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厌诈。” 他此刻情绪已然压抑到极点,沈清则本不愿利用手无寸铁的女子,今日这般,也是毫无办法。 昨日一战,只觉太子勇猛万分,与之一番交手,竟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怪哉。 太子纵然天降奇才,可自幼养于深宫,如何与他这般久浸沙场之人相较,而他武功不敌,加之轻敌,输的惨烈。 还赔上了一条手臂。 他少有败绩,为数不多且在少年时。近几年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护佑一方百姓,因此这场败仗对他打击颇深。 沈清则暗叹,太子藏的倒是深。 虽则,战场无夫子、无兄弟,可太子如此无情,倒还令他有几分诧异。 想必是铁了心要谋反、夺皇位,又或许是太极殿那番言论,不过是虚妄,为了令皇帝、令他毫无疑虑地将太子放走。 不过,输便是输了,他倒是还输得起。 只是岸淮百姓、南昭百姓却输不起,城内的一万士兵更输不起。故而,他才以温潋为饵,放手一搏。 如若不然,将是一场恶战。 沈清桉平静地拆穿他,语调薄凉,“你征战数年,从不屑于这般伎俩,若孤没猜错,岸淮城内至多剩下一万将士,已是强弩之末。你不得以拿女人威胁孤,妄以此令孤退兵。” 天地一片昏然,沈清桉抽出了箭矢,缓缓对准了城楼上的女子。 他轻轻眯了下眼睛,声音带着笑,“可笑至极。” 城楼上的士兵不敢松懈,将盾牌举高,将城楼护了一圈, 除了温潋和平安,她们俩的上半身完全暴/露着,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柱子上,如若箭射过来,压根没有躲避的机会。 平安面色一凛,不知沈清桉要做些什么,然而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视线交错间,她看见了沈清桉斜后方的男人。 是卫照。 他似乎匆匆赶来,身后是一队士兵让出的小路。 铮然一道刺耳声响掠过平安耳畔。 千钧一发之际,那箭从温潋左耳处擦过,一丝血珠飞溅到平安脸上。 旧太子能文善武,骑射出众,可百里穿杨。 何况这距离不足百里,那箭矢偏偏又没能一击即中。 这女子被认为是他的弱点,他若是真亲手将她杀了,以此向叛军示谋逆之心,军心大震,定会立刻攻城。 可偏偏,他没有。 众人视线皆在箭矢上,饶是沈清则也愣了一愣。 昨日一战,令诸将士不敢轻敌,此刻将士们不免有些诧异。 但却无人认为他是失手。 众人皆思量他此举何意,城楼上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刀盾兵如临大敌,弓箭手隐伏在侧。一时间,气氛更是凝重。 恰是此时,铮然一声响,有人将长刀出鞘,从后刺入祁王胸口。 没人想到祁王殿下最信任的近卫会背叛他,尽管有士兵反应极快割下了近卫的头颅,可祁王殿下已然倒在了血泊中,有黑色的血渐渐从他口中流下,血迹浮在白惨惨的脸上。 一片峥嵘的血色里,祁王漆黑的瞳仁映出众士兵惊慌失措的身影,分外凄诡。 他死不瞑目。 主将伏诛,群龙无首。 有人喊了一句:“传医士!” 平安趁乱使出袖腕中的飞针,将困住她的绳子轻松割断,往后退了几步,缩在了角落里。 她瞧了眼温潋,女子单薄的身影显得柔弱无辜。 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的女人,自是没人理会,她时不时被躁动的士兵撞一下,后背紧紧靠在身后上。 平安终究还是心软了一霎,悄无声息将温潋手上绑的绳子割开来,瞧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温潋倒也很快反应过来,往角落里去躲。 与此同时。 攻城锤冲撞城门的声音响起。 岸淮城主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立即指挥士兵守城,数千弓箭手蓄势待发。 然而徒劳。 城,就要破了。 ...... 夜色沉沉垂下。 江遇宛病了,心悸之疾突发,疼得她直不起身子,一连在床上躺了四五日。 城中的大夫来了几个,又以风寒为由,走了太后的后门,请了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南昭情势危急,是而不敢广而宣之,去召集外头的大夫。 而临安侯府近日更是颇显冷清,如同处在黑沉沉的夜,无边的浓墨笼罩下来,再无往日的笑语。底下的人颇有些诚惶诚恐,为避免长辈担心她,江遇宛只说染了风寒,称病不见家人。 昏昏沉沉中,江遇宛觉得自己要没命了。 然而她只是疼着,成日里面色惨白。生命值未尽,她不会死的。 或者说,没走完剧情,她还不能死。 白术被她的样子吓的要死,止不住担心,怕她昏过去便再也睁不开眼了,时不时坐在床边同她讲京中局势。 她说,祁王殿下死了,岸淮城亦破了。旧太子携叛军驻扎在上京城外,蓄势待发,不知哪日就要攻破上京城门了。 而江都王尚在凌江同温漳交战,脱不开身,京中人人自危,却又无人会叛变出城。 其一,当今陛下到底是旧太子皇父,再如何,旧太子也不会弑父登位,引后世议论,最多不过是逼宫让位,光明正大继位,百官自会尊其为帝王。于此关头,更无人会开先例,不识时局地逃亦或是叛。 其二,祁王已死,适龄皇子只得旧太子一位,即便有攻城劣迹在,但他手握重兵,陛下少不得会主动将他迎回上京。 白术又说,宋娘子众目睽睽之下清白尽毁,名声是彻底臭了。 只是如今有更紧要的事压着,没几个人再去讨论这种闲事了。 江遇宛掀了掀眼皮,没什么反应。 “北襄大军压境,靖王递来信书,”系统沉默了几日,这时反而接话了,“要以质子殿下换两国和平,否则将出兵交战。” “朝臣们如今分为两个派系,一派是以宗亲为首,认为如今南昭外忧内患,质子虽不足为惧,可武帝一向无视质子,此举恐为阴谋,放回质子后患无穷。当迎回旧太子,温氏不足为患,北襄之胁自不必理会。旧太子昔日的部下,并未随着旧太子的隐退而被削职,如太子少傅门徒之列,少不得是这些人中的主力军。” “另一派则以六部尚书为首,在朝堂上多次言说旧太子谋逆一事,陈以利弊,令陛下几多犹疑。其为世家授意,恐太子重掌大权,扶持旧日穆府之人......” 这倒不难理解,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历来如此。哪家没有干过私养府兵的事?贩卖军械更是世家保护自己的手段。可穆府削爵时,世家无一人上奏劝说,皆将自身摘了个干净,接连将一应没做干净的事推至穆府与温氏。唯恐太子和穆家、温氏记恨,这些世家宁肯冒着灭国之险,也不愿迎回旧太子,损及自身利益。 而皇帝如何不懂?门阀士族皆养府兵,即便南昭国破,北襄一统,世家依旧是世家,世家彼此制约又彼此依靠,又互为姻亲,其势力是难以估计的。往日他们顾忌四境势力,安守一方,可此时,东境反,南境小江都王转战凌江,边关更是危矣。 而宗亲之虑,若是迎回旧太子,那这江山还是姓沈,他们凭着这份血亲,自可继续高枕无忧。 可若败于北襄,莫说一生富贵,恐怕到时他们的人头都要不保。 皇帝之所以久久难以下定决心,无非便是害怕这些门阀士族同北襄勾结,在各地出兵,到时便再难以控制。 可当今陛下忌惮世家,旧太子继位后,只会一样的忌惮。 或许,世家压根就不怕呢? 那他们,此举为何? 北襄大军终究是在边境,旧太子的大军已在上京城外了。 陛下的抉择显而易见。 连她都能想清楚的事,世家会不明白吗? 何故要多此一举,多得罪旧太子一场呢? 江遇宛垂下睫羽想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阵阵疲倦和痛楚,昏睡了过去。 ...... 大雪过后,天色尤其暗沉。 沈清桉抬起纤薄眼皮,外头的夜色将与他的眸色一样黑稠。 “殿下,温姑娘求见。”卫照近些日子愈发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连忙低下头。 太子周身带着温雅清贵,偏偏面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尤为疏冷,叫人看不透性情。 总觉得,太子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不见。”他略蹙眉,挥手让卫照也退下。 待帐中仅剩他一人,他低声道,“系统,什么时候可以攻城?” 冰冷的机械音接话道,“无须攻城,静等即可。”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他有些激动,温煦的眉眼覆上急切,“我在上个世界任务失败,只剩下了十个成就值。绝顶武功耗费了三个,控制沈清则近卫耗费了两个,谋士天赋耗费了两个,已经所剩无几了。纵然如此,还是耗费许久才拿下岸淮。这个世界剧情严重偏离,剧情提前,如今距离结束点只剩下......” “你该听本系统的。”系统打断了他,“005可不是省油的灯,还需慎重。” “沈清桉”握了握拳,没再多说什么。 是的,他是任务者,代号为鸠。 确切地说,他隶属于002部,是一个绝对严格的部门,不同于005部妄想救世界于水火的想法,002致力于维护世界正常发展,在得知005部推翻了这个世界,并派人救赎反派后,上级立即指派他来制止。 谋反、攻城一系列自然都是携有外挂的任务者做出来的,包括诛杀沈清则、杀掉剧本之外的温潋。 射那一箭时,他失手了。 因为那一刻,真正的沈清桉突然有了意识。 所有任务开始之前,原主都是会被关进密闭空间的。很显然,这次出了错。 系统的解释是:推翻重来原本就有不确定性,而剧本里的男主有了个人意识,爱上了一个NPC,这份游离在剧本外的爱意促使他冲破了桎梏,但也只有一瞬。 当然,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不是剧本,但这些人的意识却是被设置好的,这么多年来,这个世界也就有个路无殊冲破过程序,一路黑化。 而他们口中的男主,自然是天命之子。 鸠饶有趣味地想,爱? 杀了那个NPC会怎样呢? 不过系统很快警告他:“为了减少不确定性,你不许动那个NPC,若男主再次冒出意识,你也会面临被抹杀的风险。” “宿主可潜入皇宫,同皇帝谈判。”系统提醒道,“你不必真的称帝,在原本的世界中,男主也是后来当上皇帝的,你只需要按照程序走,恢复太子位即可。” ...... 夜色浓稠,万籁俱寂,只余寒风簌簌拍打着窗棂。 床幔前立着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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