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网,渔船,能用上的东西都用上了,甚至怕沈临一个人拉不动人,常遇夏自个也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匆匆游过去帮忙。 一群人手忙脚乱了大半天,终于把沈临跟风满袖拉上岸,沈临还好,风满袖已经不省人事,被人急救了半天,才呕出几口水,奄奄一息醒过来。 雨水从天而降,泪水般打在他俊朗苍白的脸上,他一言不发,缓缓侧过头,看着身旁的滚滚江水。 妹妹没上来。 夜。 沈临身心疲惫的回了客栈,他刚送人回了淮安王府,见风满袖半死不活,老王爷差点跟他拼命,好不容易才将人安抚住,立刻回了客栈,回来的时候那么急,现在却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他在门口徘徊了半晌,里头突然响起一个冷冷声音:“进来。” 沈临这才止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楚秀心已经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坐在椅子上等他,头发还没干,湿乎乎披在身上。 “姐姐,还没睡啊。”沈临陪着笑,绕到她身后,体贴小意的用手握住她的头发,“我手热,帮你烘一烘头发。” 楚秀心不领情,飞快原地甩头发,头发啪啪啪打他脸上。 沈临还不敢躲,原地受她鞭笞。 楚秀心把自己晃得有点晕了,才停下来,转头盯着他:“你错在哪?” 沈临宁可被她打,却不愿认错,瘪瘪嘴:“我也没想到他会跳江,我立刻就下水救人了。” 楚秀心冷冷道:“事情本不必发展到如此地步!” “你就一点错都没有?”沈临嗤了一声,转过头来对她笑,“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跟他哥哥妹妹。” “这就是你临场变卦的理由?”楚秀心,“沈临,我事事都跟你商量,你呢?” 沈临闻言一愣。 “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楚秀心眼圈开始泛红,“从我俩在一起,小事不提,大事上,我是不是都跟你商量好了才做决定?做出来的决定,我变过卦没有?” 她抽抽鼻子,说:“我是不是也要学你一样,说好的事情当放屁,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一通,完了找你撒撒娇,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下次还敢,一次又一次,把最后一点信任感都挥霍完。” 沈临终于慌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先前的害怕是怎么回事,不是怕她打自己,是怕自己失掉她的信任。 这可真是可笑,他图她什么,图她好看?图她钱?图她那点造假的本事?不,他图的就是她不顾生死伸手环住他脖子的一瞬间,图她喜欢,图她信任。 看见楚秀心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沈临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或者说准确点,曾经得到过。 “你走。”如今,楚秀心一指大门,脸上的泪水来不及擦,两眼莹莹盯着他,“你冷静一下,我也要冷静一下。” 沈临艰涩地张了张嘴,最后闭上嘴,出了门,但没有走,只是背靠在门上,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越想越不是滋味,双手抱着膝盖,沈临把脸贴在臂弯里,想着想着,眼睛里也蒙上一层水雾。 “对不起……”他呜呜哭起来,“我错了。” 楚秀心听见了,也难过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她又警觉起来,这臭小子有前科,他是真哭还是假哭,不行,不能惯着他,这次一定要给他点教训,不然下次他还这样,说好的事情不做到,制定好的计划不实施,放飞自我。 “最后善后的人还不是我?”楚秀心用右手抹了下右脸颊的泪珠,心想,“也不知道风满袖现在怎样了……”
第28章 十二美人图 风满袖这几日,一直在派人打捞《贵妃图》。 他出的是真金白银,故而退潮后,江面上满是船,捞起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真有几幅画,但都被泡烂了,分不清是不是《天女图》。 楚秀心每次走桥边上过,都能看见他。 他好像突然没别的事情可做,日日守在这,无论风吹雨晒,像个石头打的雕塑。 好几次楚秀心都想走过去,同他说一句:“你回去吧,我没事。” 偏又不能这么做。 相遇不相识,相遇两不知。 夜里,楚秀心将《天女图》从墙上取下来,放在膝上,久久不语。 “沈临。”她终于开口,“帮我做一件事。” 沈临一眼看穿她想干嘛,摇摇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不包括把《天女图》送给风满袖。” “《天女图》我还有用,不可能送他。”楚秀心说,“你把《天女图》拿去给他看一眼,我告诉他,我没事,我从《贵妃图》里避难到《天女图》里了,叫他不必挂心。” 沈临嗤笑一声:“然后呢?就他现在那样子,你觉得他会任由我把画带走,还是开口喊人,拼了命把画留下?” 楚秀心哑然无语。 “《天女图》在你我手中的事,决不能暴露,否则有太多的线索,可以查出你我做过什么,还有要做什么。”沈临抱臂靠在墙上,“真要按你说的做,就必须另外找一幅画。” “一副十二美人图。”楚秀心补了一句,苦笑道,“毕竟我并不是真的能在所有画里来去自如,我只能在哥哥的十二美人图内来去自如……” 可剩下的画,在哪里呢? 山上真人居,鼎灶长不毁。犹闻洗药香,渐作落花水。 这是间充满药香的房间。 夜深,屋内四角点了灯,一人高的青铜灯架,里头烧着昂贵的人鱼膏,影影绰绰之间,此地似人间,更似传说中的始皇陵。 少主走进来时,忍不住用袖子掩了掩鼻:“你这味道真重。” 楚丹青背对着他,跪坐在桌前,专心致志画着一幅画。 少主受不了屋内的药味,敞着门,通了会气,结果楚丹青一点受不住风寒,当即拿拳头抵着唇,轻轻咳嗽起来。 对这么个玻璃似的人,少主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关上门,一边忍着浓重药味,一边走到他身后,低头看了眼他手底下的画,皱眉道:“你在画什么?” 他还以为楚丹青在画十二美人图,不料视线落在纸上,却是一座有些眼熟的宅子——被他烧掉的那一座。 楚丹青头也不抬道:“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 “所以?”少主问。 楚丹青却不急着回答,他施施然画完最后一笔,那一笔在妹妹窗前,开了朵早春的花,待这一笔完了,他才慢慢将手里的笔搁在一只陈旧的笔架上,起身跨过身旁一地废纸,从累得比人还高的画轴中,翻出一只,转身递向少主。 少主伸手接过,将画轴一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十二美人图之一——《妖猫图》。 但他今天并不是为画来的,将画一合,他盯着楚丹青的脸道:“你可知《天女图》《贵妃图》发生了什么事?” 楚丹青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睛里写着“不关心,不在乎,你快滚”。 少主盯了他许久,有点失望的收回目光:“你什么也不知道。” 楚丹青索性不理他,又回去桌前,摊开一张新的宣纸,在上头画起下一副美人图来——他至今仍然相信,画完这十二幅画,他就能回家,见到父亲,母亲,还有妹妹。 少主怜悯又讽刺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便携着《妖猫图》出去了。 探子来报时,少主已经坐在铺着厚厚虎皮的太师椅内,将手中的《妖猫图》看了又看,懒懒道:“都说十二美人图会择主,《天女图》认了个穷书生,《贵妃图》认了个废太子,为何《妖猫图》不认我,难道我还不如他们?” 探子轻轻笑了声,往他肩上一倚:“少主只想要画里的美人,不想要眼前的美人了?” 那竟是个女探子,虽然脸上戴着一张面具,但是光听其声,便足以让僧人还俗,君子侧目,当真是个妖精。 少主这才放下手中的画,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笑道:“听说李瑞珠已经招供了?” 他虽在笑,女探子却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强笑道:“好在我早就提防着她,把人都转移了,锦衣卫去了,也只会扑个空。” “嗯。”少主懒懒道,“记得把她的家人都处理了,死讯传出去,一定叫她知道。” 女探子:“是。” “下一次呢?”少主问,“准备派谁去?” 女探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开口问一问:“少主,那风满袖只是个富贵闲人,没权也没势,为什么我们要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在他身上,还非要嫁个女人到他身旁?” “他只是现在没权没势而已。”少主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嘴唇贴在她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女探子听得惊讶不已:“竟然……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不超过十个。”少主想起什么,笑了起来,“倘若宫里那副《东海游仙图》能变成人,就多算一个。” “少主怎么也信了那些江湖传言。”女探子笑起来,“画,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画,不可以变成人,但是,人,却可以变成画。 “……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找不到其他美人图,楚秀心不甘心,就爬回《天女图》内,想看一看《贵妃图》现在在哪,还有没有捞起来的希望。 结果一进去,就当场愣住。 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她不停闭眼又睁眼,幻觉依然还在,她伸手摸过去,忍不住喃喃道:“怎么可能?” 《天女图》内本来只一个柜子大小,如今,却变成了一间屋子。 她从小住到大的屋子。 且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还在,是家中还没家道中落时的样子,楚秀心小跑到窗户边,轻轻推开窗,只见一朵早春的花横斜在窗前。 她伸手把花摘下来,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没有露水的香气,也没有花朵的香气,只有墨的味道,不像是真花,像是一朵刚刚画出来,还没有吹干的墨花。 “……哥哥。”楚秀心喃喃一声,拿着这朵花,转身跑出屋。 果然是她记忆中的家的模样。 她一间一间推开门,书房,客房,父母的房间,都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是你吗,哥哥?”楚秀心忍不住想。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这么清楚记得家是什么模样,一个是她,还一个就是哥哥,也唯独只有哥哥,能够用一支笔,将他们的家分毫不差的在画里重现。 碰的一声,楚秀心推开了哥哥的房间。 熟悉的药香从里头冲了出来,并不好闻的气味,却让她无比怀念。 “不对。”楚秀心忽然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哥哥的房间。” 只有这个房间不同,与整个家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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