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秋面容沉静,又道:“燕赤之下,有三大部族,皆不满我父汗已久,我虽为女子,却是燕赤圣女,我以天神名义发动变乱,纵然有人不服,却不敢动兵。” “届时只需殿下将明达留在南昭,若我父汗向浮州求助时,浮州不出兵即可。” 太子终于偏过脸向她投来一眼,直白道:“那南昭能从中得到什么?” “若漪秋登上大汗之位,可与南昭共进退,太子在位期间,与南昭结百年之好。”漪秋倒也没绕弯子。 任务者“鸠”并不在意他能从这个交易中获得什么,他急于完成任务,走完剧情,等待着路无殊攻城之日。 燕赤人狡猾,纵然燕赤可汗欲与南昭结好,却是一道毫无保障的屏障,也许顷刻间,燕赤便会倒戈,转而与北襄一同抵御南昭。 思忖之时,有人进来通传:“殿下,明达王子求见。” 太子同漪秋对视一瞬,让人将明达引进来。 明达推门而入,瞧见自己的阿姐也在东宫,不过他是个简单的性子,也没有多想,只当阿姐在同太子商议两国交好事宜。 他甚至想,有阿姐在,太子一定会同意他的请求,因此他将要求娶朝阳郡主一事说了出来。 太子眼皮轻轻一跳:“朝阳郡主?” 明达王子点点头,迫切等待着他的回应。 一室寂静,静的能听见外头渐渐落下的细雪声。 良久,太子道:“你的请求孤不能准允。” 他抬眸,“朝阳郡主曾是北襄质子的未婚妻,短期内,不可再许给燕赤王子。” 明达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漪秋,漪秋同他眨眨眼道,“你先回去,我同殿下还有要事商谈。” 而这,无疑告诉明达:阿姐有法子。 明达深信不疑,阿姐先前已为他要求娶南昭女子的事一番波折,如今想必也会为他再尽力一试。 他行礼后果真出去了。 明达同马场那帮不务正业的人一起作乐,原就是漪秋推波助澜,如今他果真看上一个南昭的郡主,漪秋深感事半功倍。 漪秋又道,“殿下可用此将他暂且留在上京,到时即便燕赤有不服者,却也没有正当出兵名号。” “到时燕赤将.......”她见太子表情渐有波动,将手中筹码全数揭出。 太子对她所谓的好处并不在意,反倒开始计较明达与江遇宛之事。 若说原剧情中,太子当真中意江遇宛,其时江都王并无不满。 如今,历经谋反,江都王对他已是意见颇深,未必肯答应江遇宛嫁他,轻者将江遇宛带往朔州,重若谋反,届时若同北襄牵葛,剧情说不准再度生变。 若以明达之事,将江遇宛再度迁入百姓视野,碍于燕赤,她短期内必定离不开上京。 太子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公主所言,孤同意了。”
第82章 城池为聘 ◎她想活,他可以为她死。◎ 肇庆的雪早停了, 罕见的升了一轮明亮的太阳,宫殿上的玻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的光辉。 地上的一层积雪都慢慢化了,似乎天意使然, 令年少为质的二皇子便宜发兵。 殿外甲胄声碰撞,刀剑交击,惨叫声四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路无殊逆着光, 从殿外一步步走近。 滴滴答,血珠从他手中的长剑上滴落, 带来一阵悚然刺骨的惊悸。 里头的妃子此时也知宫中大乱, 一面尖叫着一面套了衣衫往外面跑,正巧瞧见一身黑衣的路无殊, 他冷白的脸上乍现几滴血, 如杀神临世。 那妃子惊惧后退, 撞上身后的屏风, 与屏风一同倒在了地上, 激起一阵哐当声。 路无殊蹙眉,抬手。 袖中的七星铳中飞出毒针,直直射在那妃子的额间。 鲜血飞溅, 几乎瞬间, 她便阖上了眼。 绪风跟在后面,不由啧啧两声。 殿下当初被徐妃用七星铳羞辱,之后设法从靖王处得了一支七星铳, 不过五日, 便将其制作方法摸的一清二楚。 如今, 无论是暗卫, 亦或是将士, 皆在袖腕中藏了一支七星铳,这物事贡献颇大,才令他们能顺利攻城。 否则便是一万精锐,也难以说能够抵抗那城中的五万将士。 一刻钟前,肇庆城已破。 肇庆如今等不来援兵,而靖王守在边关候着秦王、怀王,欲将之擒拿。梅氏精锐将肇庆守的密不通风,各州县不知城破,若有一二消息,也只敢观望,不敢发兵。 谁人不知,武帝奉道,已是将死之身,秦王、怀王奉命出使南昭,压根不在肇庆。到时路无殊荣登九五,木已成舟,这些人便是有不满亦只能藏进肚子里。 宫中禁卫仍在厮杀。 徒劳而已。 无欲阁的暗卫各各可以一敌十,过不了半炷香,皇宫也会被攻破。 路无殊提着长剑,缓缓走进去。 正殿与寝殿不过一墙之隔,里头光线极暗,唯有屏风推倒之后漏进去的点点亮光。 武帝已经披上外衫,穿戴整齐地坐在象征帝王的銮椅上,他瞧上去并无一丝慌乱,也不见将死之人的萎靡。 路无殊漆黑的眸直勾勾地看着他,阴鸷与杀意尽现,几乎要迸射出来。 武帝敛眸淡淡一笑,仿佛不将他看在眼里。 “吾儿,朕等你许久。” 路无殊眼尾泛起薄薄的红,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拔剑。” “朕就知道,吾儿不会那般死在南昭。”武帝觑他与梅皇后相似的一张脸,再瞧他一身铮然风姿,心中便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崇信道术不假,可未必不知金华宫外的人早已被替换。 他只是在赌,赌换人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嫡子。 他少时曾爱过一个女子,为她起高楼,封母族。 其间虽有难言之隐痛,皆数发泄在挚爱身上。悔不当初,其后想到,可谓痛不欲生。 活至今日,已是苟活。 若得见嫡子羽翼渐丰一日,才好减掉几分剜心之痛。 武帝声音略带嘶哑,这时才露出几分日暮途穷的悲怆来,“你的刀剑之术是为父所教,如今却要拿剑与为父敌对。” 路无殊垂着眼,待听见‘为父’二字,唇角便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下一瞬,他提剑逼近武帝,到底是给了武帝拔剑之机,后者从銮椅之侧剑鞘处拔剑而起。 享乐已久年纪愈大的武帝,哪里比得过蛰伏数年的路无殊。 不过三招,便被路无殊用剑抵住了脖颈。 以暴虐闻名的武帝此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欲触摸少年的额头,因长剑之隔,始终相差了半支胳膊之距,便就如此,后者还是厌恶地撇开脸去。 “朕这一生,广受世人批判,却从无忏悔之意。”武帝长吁了一口气,又道,“唯有两件事,一件是梅氏灭族时未将消息封在宫外,将你母后逼死。” “另一件便是,令你年少为质,受尽屈辱。” 若是真悔,岂会放任他自生自灭十余年。 路无殊垂下的纤长睫毛,在冷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梅氏呢?”路无殊沉默了半晌,吐出三个字。 武帝大笑两声,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湿润了,“树大招风,该除,朕从不悔!” “梅氏二百七十人,全数死于妄杀。”他一动不动的,执拗的仿佛是个孩童,“你今日却说从来不悔。” “吾儿,待你继位,便就懂得。”武帝的眼中竟有了几分微弱的怜悯,狂狷点头,目光定在他的脸上,仿佛要从中去找梅皇后的影子。 二人僵持着。 武帝趁他不备,侧头撞在了那把长剑上。 鲜血喷涌而出,武帝微微的笑了:“到底是欠你的......” “我去见你母后了,她那么善良,会原谅我......”的。 早就活腻了。 死在嫡亲儿子手里,倒算了结一桩恩怨。 路无殊怔了一下,听见他口中的话,冷冷的睥睨着他,断然道:“她恨你。” “永远不会原谅你。” 少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 眼见那人急迫的喘了几口气,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最终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路无殊微弯唇角,脸上带着毫无温度的笑容。 他侧过眸,瞧见了圣案上一道拟好的诏书。 路无殊绕过桌案,去分辨上头尚且没有风干的字迹。 上面写着—— 咨尔二皇子,朕之嫡子,克承大统。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这是传位诏书。 路无殊古怪的冷笑了一声,随后亲手将诏书撕毁。 他自远赴南昭,身上就带着皇储玉玺,有它在,便可拟就传位诏书。 自他将皇储玉玺扔在那具尸体之上,便就注定,他不会、也从没想过名正言顺的继位。 更何况这道施舍一般的诏书。 他偏要谋权纂位,以使天下皆知—— 武帝暴虐,被嫡子手刃。 ...... 一晃便过去了七八日,京中倒是风平浪静,只是边关却传来消息,北襄的武帝崩在金銮殿前,二皇子黄袍加身,称怀安帝。 没有人料到,为质数年的路无殊还有回到北襄的一日,相传,他假死脱身,率兵攻下肇庆,未及行登基礼,不服之人大多是秦王、怀王麾下之臣,声称以死明心。 路无殊先后将十数逆臣斩于剑下,鲜血将金华宫外的白雪地浸透染红,百姓骂其暴虐狠绝,其凉薄之名尤胜武帝。众臣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将火烧到自身,却也无人想担懦弱骂名,皆闭门不出。 秦王生母凌贵妃携几位妃子闹到了宣平王处,宣平王乃是圣祖亲侄,辈分极高,久居肇庆城外寺庙中,奈何宣平王却将众嫔妃拒之门外,反而入宫拜见新皇。观望迟疑的群臣随之入宫朝见,门阀世家也将派各家少主赴肇庆朝见,新皇不过五日便稳住了朝堂。 然则靖王虽在边关手擒秦王,将其押入肇庆,可怀王却遣入母族柳州邵氏,声称手中有武帝亲赐皇储玉玺,以‘诛逆贼’为号于柳州起兵。 然东西两城惧于新皇威名,恐怀王入城说服他们归顺,因而紧闭城门,由此惹怒了怀王,怀王欲攻之。 柳州紧挨长柳,南昭的谢将军便驻扎在此处,却有靖王守在边关,怀王决计不会冒险前往谋和求兵。 而柳州同禹州相隔不过百里,怀王俨然有向宁王借兵的趋势。 路无殊随后亲征至柳州,将有一战。 ...... 从云阁中,因主子身体抱恙,里头的丫鬟做事都静悄悄的,不敢多事。 许是夜里天上又落下了细雪,晨起时院中已覆盖了薄薄一层,院中红梅同莹莹细雪,勾勒出一片昳丽之色。 从云阁中事少,除却准备膳食外,也没什么旁的事要做,江遇宛索性让院中的丫鬟们到屋里休息取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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