姐姐将她护在了身后,因此才受伤的。温灵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江遇宛伸手耐心地擦去她的泪珠子。 温灵凑得近了些,仔仔细细地为她吹了吹,心疼地直落泪,哽咽道,“姐姐疼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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