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之女殷君凌剑眉高高挑起, 不耐烦多待正想走人, 就听一道清丽嗓音再次响起。 “花谢花飞花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 落絮轻沾扑绣帘。”* 明朝雪音色轻慢,却能轻易压下周遭喧嚣,不带任何动作,又让人下意识凝神倾听。 长长的诗词被轻吟慢诵,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清晰明朗,“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 整整二十六句诗词被完完全全念出,情感脉络流畅如滔滔江水,让在场略懂诗词的都停下动作。殷君凌也脚步一顿重新坐回位置。 厅堂内重新被宁静统治,直到明朝雪念完最后一句。 “好!”有人直接拍掌唤了一声。 “这首词叫《葬花吟》,是曹姓作者所写,全篇在此。” 明朝雪坐得端正,语中不含任何撒娇弄痴只有冷静自持分析,长睫抬起如锋刃,再度问出先前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在场有人跟随着也径直质问出声。 本来他们还以为是明大姑娘记混了,既然景王世子有意结束话题,也就含含糊糊带过去。 可现在一听,这绝对就是完整的一首长篇诗,头尾融洽,意境妙到让他们愿意出头。 既然不可能是明姑娘的错,那就是……众人将视线重新投到明家二小姐身上,这次目光中带上了惊疑不定。 这次宴会是景王世子牵头,名义上是探望未婚妻明大小姐,不过世子请来的大多是仰慕明二小姐才华的客人。 大家都略通诗词,所以才对常常能出口成章的明二小姐推崇。抄袭冒名是他们最厌恶的事情。 “二姑娘,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明露水汪汪眼睛睁大,真的露出些惶恐来。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这是林黛玉的诗,后面听着好像也有点耳熟,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明明没有《红楼梦》啊。 难道是之前也有一个姓曹的穿越者,把林黛玉的诗先占用了?? “我、这、我不知道,我可能记错了?”明露左顾右盼手足无措,完全没想到这种质问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又拉拉身边世子的衣摆,楚楚可怜仰头焦急,“姐夫……” 景王世子从她神情中看出些端倪,手指缓缓伸出想安抚,又犹豫地看向对面。然后对上一双不带感情的淡色眸子。 他手中动作一顿。 之前见过几次明家嫡女,他不甚在意也没细看,不过模糊记得那眼中是温暖的腼腆柔情。现在怎么如同置身风雪的冷漠。 “露儿、饱读诗书,一时间记差也是有的。”景王世子手心到底是拍了下去,选择安慰明露。 他听过明露很多诗,也因为她才女之名多加纵容。比起刻板嫡女风度,他心底更偏向活泼娇俏的随性。 “一时记差?现在会记差,没准之前也记差了?那么多诗啊,又是哪些话本上有的?” 殷君凌大大咧咧笑起来,眉宇间郁色尽去,不加掩饰笑话,“世子就帮着明二妹妹说话?谁才是你未婚妻?” 她是看在母辈份上来的,这时候毫不顾忌落井下石帮腔。 “我、只是一时间记错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明露鼓了鼓脸颊不满,没有之前怼回去的气势。她惶然瞄了明朝雪一眼,总觉得这个一直没被放进眼里的嫡姐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回话的底气不足让在场的都能听出来,气氛瞬息凝结。 “姐夫!”明露察觉到不对,哎哟哟凑近了拉扯世子手臂摇晃娇声,“姐夫我……” “——‘姐夫’?这是什么称呼。”明朝雪截断话头。 她眼眸稍转,注视对面拉拉扯扯称得上“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乌黑长睫四平八稳。 “一来。婚约没有完成,两家也不沾亲带故,究根结底不过是陌生之交。” 明朝雪一眼看出对面明露张口要推脱的话,声音不疾不徐继续,“二来。就算有婚约,在没成契之前一切都没有定论,变故并不少。” 她说到“变故”时唇角微弯,直视前方,“这口称叫的也太快,府里嬷嬷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大家目光顺着明朝雪的话第三次聚齐,这次顺带将景王世子都笼罩在内。 原本有一层“联姻”关系还能勉强解释。现在一切赤澄澄被挑开,让人看得都别扭起来。的确是太亲近了。 明露沐浴在各色眼神中,面上涨得通红,僵硬着一点点松开手。 她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话,从齿缝间挤出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封建糟粕”。她最看不惯这种不自由的糟粕了。 景王世子眉梢也不由一跳,疑惑望过去。 什么叫“变故”?哪怕他不在意这位未来的未婚妻,也知道对方向来倾慕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冷淡的话? “尊称景王世子就好。”明朝雪神色平静,干脆隔断这个以自己为媒介被叫来叫去的暧昧称呼。 “至于诗词。我偏爱古文,收集浏览许多民间话本。其中也有珍藏孤本,里面的诗词并不少。”她望向双颊涨红的明露,意味深长,“有些很是出众,可惜少人听闻。” 明露手指揪在衣角,总觉得对方一字一句都别有深意。可她试探过,对方的确不是穿越者。 这个世界的命定之女只有自己才对。 难道是真有一些隐藏的诗词流传下来?明露苦思冥想,炫耀自己才华的心收敛起来,有些惴惴不安。 这幅神态几乎是全部落入在场人的眼中。 庭院树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大家怀着一肚子揣测面上再度饮酒作乐,一场宴会在心思各异中收场。 有传闻悄悄流出。 一是明家嫡女并非传说中长相平庸。恰恰相反,她容貌出众气质不凡。 第二个,就是隐隐流传的明二小姐冒名事件。 明二小姐作为京中有名的才女,甚至有将近“第一才女”的趋势,出口成诗引得众人追捧。第二流言惊起纷纷扬扬一片,让无数追捧者大怒誓要问个水落石出,反而闹得越来越大。 明府。 ‘主人,为什么不当场揭穿她全部都是抄袭的?她明明全都是抄的,还当是自己写的。’系统带着稚气疑惑。 ‘过去的事情我们没有确切证据。’明朝雪挥退侍女,正挽起袖摆亲自磨墨。 ‘再说,这么重要的把柄,是要用在一击即中的时候。’ 她还记得前世明露声名鹊起真正夺得“第一”的大事件,是在宫廷宴会上“当场灵感爆发”吟出好几首诗词。每一首都是精妙绝伦,尤其是意境文风大相迥异、惹人震惊。 对方也因此一举成名,备受宫中赏识。 如今回想那些“现场”写成的诗,明朝雪不带感情扬了扬嘴角,挥墨在做旧的纸面上默下一句句诗词。 今生她会很期待宴会的到来。 . 哐当哐当! 一片瓷器被砸碎在地面,发出清脆锐利声响。 “哼!”明露一把摔了茶杯,双手交叉气鼓鼓坐在椅子上,别开头不看正走进门的人。 “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又不高兴了?”亲自来拜访的景王世子就爱这少见不拘束的行为,柔声宽慰询问。 见明露又偏开头不语,景王世子纵容叹口气,挥手指向一旁的侍女,“你们是死的吗?怎么伺候露儿的?还不快打扫了,伤到露儿怎么办?!” 侍女们连连俯身求饶,立刻跪地伸手去捡起锋利的瓷器碎片,手指一不小心就被割破。 “哎呀,她们也是人啊,我不许你这样说她们。”明露看上去更生气了,跺着脚跳起娇嗔。 “嗯,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景王世子不以为忤,将人拉到另一侧避开瓷器耐心哄着,“到底怎么了?谁又惹我家露儿生气了?” “哼,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明露浓艳华服加身,噘嘴露出难以掩饰的委屈来,“外面都在传我是骗子,说我是冒名的——我什么时候冒名啦?” “那些诗、那些诗明明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明露理直气壮。 她已经再三确认过了,这个朝代并没有自己脑海中的那些诗词,立刻就义正言辞。 反正也没人写过,这样她也不算冒名啊。 “好了,流言三人成虎哪里要在意?我新得了上好的绸缎正要给你。”景王世子宽慰,心里也信了这话。 毕竟他是亲眼看明露说出那么多诗词,才名不会是假的。 “别置气了,来,叫声姐夫。”千乘风哄着逗她,俊美面容凑近玩笑。 “才不要。”明露脸上一红别开头,又撅起唇,“姐姐她都那样说了,我还有什么脸叫。” 她嘟嘟囔囔,“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什么‘男女大于防’的,一点都不自由,都是糟粕。” 景王世子已经习惯对方时不时冒出的新奇词语,回想了下明朝雪反常的态度,迟疑道:“不然,我让她给你道歉好了。” “道歉?”明露撇撇嘴没有喜色。 要道歉就要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上道,不然私下道歉有什么用?但想起嫡姐那张脸,明露又有点不想她露面在众人面前。 “你走你走。”想来想去都是憋屈,明露愤愤不平连连推搡将人挤出门。也没管还在捡碎瓷的侍女,怨气横生跺着脚回屋。 景王世子对着关闭的大门笑叹,想想令人带路绕去明朝雪的院子。 一方面是要说道歉的事。另一方面,明朝雪的态度变得很是突兀。哪怕他不喜欢嫡女,也不能在这时候失去丞相府这个庞大势力。 千乘风深吸口气,俊逸面容微沉,略不情愿直接走了过去。 然后吃到了闭门羹。 (2) “你说什么?”景王世子不敢置信。 他被拦在大院之外,旁侧一片翠绿竹林随风沙沙作响,幽静中衬得高声格外诧异。 “我家小姐正在看书,说是不想见外客。”传话的侍女一板一眼复述。 她是伺候嫡亲大小姐的,打心底对这位老往二小姐院子跑的未来姑爷没什么好感。难得小姐看开,她自然也挺直腰背坚持。 “我,千乘风,来看你家明姑娘。她拒绝我的见面?”景王世子惊讶至极,又有点恍惚。 他第一次纡尊降贵亲自来探望,居然被拒绝了?这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 千乘风脑海闪过一双浅色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又有点迟疑。难道是对方身体不舒服?所以特意找了借口?不然以她对自己的仰慕程度,不会这样做的。 景王世子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咳了声道:“既然明姑娘身体不适,那我就改日……” “世子也在这?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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