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殊笑了下,“可你今日似乎并没有看见我。” 王通眸光闪了闪, 没有出声。 是啊,他们从林场出来时,因刺杀一事, 几人已经被安置到了厢房里, 谈何碰面? 永嘉冷下脸,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心, “你若不说, 自有千般严刑等着你。” 王通苦笑一声,踉跄站了起来, 手上的锁链叮当乱响, “我将罪责悉数认下, 要杀要剐随你。只是动用死刑逼问一个不存在的幕后之人, 公主就不怕我琅琊王氏同你问责吗?” “可笑。”永嘉倒笑了, “无论是暗算公主,亦或是谋害质子,哪条罪责不够将你千刀万剐?” “若本宫没记错, 王氏重文, 你又是个不通文采的武生,没有功名在身,家里人才将你送到上京, 欲在本宫这处寻个机遇。况且你还是王氏二房次子, 原本家族对你就没有什么期望, 本宫今日用刑又如何?” 王通沉默了, 半晌, 开口道:“若我说了向我通风报信之人,公主能饶过我的性命?” 永嘉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自然。” 王通眸色阴鸷,一丝精芒从眼中划过,“我也不知何人传的信。只有一张薄纸不知是何人不经意间塞给了我。我又悄悄去看了一眼,确认是路无殊无疑才下了手。” “纸呢?” 王通摇头:“昨夜跑的急,掉了。” 永嘉皱起眉头,随手将手中的茶盏砸到了王通头上,恨恨道:“你耍本宫?” “我说的都是实话,昨夜有人从我身后将我打晕,应是那时带走......” 他的话没能说完,永嘉从腰间拔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他的胸口,王通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了地上。 永嘉厌烦的挥了挥手命人清理掉。 “此人已死,此事到此为止。” 她看向路无殊,语调淡淡:“质子昨日将行刺本宫的人杀了,本宫今日杀了王通以还质子这个人情。” 永嘉说的随意且敷衍,明摆着没将质子放在眼中。 路无殊勾了勾唇,毫不在意的淡淡一笑。 “至于江四娘子的恩情,此后若有本宫帮的上的忙,江四娘子尽管来找本宫,本宫定尽一二绵薄之力。” 她的话接的很急,面色也不太好看,仿佛累极了,挥了挥手道:“吴管事,将公主和世子挑中的马给他们牵去,再挑匹好马赠郡主。” 永嘉下了逐客令:“本宫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再多留诸位,诸位可自行回京。恕不远送。” 她此事心绪烦乱,哪怕是江遇宛盛颜仙姿的脸,也难以再提起她的兴趣,一时半刻也不想再把质子这个变故放在身边。 ...... 吴管事为他们备了早膳,他们吃过后便离开了马场。 马车颠簸,郁郁葱葱的树林遮了几分天日。几人都神色恹恹,此间安静的只能听见马蹄踏地、风吹林叶的声音,同来时的欢喜全然不同。 江云书昨日受了些小伤,今日江遇宛厉言不允他再骑马,此时他安静的坐在马车角落,也是一声不吭。 江遇宛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江尔姚,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很不对劲。 江遇宛不由想起王通的话。有人熟知路无殊与琅琊王氏的旧怨,又一心要路无殊殒命,才悄然将路无殊的行踪告知了王通,想借刀杀人。 当时在高台之上的人并不多,看清路无殊面具之下的容貌的人便更少。永嘉绝不会掺和杀质子的事,沈燕珺更不会。而那些身份未知的年轻姑娘想必不会知道宫闱旧事,即便想杀路无殊也不会想到这种途径,那么便只有江尔姚了。 难道系统的药太迟,乃至梦乔已将部分后事告诉了江尔姚? 江尔姚发觉了她的视线,抬眸冲她笑了笑,那笑意几多勉强。 “安安一直看着我作甚?” 江遇宛摇了摇头。 “嗖——” 在这样的寂静中,突兀响起弓弦回弹、箭矢射出的声音。 数支黑羽箭失从四面射出来,前后的侍卫们反应迅速,提起长刀挥舞着阻挡来势汹汹的箭矢。 可仍有零散利箭穿窗而入,江遇宛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将沈燕珺和白术的头压了下去,江尔姚和她的侍女离的太远,不在她伸臂的范围内。 江遇宛心剧烈跳动,伸手的同时大喊:“低头!” 幸好反应及时,他们得以逃过一劫,几人皆松了口气。江遇宛仔细瞧那红得发黑的箭头,她料想这箭上有毒,来者不善,不似寻常草莽,定是下了死手的。 箭雨之后,丛林之中突然冒出了数十个身穿黑衣的杀手,个个杀气腾腾、如同鬼魅,挥刀之下不留活口,不过顷刻间,地下鲜血蔓延,倒了一片。 有道凶狠的男声高喊:“格杀勿论!” 马车之外刀光剑影,江遇宛掀了帘子一看,对方人数几乎是他们带来的侍卫人数的三倍,她重重吸了口气,脑中飞快运转。 那些人都聚在前头,虽与侍卫们在混战,可她瞧的清楚,那些人逮着机会便要对路无殊拔刀,可对方身手灵敏,又颇善剑术,一时半刻身上一道伤也无。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路无殊,想必不会管马车内的动静,更不会管她们的死活。 江云书再是早熟,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吓的要死也不忘了提刀。 江遇宛死死按着江云书的手,他年纪浅,根本不敌这些身经百战的杀手,若为逞强葬身于此,才真是不值当。 “你武功不高,若出去,简直是白送性命。听堂姐一言,先顾惜自身再言其他。” 马车中的几位姑娘吓的脸色发白,沈燕珺的两个侍女却是会武功的,她们遇到这种事还算冷静,拔了腰间短刀便要冲出去。 “等等。”江遇宛吸取上次被土匪袭击的经验,当机立断道,“你们俩会骑马吗?公主也会?” 那两人郑重点头,沈燕珺也愣愣的点头。 “瞧见后头那三匹乌骓了吗?带着云书和二娘子、还有二娘子的侍女驾马离开,一定要护她们周全!”江遇宛厉声道。 江尔姚一惊,错愕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江遇宛竟然丝毫不计前嫌,丝毫不计较她在高台上咄咄逼人一事,还想着救下她? 沈燕珺一瞬掉下泪来,她拽着江遇宛的衣袖,年幼且尊贵的小姑娘鲜少被人逼到这种境界,往日的骄矜不再,有几分可怜的哭着道:“我不走,姐姐,我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江云书红了眼,执拗道:“我是个男人,怎能弃阿姐以活命?” 江遇宛没理他们,对那两个侍女吩咐道:“将世子打晕。” “公主放心,我有法子脱身,这些人的目标是路无殊,不必担心我,快些走罢。”江遇宛面色坚定,“别再耽搁了,速去搬救兵来,否则路无殊会死的。” 她们俩愣了愣,却没犹豫,当真打晕了江云书。沈燕珺擦了擦泪,也没再矫情,一人拽了一个从马车后窗跳了下去。 外头的厮杀声汹涌,白术浑身发抖,“郡主,我、我们怎么办?” 江遇宛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心酸的想落泪:“对不住,你是我的侍女,我却先救了旁人。再次连累你。” 白术摇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我与郡主同生共死。” “外头那些人意不在我们,可马匹不够,大多数马都在前头,为了不引起这些人的注意,我们只能试着驱车离开。” 她忽然恍惚了一瞬,他们都有法子逃,可路无殊呢?会不会死在这里? “车夫?车夫!”她叫了声,没有应答。 江遇宛又掀起帘子瞧了眼,车夫也加入了厮杀,黑衣侍卫已经死了大半,路无殊看起来却仍毫发无伤,她瞟了眼他身上的黑衣,心想也许已经受伤了,只是血迹落在黑衣上不显罢了。 路无殊发觉了她的视线,抽出空档看了她一眼。他杀红了眼,眸色阴冷,面无表情的望过来,身上浸满凛冽的杀意。 在这一瞬间,他身后倒下的人却再次提刀站了起来,面目狰狞的对准他的后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江遇宛高喊: “小心后面!” 这声音却让那些杀手注意到了这马车,有人狰狞着笑:“这小娘子长的真好看!” 那人面上有一道横斜的长疤,提着一把长刀迈步而来,刀尖盈满鲜血,口中还道:“若不想死,乖乖跟爷走,爷疼爱你!” 江遇宛猛然攥紧了拴马的麻绳,她的心高高悬起,欲驾马掉头,可这马一时半刻尚且不听她使唤。 她心越跳越急,唤白术:“白术,不要出声,必要时从后面跳出去。” 那些人已经闻言看过来。 瞧见马车前露出的一张未施粉黛的白玉面。一双乌眸泫然欲泣,柔弱无骨之姿宛若九天仙子。 他们一时看痴了,路无殊趁他们分神之际手起刀落,长剑斩下数个头颅。 江遇宛被这深重的血腥气扰的皱眉,裹挟着血气的寒风迎面吹来,地面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她眼睁睁瞧着那个刀疤男人离她越来越近。 有人嘲弄的笑了声,大喊:“谁人斩下路无殊头颅,除了万两黄金外,可头番享用这小娘子!” 一时间,那些杀手更是杀气腾腾,刀剑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刀疤男人嘿嘿的笑了声,虎视眈眈的朝她走来,江遇宛几乎屏住了呼吸,用足力气拽那根麻绳,可马车依旧纹丝不动。 江遇宛松开那根麻绳,心上绷紧的弦骤然断掉。她惊叫了一声,踉跄跳下了马车,转身便往反方向跑。 刀疤男人见她要跑,阴鸷一笑,手中拉弓架起了射箭的架势,正瞄准着她的双腿,嘶哑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小娘子还想跑?” 路无殊豁然抬首,长剑过处,生生劈出一条血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4 23:53:24~2023-01-15 23: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ventselèv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眼眶微酸 ◎“我好像是有一点儿喜欢你。”◎ 江遇宛脸色愈发惨白, 浑身如同灌了铅一般,惧意、痛意拉扯着心脏,前世心脏病发作的疼痛如余烬复起般再次抨击着她的感官, 她额间冒出细汗,破罐破摔般倒在了地上。 刀疤男人见状咧出一个鄙猥的笑:“看爷弄伤你的腿,你还怎么跑。” 箭在弦上, 刀疤男人拉紧了弦。似乎下一刻她的腿真的会破个可怕的口子, 然后流出殷红的鲜血。江遇宛身躯发软,艰难地往马车后移。 那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出, 江遇宛吓的闭上了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到她身上, 她小心翼翼掀开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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