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澍脸一红,目光下意识的闪躲。 他想嘴硬来着,但见面前少女正用一双清澈的眸子无比认真又慎重的看着他,再想到她揣在袖中的那些情诗,突然就有了莫大的危机感。 是以,少年的胸膛一挺:“要不然呢?你当你傅家有那么大脸面,会叫我非你不可?” 傅云琅沉默了。 事实上她的确一直认为尉迟旻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才安排的这场联姻,虽然有时候也会疑惑,如果只是为了拉拢势力,朝中值得拉拢的人家多了去,比她家更有分量的也有,为什么这事就偏偏落她头上来了。 她皱起了眉头,表情无比严肃认真:“你确定?” 终究还是年少,尉迟澍也觉羞窘赧然,不好意思再正面回答她一次,便是以退为进:“那么你呢?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一直以来,这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傅云琅做的都是两手准备。 但她是个思路极其清晰明确的人。 对上少年眸中期盼又忐忑的眼神,她抿着唇,很是认真的思索片刻,然后默默掏出袖中的那一打信纸一下下撕碎。 尉迟澍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这举动,回过神来,就又对上她刚刚重新抬起的视线。 傅云琅道:“我知道了。” “什么?”尉迟澍脱口反问。 “我说以后我会试着喜欢你的。”不单是青梅竹马,而是做未来夫婿那般喜欢。 但是依着她的这般性子,要她如他这般热烈狂放的公然表达对一个人的爱慕之情,应该是不能的。 但是毋庸置疑,她确实也从未排斥过要嫁给他这件事。 这日之后,傅云琅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但是次日去宫学,尉迟澍却公然搬着书案坐到了她身侧。 本来这书斋之中三排座位,每一排都是单独分开的,一人一桌。 这会儿他却将自己的书案搬过来,和傅云琅并排,紧紧贴在一起,整个书斋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到傅云琅背上。 傅云琅不悦蹙眉,侧目看向他,但见他毫不避忌的冲着自己咧嘴一笑,极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心里明了对方意图,想了想,也便没有矫情的再要求他搬回去。 只是这样一来,尉迟澍的座位本来是在中间一排的第一张桌子,傅云琅仅次于他,坐在他身后,这会儿他将书案往后一搬,就变成其他人一人一桌拥簇着并肩坐在正中前排他们俩,属实招摇无比。 能被选入东宫做伴读的本就都是各家子弟里的佼佼者,俗称人精,即使当事人没有明确说什么,少男少女们也心领神会这是个什么意思了,之后那些小公子们便不约而同对傅云琅敬而远之,再没人偷偷往她书箱里放情诗。 当然,尉迟澍就在旁边不错眼的盯着,就算想放也没机会。 也就是自这日起,满朝才后知后觉的看明白东宫抚养傅云琅的真正意图。 所以,即使东宫还未公然降旨,皇都内外也都心照不宣,傅家的大小姐必是未来的太孙妃。 赐婚圣旨降下,是在傅云琅十五岁的及笄礼上。 及笄礼自然还是由太子妃亲手操持,办得十分隆重盛大。 只是傅长青因为刚好临时被战事绊住了脚,没能按照约定赶回来,只是送了大批礼物回来替女儿撑足了场面。 他回不来,姚氏自然就也以此为借口,不曾露面。 傅云琅对此不甚在意,反而又惹得太子妃好大一场的不痛快,反而又是傅云琅反过来安抚了她好些时日才抚平她心绪。 由于傅云琅一直就在东宫住着,两人并未着急完婚,和太子太子妃商定着索性等到尉迟澍及冠之后再办。 待到尉迟澍及冠礼前夕,傅长青那一家三口总算头一次齐齐整整的回了皇都。 尉迟澍的生辰是元月初六,及冠礼也定在这一日,并且宫里将他和傅云琅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 傅家人是赶在年前进京,打算一并观礼这两件大事的。 以往傅长青回来,傅云琅总会搬回将军府陪他住着,但是这回姚氏和傅云璃都跟着一并回来,她却心里膈应,不太愿意回去,但偏生她要成亲了,总得搬回自家等着备嫁出阁才好。 她这心思没瞒着尉迟澍,尉迟澍果断干脆的帮她推脱说她要留在东宫一阵帮忙筹备他的及冠礼。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只是个接口,但太子和太子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姚氏回京那日,傅云琅没去接他们。 大魏的惯例,皇室在除夕这日只办家宴,上元节才会筹备国宴,以至于等到傅云琅与她们母女姐妹正式相见就已经是在尉迟澍的及冠礼上了。 大魏的皇位已经默认是要传予尉迟旻,再传给尉迟澍的,是以这位长孙殿下的及冠礼自是筹办的无比盛大。 观礼的事轮不到各府的后宅女眷,但是大宴是大家同在一殿的。 太子妃如今对姚氏极是不喜,更是有意落她的面子,甚至都没为了全颜面打发傅云琅去和傅家人坐,反而高调带着儿子准儿媳,他们东宫一家五口共同出现的。 于外人而言,这是属于傅家的殊荣,全程傅长青都游刃有余的受着周围人的恭维,并且与之寒暄,但姚氏却偶尔流露出些许不悦的神情,时不时朝上首的傅云琅看一眼。 傅云琅也瞧见了她那神情,却只当视而不见。 这阵子她刻意躲在东宫,过年也没回去,府里倒是以傅长青夫妻的名义送过一些东西又捎了几次信来问候,但她心里很清楚那都只是傅长青安排的,否则她这亲娘但凡有一丁点儿的想见她,都可以递帖子给太子妃去东宫走动。 更何况母女分开十八年了,傅长青那么忙,还总想方设法找机会回皇都来小住,互相联络一下父女感情,姚氏却没有一次跟回来的,瞧着她身体也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说白了她就是不想回。 “生气啦?”看她坐着喝闷酒,旁边的尉迟澍忽而大喇喇的侧身靠过来,满脸堆笑。 他俩坐的不是一张桌子,中间隔了一人宽的距离,他这样凑过来就很是显眼。 不过两人婚事已定,即使大庭广众的说两句悄悄话也无伤大雅。 傅云琅对上他璀璨含笑的眸子,心里郁气顷刻便去了大半,依旧兴致缺缺的晃了晃手里酒杯:“我这桌上的只有果酒,味道太过寡淡了,你那的是什么?分我一盅?” 尉迟澍从善如流,伸手捞过自己桌上酒壶,凑近给她嗅了嗅:“竹叶青,有点烈。” 傅云琅的酒量是有一些的,这种宴上用的小盅,喝个三两杯不会有事。 她执意要喝,尉迟澍就亲手给她斟了。 待到两杯烈酒下肚,傅云琅脸颊就渐渐浮现一丝红晕。 尉迟澍托腮从旁看了半晌,目光一瞬不瞬。 傅云琅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那半边脸颊:“怎么,是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尉迟澍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他再次凑过来,压低嗓音与她说笑:“就是突然想起那桩旧事,据说你抓周礼时抓到的吉物便是本宫,现在想来凡事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左脸:“那时你便非礼过本宫的。” 那桩旧事,儿时经常被太子妃拿出来调侃他俩,即使没有记忆,傅云琅对此也是烂熟于心的。 只是素日里说起不觉得,现在被这容貌秾丽妖冶的少年眼神暧昧肆意的盯着,她居然头次感觉到了窘迫,脸上越发烧热的厉害。 “没正经!”她嗤了一声。 想在桌子底下伸手去掐他,却被他反客为主攥住了手,之后十指相扣,直到宴席散了也没松开,直接牵着人一同离去。 尉迟澍及冠礼的次日,傅云琅避无可避,只得搬回了将军府。 由于两月后她便又要再嫁回来,为了省去搬来搬去的麻烦,所以一切从简,只带了些常用之物,打算回去将就着住一住便罢。 傅云琅对自己的父亲傅长青是敬重又理解的,虽然父女之间注定了不可能太亲昵,但父女关系其实不错。 就是姚氏那里,母女彼此双方都觉得生疏又别扭。 至于她亲妹妹傅云璃,一眼看去就和姚氏像了起码七成,其中三成在容貌,四成在神韵,受了对姚氏的迁怒,傅云琅对这个看着就娇娇柔柔又带点怯生生的妹妹属实也喜欢不起来。 她也懒得跟着母女俩虚与委蛇,寒暄着彼此见过就回了自己院子。 傅长青虽然没有儿子,也一直没纳妾。 家里人口很是简单,以前在淮城都是只要他在家就一家三口一起用饭,而这个习惯延续回京,傅云琅也入乡随俗,每日早晚两餐饭是和他们一家三口一桌吃的,其他时候也不主动前去相见。 宫里太子妃时不时还要喊她过去,说一些筹备婚礼的相关事宜,傅云琅真正呆在将军府的时间有限。 本以为大家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将这两月糊弄过去,结果她回家没几日姚氏就病了。 傅云琅自是不会去扮什么孝顺女儿,横竖这事儿姚氏真正的宝贝女儿傅云璃会做,姚氏病了,她就连吃饭时候都省得再见她,乐得清静。 然后就在姚氏病下的第四天,大概是铺垫的差不多,这日趁着傅云琅在家她便叫人来请。 傅云琅回家就说了不喜欢生人进她院子,故而姚氏的人是隔着门传的话,并不知道这会儿傅长青正在傅云琅书房,与她商量大婚的事。 傅长青对自己的妻子十分了解,当即蹙眉就想打岔。 傅云琅却抢先应承下来,之后转头看着身旁面沉如水的父亲笑道:“母亲病了,我是该亲自过去探望一二的,毕竟是亲母女。” 这话绵里藏针,傅长青又如何不懂? 可是他自觉亏欠长女,一时间又不好强行阻止傅云琅前往,心里只能暗暗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傅云琅略微整理了下,就施施然去了姚氏院子。 本以为姚氏会躺在床上装惨扮柔弱,不想她柔弱是真的扮了,却没在床上躺着,而是“病恹恹”扶着桌面坐在厅中,由傅云璃服侍着一勺一勺吃苦药。 这些年,她是真的不操心,快四十岁的人了,眼角甚至连一丝细纹都看不到。 傅云琅过去在她对面的凳子坐下,装模作样的闲扯,无非就是问她病情,然后假惺惺的说两句关心话。 期间,对那母女两个的眼底官司和傅云璃时不时偷瞄向她的目光都视而不见。 姚氏却当真不是个有城府的,没两句话就按耐不住,愁眉苦脸道:“朝朝,母亲这里有件事想求你成全。” 傅云琅来了,丫鬟甚至连茶都没上一杯。 她手指无聊的摆弄着桌上一套茶具,淡淡抬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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