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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被卫暨知晓后，他一边感叹孙女心性，一边帮着擦屁股。 也因此召见过董之尧，当面敲打一番。 六岁女娃胆大到敢从牢狱里捞人，此举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惊动上面。 卫暨可不想自己的孙女进宫。 之后董岳出狱，知晓背后之人势大，便听从卫暨建议，举家搬离京城。 董之尧在离开后也不忘这份恩情，他运镖走南闯北，偶尔发现一些有趣物件，也会写信送去京都的中书令府，当给小娃娃的消遣之物。 卫曦音出于礼貌，自然会回信。 两人就这样进行过几年的书信往来。 而信是什么时候断的呢。 是她十岁左右。 卫曦音明白这个朝代对女子限制颇多，虽然对方再年长几岁说不定能当她爹了，但到底是外男，自己身为世家贵女，已经长到了十岁，再通信不合规矩，就主动断了联系。 董之尧久等不到回信，自然也明白过来。 他生性桀骜，并无攀附权贵的想法。 只因小女娃对他有恩。 两人年岁相差大，书信往来期间，小女娃一口一个尧阿兄，经常分享一些琐碎趣事写在信上，他也渐渐将她当个小辈看待。 他母亲去世得早，父亲虽然在那次从牢里被救了出来，却因遭受刑伤了身子，离开京城后没几年离世。 对方出身名门，若不是那场意外，像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哪有机会见到。 所以两人之间的联系断得干脆，之后再无交集。 直到灾难爆发。 董之尧运镖被困并州，无意间遇到卫夕瑶和即将变异的卫真，还有个半大的孩子。 失去意识前的卫真，恳求他能救下自己妹妹和儿子。 董之尧当时理都懒得理，一个小娘子和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拖油瓶。他又不是活腻了，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还是卫夕瑶透露了身份，得知他们出身清河卫氏，董之尧才停住离开的脚步，救下二人。 但城里死了那么多人，他身手再好也不一定能同时护住两个，才有了让卫夕瑶自己亲手杀掉变异兄长的一幕。 董之尧分得很清楚，卫夕瑶等人的确出自清河卫氏，但他只欠卫五娘恩情，可不是无条件搭救。 若是卫夕瑶下不了手，那他只会选择一个带出城。 之后的如上所见。 遇到卫曦音的第一眼，董之尧就认出了她。 只不过他没料到，当年的小女娃竟然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卫暨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面露微诧，“原来是你。”
第377章 恩情与交情（二） 卫曦音一脸尴尬。 难怪他老是幽怨的看着自己。 但她也很无辜啊。 就小时候见过一两面，十年前能和现在长得一样吗？ 而且他还为了赶路，把自己弄的邋里邋遢的，那乱糟糟的头发和乱糟糟的胡子，她能认出来才有鬼了。 卫曦音当年愿意和他保持书信往来，当然是看中他的身手。 少年时期的董之尧身手就极好，她原本是想招揽此人，但他生性桀骜不驯，不愿屈服权贵。 那时候的她还太小，董家的仇家就在京都，她还没那个能力保护身边人。 所以才没有挟恩图报，强行将人留下。 后来或许是离得太远，慢慢地她也没了招揽心思，考虑到自己日渐长大，思忖一番，非常干脆的断了联系。 这会儿再相见，实在有些尴尬。 到底是自己理亏。 卫曦音轻咳一声，“原来是尧阿兄，你为何不与我相认？” 董之尧面无表情，“自然是想看女郎何时能认出人来。” 卫曦音：“………” 照理说两人身份犹如云泥之别，权贵与平民，卫曦音还对他有恩，董之尧不该是如此态度。 但怪就怪在当年才六岁的卫曦音，现代思想还未完全转变过来，与他书信往来时，对方毕竟比自己年长十来岁，只把自己当做小辈。 一口一个的尧阿兄，为了拉近关系，还绞尽脑汁地在信上内容下功夫。 董之尧念着她的恩情，又想到她只是六岁的小女孩，对她完全没有防备之心，渐渐地，还真就将她当做了自家小辈对待。 那几年出门在外运镖时，遇到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都会想着给她寄一份。 自己辛苦运镖挣的那点钱，大部分都拿去给她买东西了。 可谓除了自家的父母外，从未对谁如此上心。 而后她单方面断了联系，为了她名声着想，董之尧从未再主动联络，只是私下打听中书令府消息。 结果呢。 居然没认出他！ 董之尧当然冷着张脸了。 一旁的卫夕瑶心思复杂。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五堂姐，董叔才愿意救下她和侄儿。 她有些郁闷，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五堂姐早年结下的善缘，救了她和侄儿一命。 卫夕瑶当即便起身，向卫曦音行礼道：“多谢五堂姐！”至于谢什么，不言而喻。 卫曦音尴尬劲还没缓过来呢。 听到六堂妹道谢，只觉得更加尴尬了。 她摆了摆手，“谢我做什么，偌大的县城能遇上，只能说大家有缘。” 坐在上首的卫暨，对着董之尧含笑道：“的确如此，没想到竟是旧识，那贤侄先安心在坞堡住下。” “不过居住在夕瑶家里多有不便，老夫另为贤侄安排出住处吧。”既然是要长住，总要有自己的房屋。 董之尧应下。 吴伯这时回来，躬身道：“家主，七老爷他们来了。” 自然是来商量继位仪式之事。 新一任族长继位，对于整个宗族来讲是大事。 而五娘急着赶往上京。 卫暨怕之后风雪渐大，孙女不好上路，他担心万一再拖下去，自己就舍不得放两个小辈离开了。 所以留给明镜堂准备的时间不多。 下首几人非常识趣，起身告辞。 卫曦音也没留下，商量她的继位仪式，她留下旁听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她还想去给董之尧顺顺毛，刚才屋子里人太多，有些话不好讲。 这么多年过去，此人的身手越发精进，能护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外辗转流浪一年，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所以从主院出来后，她便出声叫住了董之尧。 “尧阿兄可有空？” 狂风席卷，屋外不是说话地。 卫夕柔和卫夕瑶与他们道别，赶着回去询问两个孩子的问诊情况。 卫明泽等人匆匆进来，大家路上撞见，只微微点头示意，便踏入主院之中。 粗粗一扫，竟来了十几位叔伯。 董之尧等明镜堂的人经过之后，两人移到廊下背风处，才安静回道：“道歉就不必了。” 说着他摸了摸扎手的胡子，自己想通了，说道：“我知自己变化蛮大的，你没认出来情有可原。” 卫曦音闻言松了口气，“尧阿兄不怪罪就好，我过两日就要离开，就怕你一直生我气……” “离开？”董之尧微微蹙眉，打断道，“快要进入寒冬，你还想去哪？” “去京都寻找我父母和兄长。”卫曦音没瞒着自己的小私心。 没错。 她故意提及此事，是想叫上董之尧一道上路。 他身手极好，运镖时走南闯北，对各个地界都熟悉，肯定能帮上忙。 大家都是聪明人，别耍小心思弄巧成拙，坏了小时候还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有当年的恩情和交情在，那便不必拐弯抹角。 卫曦音直接问出了口，“尧阿兄可要随我一道？” 董之尧没立即回答，他对此极不赞同，“此时出门危险极高，别说外面那些正在变强的怪物，就说这天气，有多少人顶得住？” 卫曦音微微抬眸，“那你可有想过，京都路途遥远，寻人极其困难，就算等到开春天气好转出门，但等到了京都，说不定还要经历一轮干旱严冬，和此时出门有何区别？” “而且翼州境内的路段，山路较多，即便是冬季也危险不到哪里去，等赶去京都，若是顺利刚好遇到开春，正是寻人的好时机。” 董之尧沉默，的确如此。 京都路途遥远，如今这世道耽误的时间只会更长。 灾难已发生一年，想要找人只能从京都附近或者司州入手，到时来回奔走，明年的冬季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耽误下去的话，又是一年。 董之尧思忖片刻，干脆应道：“好！你准备何时出发？” 卫曦音就知他不会拒绝，笑道：“越早越好，过几日确定好时间后，我再通知你。” 叔伯们还在商量继位仪式。 连她都不确定在哪日。 董之尧还想再说什么，廊下又传来动静，又有人进来了。 来人是卫仲旬。 身为卫氏一族的族老，家族新族长继位，他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这几日降温，他已换上冬衣，另出门时带上了斗笠，用来挡风。 外面这么大的风，见到卫曦音和个陌生男子站在廊下拐角处，他略微吃惊。 “五娘怎么不进屋？” 卫曦音行礼回道：“三叔祖，侄孙刚从主院出来，还未来得及。” 卫仲旬视线扫过董之尧，“那正好，中山殿下按照约定过来了，人已快到。”
第378章 中山殿下 按照之前约定。 元瑜婉本该十月初抵达坞堡。 但中山百废待兴，需要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只好先一步送信过来，拖到了现在。 此行由元武率领护卫营亲自护送。 走至半路上已经变天，之后邢实不放心，又命张简率兵跟在身后，直到人进入清河郡才返回。 今时不同往日。 到底已是中山的王，她的安危关乎着整个中山。 邢实倒是想自己跟来，但中山现在离不开他们这些忠心之人驻守，陈将军已率兵离开，中山需要左先锋营留守治所。 卫曦音听闻三叔祖的话后，行礼道谢，“侄孙知晓，这就出去迎人。” 卫仲旬微微点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穿件大氅再出去吧，外面天冷。” 说着吩咐一旁下人再去取来挡风的斗笠。 而后也不等她道谢，转身踏入主院。 卫曦音只得一脸歉意地对着董之尧道：“尧阿兄先跟随下人去安置吧，等我忙完再来寻你。” 董之尧见她回来都没歇口气，一直在忙碌。 微微叹息一声，“去吧。” 当年的小女娃终究是长大了，长成了能为宗族遮风挡雨、比世间儿郎更加出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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