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惊呼着,声音大得引不少人侧目,他眼神中冒着奚落和看好戏的光,“什么, 竟有这等事?” “可不是。难道你没听过, 前些日子, 她还和荣裕亲王传出些不雅的事来。” “愿闻其详。” “听说她擅自出府, 约了七王爷在这醉芳居相会,孤男寡女在房里待了好久呢, 这事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只是后来这事情就没多少人讨论了,应该是有人刻意压下。” “真是骇人听闻呐。”另一个人接过他的话头,沉痛地摇了摇头,仿佛他们口中的女子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坏事一般。 “是啊,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这事啊,也传入了宫廷之中。皇上雷霆大怒,当即就把婚事取消了。可天子一言,毕竟重如九鼎,所以只好换人了。” “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名声坏成这样,以后还还敢娶她?” 几人状似为她惋惜,实则语气里全是讥讽和嘲笑。仿佛诋毁一个女子,他们就能变得更加高贵些。 “哎,也说不准。她不是跟七王爷不清不楚嘛,也许王爷愿意收了她。” 窃窃私语中夹杂着猥琐又轻蔑的笑意,唐晓璃气得跺脚,指着那些人骂道:“本小姐名声再坏,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丑八怪来娶?” 一个知书达理身份高贵的高门女子,因为几句捕风捉影的传言,便可以被人任意踩在脚下,用言语肆意□□。 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决不能忍! 唐晓璃的话一时间引起了酒楼里不小的骚动,客官们的视线纷纷随着唐晓璃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些‘丑八怪’。 “唉,你骂谁呢?”那些人气急败坏,脸上也涨红,从桌子上跳起来。可唐晓璃毕竟是巡抚之女,身份上比他们高贵不少。 一旦放到明面上来,他们的气焰立马就矮了一截。 “就骂你们几个。”唐晓璃指着他们的鼻子,“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们敢说不敢认?” 旁边吃酒划拳的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拍了拍桌子大笑道:“是啊是啊,王炀,张虎,你们胆敢编排唐小姐,怎么这么快就怂了?” 被称作王炀的人余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悄悄地去攥另外几人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是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于是他陪着笑脸,“唐小姐,我们嘴贱一时失言,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 若是唐家真的有意追究,他们家那点小背景肯定够呛。 唐晓璃怒火未消下去半分,只不过她看商邵柔已经从二楼的阶梯上走下来了,不想再引起大的轰动。 更何况,看眼前几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她便知道那几人不过小喽啰,真追究起来恐怕要搅得几个家庭鸡犬不宁。 “放你们走可以,只不过本小姐要跟你们说清楚一件事。”唐晓璃微微抬着头,语气里夹杂着怒气与傲气。 “是是是 ,唐小姐请说。”张虎悄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我生平最讨厌那种惺惺作态,心里扭曲又阴沉的人。往后谁要是再敢将本小姐与那什么荣裕亲王扯在一起,我就把那人舌头给拔下来喂狗,听清楚了么?” 在场众人闻言,皆脸色大变,“王...王爷。” 王炀和张虎更是直接一股脑儿跪坐在地,唐晓璃眼神一怔,看到商邵柔皱眉扶额。 周身的气氛瞬间变得冷冽,一道寒光猝然像利落的斧头一般,劈在了唐晓璃的后脊梁骨。 不...不会吧。 她双脚发麻,艰难地转过身来,一抬眼便看到了那只异瞳里迸发出的冷冽寒光。 李劼像是全身被冰霜冻过一样,每向她走来一步,都有凝结的寒冰层层裂开的恐怖声响。 他的手臂很长,露出袖口的手掌渐渐收紧成拳,“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唐晓璃下意识地后怕,咽了咽口水。可转念一想,既然他那日说得出那样绝情的话,她又何必顾及他的脸面。 更何况,从他们决裂的那日起,唐晓璃确实很讨厌听见任何有关李劼与自己的谣言。 “草民参见七王爷。” 对于在外建府的李劼来说,他虽是皇子,如今又被侧封为王爷,在帝都的酒楼饭馆,书堂药店出现都是寻常的。 只要他自己不主动亮明身份,平明百姓们只需对路过的王爷颔首鞠躬便成。 可如今情况不同。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王爷一怒,波及到的人也少不了,谁敢怠慢?于是不到片刻,所有人都朝着李劼的方向跪下行礼。 霎时间,唐晓璃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的大脑勺,在场众人,只有商邵柔和唐晓璃没跪。 李劼的目光朝唐晓璃射过来,冷冷地没有任何温度。商邵柔如今身份特殊,是不必跪的。可唐晓璃身份再高贵,也比不上皇子。 面对王炀和张虎,她有着上位者的自得,而面对李劼,她又不得不像他们一样低头妥协。 她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头也垂下去。膝盖弯曲,等待着触地。可是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托住她的左手臂。 李劼的手不像他的脸那么冷,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温度。他的拇指向内弯,握得她手臂的肉向里凹进去,像是细软的肉里嵌入了寒铁。 还不等唐晓璃抬头,李劼手轻轻一推,越过她看向眼前跪倒的一众人,“皇城脚下,竟有人敢当众编排朝廷重臣之女与当朝皇子作为谈资,你们说,此等人是否该死?”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李劼慢慢踱步至一处停下,裙裳边摆嫌弃微弱的风意,拂过王炀和张虎的耳朵,顺着衣领钻进胸膛。 李劼蹲下身子来,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后颈的头发,强迫其抬头,“王炀,张虎,你们来说说。” 二人身躯一震,一股冷意爬上心头,“王爷,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李劼却冷嗤一声,“只有死人,才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你说是吧。” 商邵柔与唐晓璃身形一怔,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些震惊来,李劼他如今,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笑言杀人一事。 他是不是疯了?难道因为是不日他将被贬黜至封地,心中极度不甘心所导致? ... 之后,王炀和张虎仿佛失去了那一天的记忆,他们似乎有些记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走出醉芳居的门的。 而对他们来说,厄运却远远没有停止。半个月之后,京城的王长史和张家朝议大夫皆被贬至岭南烟瘴之地,举家迁徙永世不得回京。 此为后话。 在唐晓璃的求情之下,李劼终于发话,醉芳居众人如释重负,纷纷向外窜逃。 商邵柔的眼神在李劼和唐晓璃身上逡巡了一番,终于还是按捺住性子,“璃儿,你...要不我先回去,今日之事想必闹得挺大,府中肯定也听到了风声。” “我跟你一起走。”唐晓璃捂着被撞得通红的右边锁骨,一脸负气。 可那双手,在她背后拉住了她,任唐晓璃怎么挣扎,他的身躯都稳如一棵树。 商邵柔心念一动,这两人之间的纠葛又岂是其中一人想断就能断的,他们可是小说作者钦定的男女主。 她开口安抚,“璃儿,想必王爷是有话想对你说,你不若先留下来。我先回去,与唐公子商议该作何应对。” “我才不要,再与这人同处一室,指不定明日坊间又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李劼眉头皱得死紧,手中力道也不禁家中,直接将人拖至一楼临街的一处雅间。 隔着窗柩,墙瓦之外的包子铺香味阵阵扑鼻。 “放开我。”唐晓璃重重一甩摆脱他的禁锢,背着身用另一只手揉着他刚刚掐过的地方。 “你很讨厌本王?”李劼的声音在背后悄然想起,依旧是如冰一样的冷。 唐晓璃轻斥一声,“民女惶恐,我哪儿敢?” 李劼有些烦躁,他在室内踱步,脚尖朝前向唐晓璃走了一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王爷恐怕不知道,我从小在江南长大,生性野惯了,没大没小。王爷今日找我有何贵干,不妨直说,我还忙着回家受父亲训呢。” 李劼的声音较刚才远了些,见他许久不答话,唐晓璃转过身去,才看到他已经盘腿坐在案几前,挽起袖子在倒茶,“过来,坐下来慢慢说。” 唐晓璃站得远远地,“不必了,王爷,我想我们没有那么熟。” “既然如此,本王便直说了。今日我找你来,是因为本王无意中找到了一份,你父亲在巡视江南期间丢失的账簿。” 他低头品茶,只是眼皮一抬,皮囊之下就装着一种渗人的冷意,仿佛有十分的把握拿捏眼前之人。 身为官门子女,唐晓璃不可能猜不到他的言外之意,“不可能,我爹不会这样。” 他食指搭在茶盏的边,轻轻地摩挲了几下,露出浅浅的微笑来,“本王还没说什么,唐小姐便领会了。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本王今日找你来,是想同你作一场交易。” ... 唐晓璃脸一黑,“不可能,我不会出卖柔儿。”
第89章 宫中惊变 李劼和唐晓璃又一次不欢而散。回唐府之后, 商邵柔有试着旁敲侧击,唐晓璃却一脸闷闷不乐。 唐文筠不知给唐瑾川说了什么,他竟然对这一次的外出不予置评。 “怎么了, 璃儿,你与七王爷发生了何事?” 唐晓璃倚在小憩的榻上,耷拉了眼。商邵柔站了一小会儿,从宫里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嬷嬷在一旁耳语,“县主, 宫里新到了一批上好珍料,打算用于您和太子殿下大典时做来宾手礼,还请您去瞧瞧。” “这种事情,不是由礼部统一按照礼制置办的么,怎么还需我来定夺。” “也不是定夺, 只是太子殿下想问问您的意见。” 商邵柔见唐晓璃没甚精力,索性决定点点头回去看看, “璃儿,不然你早些休息,我下次再来找你。” “等等。”唐晓璃从椅榻上坐起身来,“柔儿,我有话要问你。” 商邵柔屏退了嬷嬷,看着唐晓璃,半晌之后, 唐晓璃盯着她, 轻启薄唇, “柔儿, 你想不想知道七王爷今日在醉芳居同我说了什么?” 商邵柔的耳朵动了动,面色依旧不改, “你若想说,我愿闻其详。” 她似乎挣扎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手上有一本账簿,是关于我爹的。” 她停顿了一下,脸色有点惨白,商邵柔静默着,还在等着她开口。 唐晓璃的手指交缠,摩挲着袖口的衣料,“我不知道我爹是不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商邵柔玲珑心思,瞬间就明白了唐晓璃的纠结,“七王爷是不是用这个来威胁你了?” 唐晓璃一怔,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柔儿,他让我想办法带你去他的府邸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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