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众人意料中的巴掌却未再落下,司琴的瞳孔倏然睁大,嘴唇有些煞白地盯着商邵柔的后方,“殿...殿下...” 檐梁之下的李煜,负手而立。他高大的身躯掩映在昏黄的壁烛下,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他阴沉地发黑的眸子仿若刚刚历经一场厮杀的豹子,闪着幽深的光。 若不是认出了他的衣物,司琴绝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一向温润仁厚的太子殿下。 商邵柔也回头看去,自从上次交谈过后,她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过李煜。 张清转告她,说接下来时间里她都不用去主殿服侍李煜的起居了,她内心先是微微松了些,可缓过来之后心中便怄着一口气。 李煜有必要这么躲着她吗,明明那晚是他不安分...怎么搞得反倒像是她毁了他的清白一样? 之后,她人也想开了,在东宫乐得自在。得了清闲之后她去了坤宁宫附近,想打探些春儿的消息。 可是坤宁宫的下人嘴却出奇地严,无奈之下她只好作罢。随后她又去御膳房走了一趟,小顺子和小哲子见她来了,勺也不颠,撂下手中的活儿便来给她问好。 商邵柔有些吃惊地发现,这俩人竟然都快接替了他们师傅江一拂,在御膳房半掌勺了。 商邵柔没想到,这一趟竟然还有收获。小顺子趁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地与她说,前不久皇上竟然派人召见了他们两个。 问的还是元宵宴上那碟子果冻的事情,因为他们两个是经手做果冻的人,所以皇上威严恐吓了他们一番。 元宵宴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皇上为何还耿耿于怀?难道说,他心中还放不下谢淑妃? “不仅如此,”小哲子身量长,他俯身贴过来,悄悄地说道:“前不久我还见着师傅,暗中给折姝宫送去了暖寒花酿驴蒸,龙须酥,白银鳜鱼汤...” 折姝宫,便是圈禁谢淑妃的冷宫。而小哲子口中说的那几道菜,据说都是谢淑妃爱吃的菜,且制作工艺并不简单。 皇上对一个失宠的妃嫔做到这步田地,倒让商邵柔觉得他未必是还对淑妃余情未了,只是他究竟想做什么?利用谢淑妃吗,可她还有什么值得天子利用的价值? 商邵柔不由地想到了谢姝背后的那股西域势力。原著中,那股势力甚至强大到,甚至让李劼都吃了不少苦头。 她早该想到,谢淑妃不会如此罢休。 想到这一点之后,商邵柔总想寻个机会与李煜说这件事。可每次只要她一靠近主殿,骆闻的身影便会恰到好处地挡在她的面前。 -- 回忆毕,商邵柔收回思绪。 李煜迈着沉稳的步子从黑暗的檐廊走了出来。许久未见他,商邵柔心中浮现出一些陌生感,他眼下藏着些乌青,下颌也冒出些青须,整个人浑身都散发出一种矛盾交织的阴沉感。 明明他的周身都被庭院的光给照亮了,可商邵柔却觉得,他的周围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黑暗中。 这是商邵柔第一次见李煜如此阴沉发狠的一面,他的怒意比她上次拿出玉佩要他放自己出宫那次更甚。 她听到李煜轻飘飘地话语落下来,他对着司琴说,“你这只手,不想要了?” 司琴被吓得三魂丢了五魄,怔怔然待在原地。 商邵柔顿时感觉后背一凉。 奴才宫女们跪满了一庭院,也没平息半分他的怒气,他挺拔矜贵的身姿让月光给渡上一层寒气,连张清也不能幸免。 “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奴才?”如刀刃般锋利的冷眸扫过他时,张清忍不住两腿发颤。 他前不久就挨了打也罚了俸,如今又有哪个不知死活的要折他的寿?他的目光像始作俑者司琴看过去,眼睛里像是淬了毒一般,司琴已经匍匐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发抖了。 商邵柔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殿下,我有要事想同您商量。” 李煜的身躯猛然顿住,周身那股凶狠阴沉的气场渐渐弥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与局促,他侧了侧身子,与她拉开些距离。 商邵柔心中一凛,得,还是不想靠近她。有时候她都在想,难道踢他下床那一脚,就给他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他没说话,但算是默许了。 庭院里的人像看菩萨一样,满心敬畏与感谢地瞧着她。等到从廊檐的拐角消失后,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堪堪落地,刚才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煜走在前头,没等她直接进了主殿。若不是知道李煜五感敏锐,她几乎都要觉得李煜根本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她。 在她跟着入殿前,骆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柔儿姑娘。殿下他今日…心情很不好。”骆闻心中的担忧愁色十分明显,他心中也承认,也许只有商邵柔能够帮上忙。 商邵柔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李煜今天确实太不对劲了,“你知道是因为何事吗?” 骆闻的语气也低了几分,望了望里面,有些不忍,“今日,是娴妃娘娘的忌日。” 商邵柔胸口一滞,“好,我知道了。对了,春儿在坤宁宫,最近可好?” 骆闻的脸暗了暗,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她一切都好。” 商邵柔心中冷了一下,“骆闻,你在说谎是不是?你不说,我自己去问殿下。” 说着她便气呼呼地推开了主殿的门,往里一看。李煜还如往常那般,端坐在堆满书卷的案几旁。 “殿下,我想问您,春儿在坤宁宫,究竟怎么样了?” 骆闻的态度和反应令她很担忧,李煜手中拿着一卷书,左手边放着一盏氤氲着丝丝热气的茶。 “她很好,你放心。” 商邵柔还想说些什么,李煜放下书卷,语气中有些疲惫,“你今日来便是来同本殿说这事的?” 商邵柔有些怔然,李煜很少在他面前自称‘本殿’,她涩涩地回道:“当然不是,殿下。” “那你是来声讨本殿,为何将你撤职了?” 商邵柔能感觉出来,李煜不耐烦,且内心十分不安。他垂着头,食指不停地按着太阳穴处,眉心皱得很紧。 商邵柔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一皱,这样的李煜,实在令人陌生。她走近他,蹲在他身边,她从没见过那样脆弱的李煜。 李煜脸有些煞白,整个人往后缩,商邵柔却执拗地不让他后退,她伸手揽住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烛台上的蜡一直在往下滴着蜡油,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逝着。 “今日早朝后,父皇又将我留下来了。”他开口,商邵柔便静静听着。 “他说,他想寻个机会恢复谢楚婷的妃位,可皇祖母不肯,父皇便要让我去求情。” 商邵柔心中听了想骂人,这是什么奇葩爹啊? “你可知他用什么来威胁我?”李煜冷笑一声,眸子里的阴沉如数九寒冰,“他说他已经知道了淑妃进宫前与我的腌臜事,还说我与母后没两样,都是寡廉鲜耻的伪善之人...” 商邵柔感觉李煜浑身抖得厉害。 “今日,是母妃的忌日。他全然忘了,心中不仅无半丝羞愧,反而同我说...” 李煜的眼神在黑暗中像是要发狂的狮子一般,“他说母后当年就是与那外贼苟且,这才生下了我...” 倏地,商邵柔全身僵硬,脑袋里面嗡嗡地,看小说的记忆一点一点自动联合地缝合起来,最后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一下子缠住了她的心。 被缠得喘不过气来。突然,她的肩膀上一轻。李煜阴鸷的眸子像狠戾的野兽一般盯着她,“柔儿,你觉得,他讲的话对不对?” ... 如同一碗水,洒在被暴晒过的青石板路上,滋滋地冒着气儿。商邵柔的心仿佛也被灼烧着。 关于真相,她不敢说。
第47章 修罗场 当天晚上, 司琴的掌印宫女之位便被撤下了。张清气急败坏,叫人将她打得半死。 凄戾的喊声响彻了整个院落,司琴身上血泪模糊, 哀哀戚戚地求饶:“张公公,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眼瞎,惹谁不好偏偏惹她。” 他尖着嗓子, 狭长的眼眸往庭院里冷冷一扫,“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柔儿姑娘是殿下心尖尖儿上的人,谁要是活得不耐烦再去招惹她,我扒了他的皮!” “是…”庭院们的奴才面面相觑, 心下抖了几分。 — 另一边。 主殿室内,李煜指节冰凉, 摸了摸了她脸问:“疼吗?” 她细嫩光滑的左脸微微肿起,手印子下去了些,可还是红彤彤地一片。被李煜冰凉的手指一碰,商邵柔先是一惊,而后一种舒缓的快意传来。 商邵柔忍不住将脸凑过去,让他的手掌更加贴近些。李煜忙不迭地收回手,商邵柔立即皱眉, 轻轻地“嘶”了一声儿。 被他的手指触过的地方, 因为少了那抹冰凉而变得更加火辣灼烧, “还疼着呢。” 李煜有些犹豫, 眼中也柔和地迸出些心疼来,可手却收得很快, “我让张清送些冰块儿来,给你敷一下。” 商邵柔在心里轻斥,她想跟李煜吵一架。可最终她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冰袋很快送了过来。商邵柔捏起冰袋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往脸上敷,她冷得龇牙咧嘴,须臾之后手和牙关也被这寒气冻得发抖。 李煜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冰袋拿过来,在手心捂了一会儿,然后张开手掌,轻轻地覆上了她巴掌大的小脸。 他掌背上薄薄的皮肤透出写错节的青筋来,冰气凝成的水珠从他的指节淌下来,流到商邵柔的锁骨。 商邵柔被这凉意一惊,还未来得及皱眉,水珠又似突然之间蒸发一般,被她身体的温度给灼烧,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水迹。 李煜的身子半侧着,因为她的左脸离他比较远,他的身体不得不微微向他那边倾斜,可盘腿坐姿却依旧端着。 商邵柔也微微往他那边侧着身子,两人近乎以一种不太舒服的方式面对着面。 商邵柔仰头,跳动的烛火在她的脸上印上一个好看的光晕。李煜听看到商邵柔温柔坚定地对他说:“殿下,您只要相信你所坚定的东西 ,那便是对的。” “是么?” 李煜的眼眸,似乎要望穿她的内心,他知道,商邵柔能探知天意。商邵柔有些心虚,她微微坐起身子,张开双手抱住了他,避开他灼烈的目光。 她强装镇定,声音透过骨骼传进李煜心里,“是的。” 李煜这一次,没推开,可他的全身都僵硬着,不一会儿肩膀传来微微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商邵柔感觉肩头有些沉,她轻轻唤了句,“殿下?” 室内安静无人应,沉稳安静地呼吸不急不缓地传来,热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喷在的后背。商邵柔咂舌,李煜竟然在她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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