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雪头使劲摇了摇:“不去。”她才不想妈妈去。 “况且周宗主也是一个大忙人,我们还是不要经常去打扰他的好。”萧洛兰编好了丝缕,将它打了个结。 萧晴雪觉得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像周宗主那种坐到节度使位置的,的确应该很忙吧。 回到杏花居,萧洛兰发现芳云头发上也别了几朵粉白的杏花,大约是吃食好了的缘故,小姑娘俏俏的站在杏花下,也可爱的很。 “主子,小娘子,花汁已经调好了。”芳云敛衽一礼。 萧洛兰把这个小姑娘也带到了屋里,外面也没需要她做事的,呆在屋里凉快凉快也好。 她拿起白瓷小碗,看见了里面红艳艳的花泥,碗内还有一个非常小的勺子,桌上有几条细长的布帛,萧洛兰一看见布帛,就想起七天前,自己房间里突然多出的一个小箱子,里面装满了白纸和柔软的丝帛,现在那个小箱子已经被她放在衣柜里了。 萧洛兰低下头,不再去想,用小勺挖了一点花泥均匀的敷在女儿的指甲上面,敷好以后,芳云就用布帛将花泥小心的包裹起来。 “等过一夜明天再拿下来,估计就可以了。”萧晴雪动了动自己包成小萝卜的十根手指,见妈妈手上干干净净的,道:“阿娘,你也染一次看看。” 萧洛兰笑道:“你染就行了。” “萧夫人。”窦夫人带着婢女巧心走过来,一看见萧小娘子的手指就道:“果真是女儿家爱俏,等一夜过后,玉指染寇丹,艳杀石榴花。” 萧晴雪被夸的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窦夫人,快请进。”萧洛兰把窦夫人请进屋内:“她就是涂着玩玩的。” “我那里还有蔷薇花汁,萧小娘子要否?”窦夫人道。 萧晴雪福了个万福:“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染好了,就不需要了。” 窦夫人颇可惜道:“好吧。”她看向萧夫人:“萧夫人,郡城这几日有龙舟竞赛,您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萧洛兰其实不怎么想去,她本身性格就不是喜欢往外跑的人,她更喜欢窝在一个地方。 见萧夫人迟疑,窦夫人善解人意道:“不去也没事,每年端午几乎都有龙舟竞赛,等下一年也可以看到。” “而且太炀郡这些时日也出了些事,听说节度使大人已经抓到了刺杀他的贼人。” 萧洛兰和萧晴雪不约而同的望着窦夫人,是抓到幕后主谋了吗? 窦夫人拿着团扇刚说完这一句,就见一个女婢匆匆跑来立在门外,垂首道:“娘子,大郎君回来了。” 窦夫人愣了下,她的大儿子回来了?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是窦县令很崇拜的大兄吗?据他说查案很有一手,萧洛兰从记忆中找到这个人的形象对上。 外院中堂内。 窦海涛像见鬼一样望着自己的大儿子,搞不懂他怎么回家了,还带着他的上司许判官,窦大郎望着自己的父亲,知晓大人们有事情要谈便拉着父亲退了出去。 周绪坐在主位上,见到许云坤对他微微颔首。 许云坤鬓角花白,脸庞瘦削,常年不苟言笑的脸色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睛深陷在眼窝处,气质颇有些阴沉,见到主公,嘴角难得的提了起来:“我这次已将那十七人的画像全部带来了。” “许老辛苦了。”周绪道:“等明日就将画像复刻贴满城内,这次我们做一回打草惊蛇。” “李府的大公子数日未归,李太守最近已经发动太府亲兵暗中寻找了好几日。”雷山说道。 “你让杨东看紧太炀郡城门,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出去。”周绪对雷山说道。 雷山抱拳应道:“唯!” 赵青山道:“那十七个刺客只要在太炀郡生活过,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我们可以提高赏金,发动城内的人检索,若有确切消息,可赏黄金一两。” 周绪点头道:“就这么办吧,雷山,你去通知杨东的时候顺便让雷豹他们带一队精骑暗中监视着李府,尤其是后宅方向,还有注意防疫,现在端午已到蚊虫滋生,让郡城的那些医学博士们弄一块碑,上面直接刻上一些常见病的药方就立在城门口处,不听话的直接砍了。” 周绪说完拿起前两天收集到的章氏兵枪,粗大的手掌握住白椆枪杆,铜质的菱形枪头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章字。 “听说奉车都尉章安平就有一把银枪,被誉为第一兵器之首,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 周绪拿着枪,准备到窦家临时弄出来的练武场上耍耍,走到二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远处回廊处的萧夫人,隔着重重花草树木,叠廊轻石,周绪只能看见她和窦夫人站在一起,鬓角插着牡丹花。 周绪走到练武场脱掉上衣,拿起弓箭就射了几通,箭矢命中靶心,箭尾的白羽轻颤,面容不见喜怒,而后才耍了会长/枪,沉重的枪/杆在手中灵动的宛若一条毒蛇,每一次挥动却有如千钧之力,重若闷雷,势大力沉。 夏日炙热的阳光下。 周绪练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拿过搭在架子上的外袍,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拎着乌鞭走出了练武场。 临水竹楼。 萧洛兰正跪坐在青席上写字。 她写的很认真,时不时的停下来思考一下,然后才动笔,所以写的并不快。 湖外的微风吹过青色纱幔,窗口打开,湖水波纹倒映在书房的墙壁上,书桌上还有女儿采摘的荷花,萧洛兰回忆着自己以前学到的微薄的救助知识,拿笔的手停了下,纸上立刻出现一个黑点,有些可惜的吹了吹,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可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萧洛兰心里很迷茫。 珠帘忽然响动,萧洛兰抬起头,发现周宗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二楼,就站在她不远的地方,侧立在书架旁。 萧洛兰放下手中的笔,惊讶道:“周宗主,您怎么来了?” 周绪笑了笑,头发上还有湿意,他径直坐在书桌对面:“萧夫人好几天未去寻我,我只能来找你了。” 萧洛兰听到这话,手蜷在一起,头脑有些混乱,僵硬的转移了话题:“我,我听说您抓到刺杀凶手了。” “还没有,萧夫人想知道的话为何不亲自问我呢。”周绪眼睛盯着萧夫人:“如果是萧夫人问我,我一定会告诉您的。” 萧夫人浑身僵硬,不敢看周宗主。 周绪望着萧夫人,今天的她可真美,头上也没有多余的珠钗,只有一根白玉簪子和牡丹花,牡丹花开的正盛,斜插在鸦鬓处,艳丽花瓣层层叠叠的微坠下来,雪肤生辉,星眸潋滟却从不看他。 “萧夫人是在躲我吗?”周绪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萧洛兰哪里能承认,她摇了摇头,脸色涨红:“我前几日是因身体不适才未见周宗主。” “是因为月事吗?”周绪说的坦坦荡荡又直白裸/露:“可我在书上看过,女子月事快则三四天结束,慢则六七天。” 萧洛兰猛地抬头看着周宗主,完全想不到这个人居然还知道这个。 “可如今离那天,已经过了九日了。 ” “萧夫人为何还不来看我呢?” 萧洛兰眼睫一颤,心里慌张又害怕。 周绪见萧夫人颤颤怯怯的,实在可怜又可爱的紧,舔了舔齿尖,伸手握住萧夫人的手腕。 萧洛兰一惊,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 周绪把金丝做成的长命缕给萧夫人套上,雪白的手腕被金丝缕映衬的仿佛在发光。 周绪望着萧夫人,眼眸深不见底,忽的将萧夫人鬓角的牡丹花摘了下来。 萧洛兰眼前的视线被牡丹遮住了大半,而后就是周宗主微模糊的声音。 “端午安康,我祝夫人长命百岁。”
第30章 “周宗主, 这个我不能要。”萧洛兰使劲的缩回手,烫手一般连忙把自己手腕上的金缕丝绳褪下来放在书桌上,金绳发出清脆的声响, 打破了书房内的安静。 萧洛兰站起来,慌乱中急急后退几步, 书桌上的墨砚不小心被她的帔巾带着打翻在了书桌上, 黑色的墨汁将自己写好的几张纸全部浸了墨色, 模糊成一团一团, 墨汁顺着桌沿流淌滴在了青席上。 周绪脸上仍然带笑, 鬓角处的几缕霜色让他硬朗端正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文雅,冲淡了他周身的气势,他坐在席上,听到萧夫人惊慌焦急的拒绝, 先是把金缕丝绳放到书桌干净的角落里, 而后再把打翻的砚台扶正, 又将书桌上的书整理了一下放到地板上, 整个流程下来从容不迫,不急不缓。 萧洛兰懊恼的望着书桌地上的脏污,却是不肯再近一步。 从那天山洞里回来,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周宗主在假山洞口看她的眼神,昏暗的阴影里,就像一匹凶狠的恶狼紧紧的盯着她看, 好像能看穿她的一切, 眼神透骨阴婪, 让她冷汗津津, 没有好眠, 怕女儿发现她的异样, 她特意让女儿睡到了隔壁的杏花居。 这样的周宗主和她往常接触到的完全不一样,就好像,就好像披着一张皮般,萧洛兰越想越心惊,哪里还肯去主动找周宗主,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以为周宗主肯定已经忽略她们了,没想到,他居然自己过来了。 萧洛兰心乱如麻,怎么也想不到周宗主对她是这份心思? 萧洛兰看向大开的窗口,女儿在湖泊最中间的一个小亭里在看书,芳云坐在一侧给她打扇。 宽大的衣袖下,萧洛兰的两只手绞在一起,手心里都是汗,神情挣扎犹豫,最终还是没有戳破最后那层纸,自欺欺人一般对周宗主说道:“周宗主,谢谢您的好意,但这端午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周绪听着明显比上一次委婉许多的拒绝之词,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正欲走向萧夫人,却听她忽然道:“别。” 萧洛兰站在博古架前,眼看周宗主要过来,急忙道:“周宗主,您别过来。” 周绪眼睛往窗外一看就知晓了萧夫人的心思。 她不想让她的女儿看见,也不想靠近他,两人之间泾渭分明的很。 周绪笑了笑,提脚就走,萧洛兰眼看他马上就要走到她这边,急得脸颊通红,迫不得已的离开了后窗博古架的位置,青幔飘扬,萧洛兰站在书房的外面,低着头。 周绪斜靠在廊柱上,望着不安的萧夫人,忽然叹息一声:“萧夫人您避我如蛇蝎的举动真令我伤心。” 萧洛兰一时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因为她发现就算是此刻的周宗主也是在笑着的。 周绪走到萧夫人身边,发现她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他托起萧夫人的手,将长命缕再次戴在萧夫人的手腕上,静静看了片刻后,道:“您若不喜,就将它丢入湖里,反正我周绪送出来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萧洛兰望着周宗主离去的高大身影,将他送的黄金缕再次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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